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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環夜話     五環在線         



本色鄧亞萍(全文)


  首播時間:2003年3月17日19:30

  主持人:羅宏濤

  嘉賓:鄧亞萍

  節目內容:

  主持人:朋友們好,歡迎來到《五環夜話》。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經歷,不同的經歷組合成不同的人生,那麼當我們各自走在不同的路上的時候,經常願意坐下來聽一聽其他朋友的故事,在傾聽這些故事的時候,我們可以一同分享一段經歷,一同去感受一份共鳴。那麼今天走進我們《五環夜話》演播室的是前著名乒乓球運動員,現在在北京奧組委市場開發部工作的鄧亞萍。好像這一段時間一直是在忙著開會?我聽説好像你還有一個提案?

  鄧亞萍:提案其實也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可以説是我們整個體育組很多人的一個共鳴吧,那麼我們這些提案提的是有關運動員退役安置問題的一個提案。

  主持人:現在應該説你同時具備好幾種身份,在清華大學上學是學生,然後在北京奧組委工作,另外你又是全國政協委員,如果再加上以前的話,應該是前奧運會冠軍、世界冠軍,身上這種角色很多,不過在你所具備的這些角色當中,應該説你最開始的運動員生涯是後來你所有的角色的一個鋪墊,可以説如果説沒有運動員生涯的那種成功也就沒有後來的這些。

  我看報道也知道你當初走上運動員這條道路的時候,因為比如説你的身高,各方面的這種限制好像是沒有多少人相信你最後走上這條路。實際上你自己可能也聽到不少的教練,包括你周圍的人都認為這樣的身高限制你的發展,我覺得這種負面的這種暗示,因為那時候你那麼小,會不會對你心裏面産生一些負面的影響?

  鄧亞萍:當時我父親都把所有的情況全盤地跟我講,所以可以説從小的時候都很清楚,我的優點在什麼地方,缺點在什麼地方,別人怎麼樣看你,為什麼別人不要你,其實這些東西我小的時候很清楚,所以可以説自己也分擔吧。不僅僅只是父母去承擔你這些東西,其實我自己很清楚我的路在什麼地方,在同年齡裏那個階段,我要比同年齡的隊友也好,朋友也好要比他們成熟得早一點。

  主持人:記得我以前也曾經採訪過乒乓球隊的一些運動員,包括你在做運動員的時候,所有人對你最深的印象就是你訓練的時候你是隊裏面最刻苦的,而當時你的年齡在隊裏面應該是比較小的,我就不知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她怎麼可以有這麼堅強的一種克制力也好,或者説自律性也好,能讓自己做得那麼刻苦?

  鄧亞萍:我想證明自己在乒乓球方面是具備一些素質的,而不僅僅別人説你不行,我就趴下了,而是我覺得我行,我覺得我可以,但是你又不能去説你行,你必須要有成績,要把對手打敗,你才能説自己行,那這些靠什麼?只能是靠苦練,沒有別的辦法。

  主持人:在做這期節目之前,我們也採訪了你的一個隊友,應該説在隊裏面,跟你也是很不錯的朋友王濤,我們來看看他當初對你是什麼印象。

  王濤:在43屆決賽的時候我們交手過一次,她和孔令輝,我和劉偉,當時劉偉就跟我講,你打比賽注意一點啊,鄧亞萍可能會瞪你 ,她看所有人都是這種眼神,就是看著你不會脫離的這種感覺,看著你的那種感覺,很有威懾力。

  主持人:我覺得可能看過你打球的朋友都會有很深的印象,就是你打球的時候那種氣勢、那種氣質,用比較通俗的話來講,就是説你好像六親不認的那種樣子,不知道這種東西是怎麼形成的?

