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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最後的女信號工 (6月29日)


  長江三峽是瞿塘峽、巫峽、西陵峽的總稱,重慶至宜昌的川江航道段,由於航道灘多淺險,自1915年起,在航道沿岸設立信號臺,至今已有一百多座。2003年6月,隨著三峽大壩的蓄水,這些信號臺即將消失在水底,近千名信號工人也將面臨新的選擇。

  一、女兒的殘疾是他的一生隱痛

  2002年11月,萬里長江在著名的三峽地區被全部截斷,三峽工程導流明渠即將合龍。重慶風都航道處白沙坡信號臺的女信號工谷秀全,在她的信號臺上目睹了這一刻。

  在2003年6月,三峽庫區蓄水前,谷秀全將撤出她傾注了20年感情的信號臺。現在,谷秀全正在為撤出信號臺做準備。幾天前,她接到上級通知:川江航道段的101個信號臺,將有84個被淹沒,白沙坡信號臺也是其中之一。

  看著即將消失的信號臺,谷秀全不由得想起了父親,想起了當年父親送她上信號臺的情景。長江三峽除以秀麗的風光聞名世界外,從重慶至宜昌的川江航道段,沿岸荒山陡坡上的一座座信號臺,更是一道獨特的風景。這一帶水域灘多、礁多、霧多、水位漲落幅度大,所以導航助航工作尤為重要。當年谷秀全的父親,就是從抗美援朝的戰場上復員到當地,被安排到川江航道段做了一名信號工人。

  姐姐和谷秀全都是在信號臺上出生的。爸爸説在這裡出生的孩子,將會和信號臺有著不解之緣。

  那時谷秀全不懂信號臺是做什麼的,看到上面還有一個桿桿,她以為是測量天文的呢。上去後才知道這是信號臺,是24小時全天候為過往船隻提供江面水位、霧情等級及正確航行方向的重要站點。但由於信號臺地處荒山野嶺,沒水沒電,很少有人願意長期駐守,所以連年來江上事故仍居高不下。谷秀全的父親所在的信號臺,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為了保證過往船隻的安全,父親像許多信號工人一樣,把妻子接來,組成了夫妻信號臺。

  兩人同在一信號臺值班,時間誰長誰短都沒關係,但24小時內值班人員不得打瞌睡,否則一旦查實即丟飯碗。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他們執著地堅守自己的崗位。姐姐和谷秀全相繼在信號臺上出生。父親在外面看著信號臺,又沒有醫生,母親就在信號臺的屋裏自己生自己接,孩子生下後就用先前讓父親在火上消過毒的剪刀剪斷臍帶,放進被窩裏。

  谷秀全出生後不久,姐姐們到了上學年齡,母親帶著她們回到當地,獨自承擔起養育孩子的重任。父親一年回來幾次,每次三天假。即使是春節,父親和那些信號臺的人包括航道指揮都不能回家,只能由家人把春節物資送到信號臺上。谷秀全和妹妹給父親送過好幾次年飯。

  在母親的支持下,父親做了30多年的信號工人,從沒出過一次事故,這事父親一輩子都引以為自豪。但對女兒身體上的殘疾,卻是他內心最大的隱痛,至今他都不願提及。聽媽媽説,谷秀全大半歲時,有一天發高燒,媽媽送她去醫院看病、打針。第二天,谷秀全的腳軟得站不起來了,媽媽還以為是發燒引起的,又趕緊把她抱到醫院,醫生説是小兒麻痹症,很嚴重。

  當時父親一年四季在信號臺上,媽媽每天在家裏忙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時間來關心孩子、照顧孩子。由於醫治不及時,谷秀全從此就落下了腿疾。小時候上學,她走路腿一瘸一瘸的,同學們都笑話她,跟在後面學她走路。谷秀全心裏就一直怪父親:你們為什麼要生下我,生了又不好好管我。

