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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君子遠庖廚——首屆全國電視烹飪大賽雜感


  

朱軼



  有句廣告詞這樣説:越貪吃,越美麗。

  要成為一個貪吃的人不用做什麼心理準備,可既貪吃又保持絕佳體型則是一種難以達到的境界,達到的人不免會讓我仰視、致敬。我自己是這句廣告的反面樣板,許多和我一樣的大腹便便者都會帶著滿足愜意的微笑,堅決不為減少腰圍而捨棄半碗炸醬面。

  在這個世界上,貪戀味覺享受,是許多人從祖先那裏繼承下來的遺傳基因,生命不息,美食不止者大有人在。貪于美食,是人生的一大愛好,也未嘗不是一種人生態度,一種生活追求。每當風卷殘雲之後,如果有一位仁兄,一邊擠眉弄眼、表情萬狀的剔牙,一邊就適才飯菜的口味、刀功、更專業一點的會就色、香、味、意、形引經據典的評頭品足一番,旁聽者不免嘖嘖有聲,的確讓眾人有不虛此飯的感覺,而且沒準會上升到對於文化的聯想之中……。

  發以上感慨的人是我,我是朱軼,《生活》週末版“滿漢全席和首屆”全國電視烹飪大賽的嘉賓主持人。

  參加了整一年的《滿漢全席》,發現對於許多參賽廚師而言,2002年12月的全國大賽才是修成“正果”的機會,但于我來説,這次大賽是一次考驗,或者説是對象我這樣貪吃的人的懲罰——面對如此眾多的美食、只許看、只許聞、不許吃。

  不辦比賽,不知道中國有這麼多廚壇高手,更沒想到,觀看廚藝高手過招的感覺,是無法從別的渠道體驗到的。鍋碗瓢盆,雞鴨魚肉,油鹽醬醋,蔥薑蒜酒,竟然也如交響樂器一般,在不同的演奏者手中,流淌出迥然不同的美食奏鳴曲。

  六場比賽,15位廚師,使用了500多種原料,做成了93件作品。參賽廚師在烹飪作品中,把個性發揮到了空前熱烈,足以令在場觀眾興奮瞠目的程度。

  廚師忙酸了腰,評委嘗吃累了嘴,我和王小丫望穿了眼。

  “誰來做評委我都沒辦法琢磨透啊!”

  這是一位廚師在參加全國電視烹飪大賽後的一句感想。所謂眾口難調,廚藝再高深的師傅,也很難用經驗去揣測每一位食客的偏好。何況這次面臨的食客是最挑剔和嚴格、前輩級的評委,聽聽他們的頭銜:國家級烹飪大師、中國烹飪協會副秘書長、會長、世界烹飪大賽評委、世界烹飪協會執委、世界廚師聯合會主任、美食專欄作家、釣魚臺國賓館的行政總廚、北京飯店的行政總廚……,各各嘗遍天下美食、在業界一言九鼎,他們不僅精通烹飪之術,還都有味覺絕活:聞到菜香,便知道烹飪技法、菜剛入口,就能分辨出調味的奧妙。

  在整個烹飪大賽過程中,什麼也吃不到的我會經常冒出這樣的想法:所有的菜如果由我一條舌頭來品嘗,也許廚師們會更加服氣一些------當然,得等到我的口味被奉為某項標準的那一天。不過,又想到,每個人都會堅定的將自己的口味喜好作為品評菜式優劣的標準,中國人的口味最複雜,也最刁鑽,一個人配備一個廚師也許是最最理想的選擇。

  在比賽現場,看到了當代廚藝和傳統名菜的烹飪表演,聽到了關於飲食科學和文化知識的問答,經受了面對美食而強忍饑餓的痛苦,感想頗多。

  把飲食説到文化的高度,有人趨之若騖,有人嗤之以鼻。追求不同,所以觀點相背。

  從基礎上來説,是一個“餓”字。昇華之後,是一個“饞”字。

  與諸多胖人交流,無不嗜吃消夜,深究起來,沒有一個是因為“餓”,蓋因是饞癮發作,無法自控了。

  如果您和我一樣有志做饕餮之徒,慢慢會相信,把中國烹飪比做唐詩是再恰當不過的了:端莊沉穩,有歷史的厚重感的魯菜,接近杜甫詩風;鮮活張揚的李白詩篇,讀來如啖生猛海鮮;麻辣見長的川味頗象詩風辛辣的李賀,雋永細緻的淮揚菜則有李商隱的憂傷風格,就算是陜北小吃,總也是體諒民生,重在實惠,是不是和白居易的詩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這樣説來,不難理解中國烹飪與文化的深厚勾聯了。

  不謙虛的説,我們中國人是全世界最會吃的民族。中國人的吃法數量也許是世界各國吃法中最接近星星之數的。有位美食家曾經津津樂道的舉例説,如果美國人餓得沒東西吃,做夢時頂多想到麵包、炸雞腿、土豆條,浪漫一點的會想到煎牛排,僅此而已;換成中國人,餓到極至時八成會夢到自己或遊走于魚翅海參熊掌駝峰之間,或徜徉于川魯淮楊各色名菜匯集的大海之中,就連自家媽媽燒制的鹹菜小炒,也能回憶出長長的菜單------,而且,十三億個中國人會做十三億個不同菜式、不同口味的美食夢,有兩人相同的概率低於十三億分之一……。看來,製造中國美食的、不論專業與否、不論性別年齡、不論有無菜係門牌,都是值得景仰的高大形象。

  浮想聯翩之際,腦子裏冒出了一位愛好美食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程度,卻又留下了“君子遠庖廚”這樣一句名言的著名古代文人——孔老先生,不免為孔聖人自相矛盾的名言運氣、更為我心目中的廚師英雄忿忿不平,於是憤然將的話做了手腳——偽“君子遠庖廚”;有志者,請加盟創造美食的行列!——對不起!有點像烹飪學校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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