  鄧亞萍: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打球的時候不能輸,輸給別人以後,當時脾氣特別大,又不懂事,拿著拍子就往臺子上砸,但是我輸球不是對著對方發脾氣,是我自己,我對我自己不高興,所以就發脾氣。那麼真是如果輸完球以後一定要找別人,咱們再打再打,非要打回來。

  有時候實在不行了就噘著嘴回家了,我媽經常説,你看你那個嘴都可以挂一個油瓶。因為經歷了太多的坎坷,無形當中就是更加地要錘煉自己“一定要行”的這種感覺,特別是説我怎麼樣能夠證明自己行呢?那就是只能是通過比賽,肯定是任何一個比賽都不可能放棄的,任何一次比賽對我來講都是一次機會,所以呢你説我能不把眼睛瞪出來嗎?

  主持人:剛才説到使得你最後能夠獲得這些成績,很多人都公認肯定是跟你這種超常的付出,你平時這種訓練的艱苦和你自己加班加點地練是有很大關係的,在這一次做節目之前,我們也跟以前指導你打球的張燮林老師一塊兒聊過天,他説對你印象特別深的一件事情,就是剛到隊裏去的時候,有一次他晚上到你們宿舍去,看見一個人在那兒煮方便麵,好像當時張指導還對你發了點脾氣?説宿舍裏面按規定是不能煮麵條的?但是後來他走以後,別人跟他説了,説是因為你練晚了,沒有飯吃了,所以後來張指導據説第二天帶了幾個雞蛋給你?

  鄧亞萍:馬上他回家拿了雞蛋就回來了。

  主持人:你那時候是幾乎每天都比別人練得長嗎?

  鄧亞萍:我覺得是因為進國家隊對我來講特別難,那個時候在我同年齡,包括稍微比我年齡大一點的隊員,論成績來講,我覺得應該比他們要好,但是等到進國家隊的時候,他們都進去了,就我還沒進去,覺得為什麼國家隊的門檻兒對於我鄧亞萍來講就是這麼高?就是這麼一種感覺,不服。因為競技體育是以成績算數的,以成績為標準我既然成績不比別人差,那為什麼我不可以進國家隊?而別人能進國家隊?所以這對我來講也是很大的一個刺激。要想再證明自己行,你還要一直保持你的成績不説,而且肯定要一直非常好才行,所以打球那個時候訓練肯定是要比別人玩命。有的時候其實我也不一定想每一天都練習,特別是補課的時候那麼那麼專心、全身心的,因為根據你的體力的情況,有時候確實一整天下來非常累了,因為我打球的時候喜歡動點腦子,當時就是覺得高水平的一個運動員最後比的是什麼?我們比的不僅僅是技術,那個時候打21分的時候,最後這2分球的時候,這麼高水平的已經不是在比技術了,而是更重要比的是你的心理,最重要的是比你的意志。心理可能有時候是有一點先天的,但是意志可以説是靠後天的磨煉出來的,但是意志是最最難練的,因為它最痛苦、最難。包括跑長跑,我們乒乓球隊號稱國家田徑二隊因為一個星期三次長跑,可以説長跑是我最最怕的,包括現在你不要提起説跑步去,我肯定不會跟你去跑步,跑步已經跑怕了那個時候雖然很害怕跑步,但是就是為了鍛鍊自己的意志,後面特別是當了主力了以後,因為相對年紀大一點了,老隊員又有一身傷病,那麼如果跟教練商量商量,教練可以允許你比如説少跑一點,跑的速度慢一點,這是可以商量的。但是作為我來講,我覺得如果是自己去放鬆你自己可以有很充分的理由,但是我覺得這也對自己沒有什麼太大的好處,因為你就是不願意去幹這個事情,如果你真的是逼著自己去幹了,它又鍛鍊了什麼,還是磨煉了你的意志。所以我有時候特別特別不願意幹的事情,我反而要去幹,包括跑步,跑長跑的時候,我特別累的時候,我逼著自己我要去跑,而且不僅僅要跑,而且要跟其他的隊員要求是一樣的,這就是完完全全是有意識地在磨煉自己的意志。因為我知道傑出和優秀運動員的差距在什麼地方,綜合素質。而且同時我覺得還有一個就是你願意而不是被動的,我指的不是被動的因為你非常喜歡這項運動,就像我特別喜歡乒乓球,但是我談不上酷愛,因為我接觸了很多乒乓球愛好者,他們是叫做酷愛,在我們這個職業運動員當中也有酷愛乒乓球的。但我覺得我沒有達到那個程度,好像酷愛的不得了,我好像還不完全是這樣,但是我怎麼説呢?我非常非常喜歡乒乓球。

  主持人:你酷愛的是什麼?

  鄧亞萍:好像還沒找到特別酷愛什麼東西.但是我的意思,酷愛另外一層意思,我理解酷愛另外一層意思是“癡”,癡迷的癡,就是人進去了,完完全全進去了而拔不出來。面對任何東西都有自己的一種理性,能夠進得去又能出得來,就是能夠拿得起放得下的這種感覺。而不是説我酷愛,可能某種程度上,已經進去以後,已經搞不清楚,也不分析不了了,控制不住自己以至於影響自己很多的技術、思想的這種發展。所以我覺得為什麼我説我沒有達到酷愛那個程度,因為我不想讓自己局限在那個點,就是我們所説的走到那個牛角尖裏頭,我不喜歡自己走到那個牛角尖裏頭,而是喜歡有一個比較寬闊的領域自己能進能退。

  主持人:後來我聽一些教練説雖然身高最開始給你造成了很多阻礙,就是進不了省隊或者説進國家隊也很晚,但是打到後來的時候,他們有些教練就説實際上最後鄧亞萍是把她的身高變成了一種優勢,因為當那個球過來的時候,個子高看見它那種線路,沒有你看得那麼清晰,是這樣嗎?

  鄧亞萍:這句話最早的時候説的應該是張燮林,張指導。因為我當時進國家隊之前,國家隊一直在挑,説個子身高不行沒有發展前途,那麼後來才知道他們開了第三次會,張指導舉了這麼個例子,説你看高個子運動員看什麼球都是低的,她個子矮看什麼球都是高的所以她就敢攻。確實我是比別人矮,所以我看球是高,我就敢攻,我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就敢起板呀,所以有點兒道理。但是也並不是説像我這樣的身材,每個人都能打出來的,我非常承認這個問題。因為當時有一陣子日本隊50、 60年代非常好,日本隊稱霸世界,後來被我們趕上並超過了他們,我們開始稱霸世界。那麼到了近來,我打球那個時候日本人就覺得一直找不著方向了,或者説自己的一個定位找不到,那麼一看因為我身材也不是很高,日本人個兒也不大高,你看她個兒不高,我們日本人個兒也不高,我們可以學她嘛。結果日本隊有一陣子女隊都找了跟我個兒差不多高的,跟我長得也差不了太多的,打法也就像我這樣子。每次出來比賽就在我後面看,在模倣,到最後你看一個也沒打出來,我的意思就是説確實是像我應該來講,是比較突出的一個例子。我也承認包括我們這幾天開會的時候,他説到底你們打乒乓球的人,應該個兒高一點呢還是像你這樣的個兒,我説實際上還是應該個兒高一點的,他説那你怎麼能打出來?因為個兒高的人他照顧的球臺的面積稍微大一些,相對來説,他優勢更多一些。別人一步跨到了,我可能要跑兩步才能跨到這個球,那麼相對來講,對我的要求就非常高,我的腳步的移動要非常快,我才能趕得上那個球。所以我覺得任何一個成功的運動員離不開這幾點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像我所走過這個路程就是這樣,我遇到了很大的坎坷,但是因為我不服,我覺得我具備這樣的素質,那麼一步一步地跌倒了,爬起來,然後一步一步走上來,那麼又遇到了一個伯樂,遇到了一個教練看上你,咱們説不好聽的話,如果説沒有張指導他舉這個例子的話,可以説也就沒有鄧亞萍。所以就是説再加上我在中國,因為在中國乒乓球的這個基礎,訓練的這個結構和我們這個教練的水平包括我們的陪練整個一個體制,而且我們的男幫女訓練對於我們的提高可以説都是不可或缺的。

  主持人:那在你這麼多年的乒乓球生涯當中,應該説獲得過很多的冠軍,經歷過數不清的比賽,那麼這當中對你自己來説你覺得最艱難的是哪一次,或者記得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次?

  鄧亞萍:應該是奧運會了。1996年奧運那場球確實最後打滿了決勝局的。難呢,並不是説因為它打滿五局,我覺得不是當時場上的那種感覺,而是因為一直是大家研究的對象,那麼一直能夠保持這個成績,因為我從1989年拿了第一個世界冠軍,然後從1991年開始拿單打(世界冠軍),從那兒開始一直排名世界第一,可以説從那兒一直到1996年,你知道是多麼漫長,雖然看起來很短,而且對一個競技運動員來講,保持這麼一個頂峰期,一直保持在這個程度來講,你知道它意味著付出了有多少?所以不是説打滿五局有多難,而是平常我們付出的有多少,那個時候是百感交集,以前經歷的東西全涌上來了那種感覺。因為在乒乓球這個項目,大家也知道是國球,國人矚目,而且對我們來講,又是壓力同時又是動力,又不願意傷害我們所有這些國人的心,可以這樣講我們都非常希望能夠打好,我們壓力是巨大的,但是可以説大家給我們的壓力是巨大的,其實還敵不過我自己給我自己的壓力。因為我知道我每天付出了多少,因為你沒有從事每天的訓練,我天天的這樣要面對它,我天天大概要練六個小時左右,有時候甚至7個小時,星期一到星期天,星期天只有半天的休息時間,競技體育是非常殘酷的,你一次失手全部就沒有了,因為它是淘汰制。

  主持人:實際上在1996年的時候,你那時候又是自己的一個巔峰,但是很快1997年你打完全運會了以後,你就選擇了退役,為什麼?

  鄧亞萍:因為長年的比別人訓練的時間要長,付出的比別人要多,所以當時的傷病確確實實是很痛苦,已經超出了以前訓練的那種快樂,以前我從訓練裏頭可以找到很多的快樂,但是到後期的時候訓練裏頭找不到快樂.因為稍微練一練大夫也好,教練也好就來了,説你不要練了,可以了,就是你不要再進步多少,一直保持就可以了.但是作為我來講,我這個人因為從小一直喜歡練習時間多一點,然後練到自己有數才停,但是到那個份上了以後,就覺得我練這麼多我行嗎,我沒有把握,所以還是希望多一點時間去訓練。但是因為身上的傷病的問題,所以可以説從訓練裏頭找不到快樂了。我舉一個例子,那個時候在準備1997年的曼徹斯特的世界錦標賽,我們做封閉訓練,在正定 ,每一天我要去訓練之前,專門一個大夫給我做訓練前的準備工作,光做準備工作就要花40分鐘的時間,別人已經開始訓練了 我還在那兒做準備包腳,因為兩隻腳上全部是骨刺,腳腕上是骨刺,腰上還有毛病,脖子都有毛病,所以要把它固定好,因為訓練量很大,它這個軟組織一直是腫的,沒有時間去吸收,它又沒有時間休息,所以它軟組織腫了以後,骨刺就會刺到你。平常的時候像現在你看,我也不會痛,因為它沒有腫,給這個腳腕有一定的空間,那麼骨刺還刺不到你,但是一旦你訓練量上來以後呢,軟組織就開始腫了,腫了又沒有休息的時候,你天天還要去練,所以每一次到那個地方,它就刺你,真的是特別特別痛,所以就儘量地固定它。所以在每天訓練之前都是40分鐘的時間,把所有的給它捆好了,弄好了才能上場訓練,練兩個小時,我大概跟大家時間差不多,下來以後,要做恢復,要做一整套的恢復的操,然後再要按摩,可以説我準備再加上我恢復的時間要比我訓練的時間還要長,所以我覺得是非常痛苦的。特別是在1997年的時候,我被薩馬蘭奇主席任命為國際奧委會運動員委員會委員,那麼我想不僅僅是從運動員方面可以為國爭光,我覺得在另外一個領域裏頭,一樣可以為國爭光,展示中國運動員的一種風采。但是你怎樣能夠做一個稱職的運動員委員會委員,那個時候我覺得我沒有這個能力能夠做一個稱職的委員,所以當時就是覺得我需要充實自己,提高自己各個方面的素質,特別是英文。因為在國際奧委會它有規定它的官方語言、它的工作語言是兩種,一種是英語,一種是法語,那麼它按嚴格要求來講是不允許你帶翻譯去的,但是因為我那個時候不具備這個水平,我必須帶翻譯去。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很受刺激,所以那時候到了清華去讀書的第一天,老師就問我他説你會看,會寫嗎,我説不會,會説嗎,不怎麼會。

  主持人:可是我記得1993年北京第一次申奧的時候,你還用英語去説了一段?

  鄧亞萍:那幾句英文全是背下來的,我們那個翻譯一句一句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我給我念 ,我完完全全是模倣的,但是大概的意思翻譯出來,大概意思知道,但是各個單詞你説拿出來看肯定就不認識了,當時就這水平,那麼那一次簡短的幾句話是完完全全背下來的。那時候第二天要陳述了,頭一天晚上根本睡不著覺,比打任何一場決賽都要緊張,因為沒有底你打決賽,你還有數,你説你贏了,你輸了,你自己知道怎麼打,那個時候我就怕我忘了,你説這一忘全完了,根本看不懂真的是非常有意思。那麼到了清華老師就問你會看會寫嗎,不會,會説簡單的幾個單詞嗎?會蹦,好吧,那你就先寫寫26個字母看看吧,我説那行,反正是自己是使了挺大勁,反正26個字母也沒寫全,到最後大小寫全在一起,就是這樣的水平。弄得老師也哭笑不得,沒辦法,就這個水平吧,然後就開始吧。

  主持人:但是幾年之後你自己畢業的時候,在諾丁漢大學碩士畢業的時候,你是用英文來寫的自己的畢業論文?

  鄧亞萍:那是必須的。我覺得秘訣沒有,任何事情都沒有秘訣,我覺得秘訣就是在於你刻苦,雖然打球跟學習差得很遠,一個是靜,一個是動,但是我有時候經常把訓練的方法用到學習上,因為我畢竟走過乒乓球這條路,我知道怎麼樣去付出才能成功。在訓練的時候有時候堅持堅持,又來勁了,又興奮了,又來了,一個點又讓你興奮了,你又重新進去了。讀書呢,我想是不是也會看著看著,雖然很累,堅持,我再不願意看它,我也要堅持看,我看看啊,沒準兒又看著一個興奮的地方,我又高興又接著看下去了,我發現不行,沒戲了。越看越困,越看越困是越看不進去,最後看著前面是什麼不知道,重新翻回來接著看,是徒勞的,我發現這個是失敗的。到最後總結一條只要累了、睏了,上床睡覺,不再堅持了。特別是我讀完碩士感覺到讀書人做學問的清苦,做學問這種人的這種孤獨,這種寂寞,我真正地才體會到,它跟打球太不一樣了,打球的時候,我們是集體雖然打乒乓球是一個人在上面打,但畢竟你是集體 ,而且身後有這麼多中國人。海外華僑支持著你,你的力量是多方面的,讀書就是你自己在那兒死啃,你啃不啃得懂,你也得啃。在你不懂的時候 ,你自己一點一點去摸索、去找,直到最後你要完成你的論文,要完成你研究的東西,可以説這一段路程全要靠你自己。

  主持人:而且那時候你一個人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實際上你原來在國內即便你退役了也好,可以説所有的人都認識你,你是在大家鮮花掌聲當中,或者説仰慕的目光當中。一個人在海外的時候,可能乒乓球在那邊它不是特別有名,我猜的話也沒有多少人能夠認出你,在這種環境當中可能你也還沒有來得及建立你的朋友圈子,有沒有心理上的這種落差?

  鄧亞萍:這個落差倒是沒有太多,其實對於鮮花和掌聲我一直看得很淡,因為我知道我們從事的這些項目,不僅僅是乒乓球,因為我們從事了體育,它是一個公眾的,它是公開的因為體育大家很喜歡看,電視媒體的轉播、媒體的報道,所以我們都成了一個公眾人物。但是如果你自己不是從事這個事業,是從事于別的事業的話,你比如像個大科學家,得諾貝爾獎的一些大科學家也好,教授也好,你説他沒有名氣嗎 ,他的名氣也是非常大的,他在他那個圈子裏面是很有名氣的,而且他可以説是對人類的貢獻更多的人,但是他不是公眾的人物,因為不是天天電視照著他。但是對於我來講,我一直是認為因為我從事的是競技體育,從事的體育是公眾的,那麼這樣大家才會這樣的喜歡你,因為你是公眾人物但是不能因為你幹了這個。把自己給架起來。所以我還是以一個平常心對待的,沒有感覺落差這麼大,反而覺得能夠找到的自我的空間更大一些了。

  主持人:那你現在在北京奧組委工作是在市場開發部,反正我們在下面也不是很了解這個部門的職能,我感覺是不是就是拉贊助啊?

  鄧亞萍:市場開發部目前是這樣,因為我們奧組委的市場開發可以説還沒有開始推向市場,準確來講,我們目前是保密的,我們的所有的工作性質是保密的,所以我是非常抱歉不可以給大家介紹,我相信很快,因為我們要全面地推出我們的計劃,所以到那個時候我相信大家會逐漸了解我們市場開發部到底是在做什麼,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説是拉贊助的.

  王濤:我覺得小鄧是一個女強人,有點像女強人,不管她做什麼,打球,運動員她是女強人,她現在退了呢,我覺得她還是很強。

  主持人:剛才王濤在説你的時候,他用了一個詞,是女強人,我不知道你自己對這個稱呼怎麼看?因為好像很多人不是很喜歡這個詞。

  鄧亞萍:我倒不是説喜歡或者是反感這個詞,但是我覺得每個人必須要自強自立,按清華一句話就是自強不息吧。不管做任何事情,要儘量做得最好,我開始讀碩士了,跟我的導師在讀碩士之前,我們倆談過一次,那麼他跟我也講了,你看你到諾丁漢來是學校把你派到我這個地方,讓我來帶你。無形當中也是很無奈的好像那種感覺。你到底水平怎麼樣,我也不大清楚,你最後能不能完成呢,他説得沒那麼直,反正他表示懷疑,比較猶豫。那麼我跟他講是這樣,我説我這個人的性格也是運動員的性格,做事情都會做到底,不管它有多難,既然我選擇了,既然我選擇去讀這個碩士,而且已經開始了,做了註冊了,我希望能夠把它讀下來。但是可能因為我的水平有限,因為我的基礎知識有限,我説可能在某種程度上來講,你對一般的學生來講只講一遍就夠了,可能對我來講,你可能要給我多費幾次勁,多講幾次我可能才能明白你到底在講什麼,但是我一定要把它搞明白,我只能説多耐心一點,多給我重復幾次,那麼要比別人要費點兒勁,這是一個。第二個別人一年能夠完成的,因為在英國讀碩士是一年的時間,我説別人可能一年能完成,我可能一年完不成,我説我可能一年三個月或者一年半,我説有可能是兩年我才能完成這個學位,但是我告訴你,我既然讀了,我一定要把它拿下來,到最後我也是按時完成的,一年的時間。我的論文最後正文是3萬5 加上我的附錄,加起來4萬5千字,這麼一厚本的東西。

  主持人:剛才在講這些經歷的時候,你不斷在強調自己的性格,剛才鄧亞萍在做我們這個節目之前,我們也做過一個比較有趣的心理測試。説有一天你饑餓難耐的時候,打開冰箱發現了一盒牛奶,拿出來喝了一大口之後,才注意到上面標識的有效日期是一週之前,這時候你的反應是,給了四個選擇,第一,不喝了把牛奶扔掉,第二是不喝了,且想方設法把剛才喝進去的那一口也吐出來,第三個是管它呢,照喝不誤,最後一個是馬上去看大夫。其實剛才答這道題的時候,我要交待一個細節,鄧亞萍説,這道題對我來講是不可能的,因為我不可能不看上面的日期就去喝。這個題是北京體育大學的心理學博士付全老師給提供的,那麼接下來我們請付全老師根據鄧亞萍她的這些測試題的答案來分析一下鄧亞萍是什麼樣的性格。

  付全:那麼牛奶不喝了,把它倒掉,可以反映出一個人在面對危機的時候處理的非常成熟而沉穩。關於情感和家庭方面的,那麼她的愛情觀是這樣的,她非常非常重感情,甚至在某些時候有一些多愁善感,那麼她心目當中理想的男人是穩重、成熟又具有學識,在某種程度上,如果學歷低了是肯定不行的。如果她在口頭上表示否定的話,那麼可能會在潛意識中也是這樣。

  主持人:我們這個測試題也需要做個説明,因為一個題比較少,另外一個,它也並不是一個特別嚴格意義的心理測試,它可能從某些方面能夠反映出性格的某一些特點,但是真正鄧亞萍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性格,可能跟你接觸多了以後,或者是相互的了解多了以後會有一個更立體的判斷。

  鄧亞萍:我覺得我還是一個非常心細的人,而且應該是具備了中國傳統婦女的一些優良的品質,可以説對父母也好,對周圍的朋友來講,絕對是兩種性格。特別是對事,我顯得都會非常的強,好像堅強也好,還是頑強也好,但是下來以後,作為一個朋友也好,作為人跟人的交往來講,我認為我還是很能寬容別人的,而且大家認為我好像很兇,這個人很難接觸,可能脾氣很大,或者這種感覺,其實正相反,我下來,真的是一般很少發脾氣,幾乎沒有發過脾氣。

  主持人:剛才付老師他在分析你的性格的時候,他還提到一個詞叫做多愁善感,這個好像在大家印象當中跟你給大家的印象反差更大一些。

  鄧亞萍:多愁善感呢,我覺得稍稍過了一點點,我有時候會考慮,會有一種危機感 ,而不是説我愁了,多愁善感,好像覺得沒有辦法,我倒不是説覺得沒有辦法,而且覺得更多的是一種危機感。為什麼我想提這麼一點,就是有時候包括當時當運動員的時候,也是在考慮因為運動員的生涯是短暫的,那麼對於任何一個運動員都會面臨著退役。退役了以後怎麼辦的問題,退役下來以後存在著第二選擇的問題。那麼走向這個社會,我當時就會考慮我自己走向社會,我能幹什麼,這是第一,這是非常殘酷的。而且我們必須要面臨的現實,我經常在問我自己。

  主持人:你曾經回答一個記者提問的時候,你説你希望自己的事業和自己的家庭都能夠成功,都能夠幸福,那麼現在可以説前者你已經實現了,就是你的事業的成功,那麼後者現在實現得怎麼樣了?

  鄧亞萍:我想我就是事業上也沒有什麼成功的,現在依然還在讀書,讀書的階段還沒有讀完 。第二個事業應該説正在順利地推進,那麼在這一塊兒呢,我覺得還是比較順利吧,還算是相對比較順利地在一點一點地往前走。

  主持人:可能有一些朋友也會有印象就是你跟薩馬蘭奇之間好象也是有一種忘年交的朋友關係,這種朋友關係是怎麼形成的呢?

  鄧亞萍:一開始1991年他開始看到我打球,然後給我頒獎,就邀請我到洛桑做客,那一次也是第一次被他邀請。我以為作為國際奧委會主席來講,邀請一個運動員到奧委會總部去訪問,簡直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所以我也就沒把它當回事兒,結果到了以後呢,他專門安排了宴請,晚上宴請吃飯,那麼一見了我以後,他就告訴我説,你知道嗎,你是全世界第一個運動員被我邀請到奧委會訪問、作客的,我一聽完傻掉了,我沒有想到。所以從那兒開始,他也是在講,就是讓我學英文,一直到後來我才有時間開始真正地去讀書,開始一點點學英文,我們一點點可以交流。到後來他就告訴我,你看,他自己特別自豪、欣慰,你看我讓你讀英文吧,你可以現在跟我交流不説吧,他有一句話,他説:世界向你敞開了大門,因為你有這把鑰匙,所以我覺得這句話回味起來是對的。

  主持人:那你有沒有想過世界上那麼多的運動員,薩馬蘭奇也認識無數的運動員,為什麼會偏愛你呢?

  鄧亞萍:我覺得按中國話來講是一種緣分,我覺得是一種緣分,雖然在我們之前沒有更多的可以交流,因為語言也不行都是通過翻譯,而且你要知道能跟他見面的,都是非常短的時間 他特別忙,沒有太多的機會,其實見面大家彼此可能更多的一點,是心靈的一種溝通,好像是一種默契,雖然話不多,但是彼此的眼神可以看得出彼此的這種心。所以同時我覺得還有一點就是他可能對乒乓球情有獨鍾,因為在他年輕的時候,他曾經獲得過西班牙的混合雙打的冠軍,所以他是非常喜歡乒乓球的,而且我們乒乓球這個項目列入奧運會,1988年列入奧運會,薩瑪蘭琪主席出了很多好主意,非常積極地在努力,以至於乒乓球才列入到奧運會裏頭。而且薩馬蘭奇對中國人的這種情結,我覺得也是很重要的,因為有時候我到洛桑開會的時候,他包括他的秘書經常會拿來一些信件一些中國人給他寫的信,有些咱們小朋友開頭就寫薩爺爺,特別親切。所以他有時候拿給我看,他也特別喜歡中國人,特別喜歡中國人這種純樸的感情,他完完全全地知道,所以他有時候跟我聊中國人,他很願意聊中國人,所以以至到最後我讀完碩士的時候見了我,跟我講他叫我鄧,你一定要學成,一定要回國工作,他不知道跟我提了多少次,而且是一定 “Must”就是用這麼一個詞來講,所以我覺得很多點正好集中在我身上。同時好多國際奧委會委員好多人也問到他説你為什麼喜歡她,那麼老薩有時候也説看她打球,從她這個人身上看到了奧林匹克精神,更快、更高、更強的奧林匹克精神的一種體現,那是老薩説的啊。

  觀眾:以前我也挺喜歡看你打球的,因為你那拼搏精神也挺受感動的,所以也挺關心你的,剛才你也談到的感情生活問題,就問一下你現在個人問題解決得怎麼樣了?你的標準給我們大家説一説,年歲也不小了,儘量地能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

  鄧亞萍:我覺得還算比較順利吧,遇到過坎坷,但是現在我覺得還算是滿意。

  主持人:因為不知不覺地已經過了那麼長時間了,沒法讓所有的觀眾都提問了,所以實際上我感覺剛才咱倆聊這麼長時間,給我特別深的一個感覺就是説,人其實是完全可以把握自己的,也許很多人喜歡把有些東西歸結為命運,但是更多的時候,我覺得實際上人是真的可以把握自己的,可能我們每個人有自己不同的經歷,有自己的追逐和夢想,不過我們彼此能分享彼此經歷的時候,內心會有很多共同的發現,或者説一些共同的感悟,那麼在這裡也祝願鄧亞萍,祝願我們所有的朋友們,祝願我們所有人,我們的未來有更多的成功,有更多的快樂。謝謝朋友們收看今天的節目,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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