  最使谷秀全難過的是,從小學到高中,她的夢想就是當一名教師。可因為她的腿有殘疾,連參加老師統考的權利也沒有。她忍不住落下了傷心的淚。

  二、孤山野嶺只有她與燈相伴

  性格內向、做了一輩子信號工的父親,對女兒的腿疾非常內疚,他沒什麼能力為女兒創造好的條件,惟一能做的就是退休時讓谷秀全頂自己的職。信號臺上沒太重的體力活,正好適合身體殘疾的女兒。父親把高中畢業的谷秀全送上了白沙坡信號臺,使她成為這裡的第一位女信號工。

  當時谷秀全沒什麼過多的想法,就接替了父親的工作。白沙坡信號臺孤零零地佇立在岸邊陡峭的荒坡上,這裡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孤單而毫無生氣,除了往來船隻的汽笛聲,谷秀全的世界裏,只有嘩嘩的江水伴隨著她。剛來時,她覺得還有一點點欣慰,後來才知道,對她來説最困難的是挑水。

  谷秀全要去挑水的那個坡很陡,她的腿又不方便,挑一次水往返近一個小時。她走得慢不説,每次只能挑半擔水,路上一拐一拐地還得灑掉一些,要比別人多花兩倍的時間。有兩次因為下雨路滑,她挑水是時摔倒了:一次掉到水裏去了,渾身濕淋淋地爬起來,又一拐一拐地自己撐著把水挑回了信號臺;一次在半道上摔得半天爬不起來,後來還是別人把她扶起來,幫她把水挑回去了。她一直都沒把這事告訴家裏。

  孤獨難耐的信號臺工作,讓她感到特別難受。她跟領導反映不想幹這工作了,領導和她父親説了此事,父親讓谷秀全一定要堅持幹下去。她沒辦法依舊週而复始重復地幹著每天拉信號、用無線電話與船舶聯絡、觀察江面上的船舶重載等簡單而枯燥的工作。

  每當在信號臺上單個值班時,白天孤獨冷清,晚上提心吊膽:外面黑漆漆一片,突然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怪叫,讓人毛骨悚然。儘管信號臺如此難受、枯燥,谷秀全只能聽從父親的決定。在慢慢地適應中,谷秀全逐漸對信號臺的作用有了進一步的理解,並且喜歡上了這份工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心也和信號臺和過往船隻那深沉悠長的汽笛聲融為一體了。

  作為白沙坡信號臺上唯一的女信號工,谷秀全覺得自己承擔的責任和所有的信號工一樣重大。這時,另一件事情的發生,使得她對信號臺更難以割捨。

  三、愛情鳥在這裡築起歡巢

  經過不斷學習,谷秀全熟練掌握了信號工的所有職責:拉信號旗,跟船員通話,熟悉江面情況等。每天進出白沙坡信號臺這一水域的船隻有100多艘,其中有一艘船上有個叫周成海的小夥子,特別注意到了白沙坡信號臺上這個唯一的女性。

  周成海所在的船從白沙坡信號台下過時,他有時用無線電和她講幾分鐘的話。一來二去,兩人有了點那個意思。那時他們都沒想到船員和信號臺的人能組成家庭,以後難以互相照顧,只是迫切地想先見見面確定關係。

  兩人見了面。谷秀全對周成海還滿意,只覺得他長得與實際年齡稍大了點。周成海很坦率,當時就毫不隱瞞地對她説:自己是集體單位,家在農村,單位裏沒房子。她説:你不嫌我的腿麼?今後生活肯定有些不便。他説:只要你能自食其力就行。事情似乎就這麼定了,兩人反倒緊張起來:她飯都沒煮熟:他居然沒沒吃出來,而且也不覺得餓,只吃了一點就飽了。

  周成海是長江沿線長途航運的船員,出航三四個月才能休息一次。只要他休息就來看她,走之前幫她把所有能裝水的東西全裝滿水,儘量減少她的負擔。有一次,她戀戀不捨地流下了眼淚,他就唱歌安慰她:為什麼要流淚/流淚是為了誰/到底是為了誰/淚是心兒水……

  短暫的相聚後,便是漫長的思念和等待。每次周成海的船從谷秀全的信號台下經過時,他就站在船的甲板上,她就站在信號臺外面的欄杆上,兩人遙遙相望;她向他揮舞著手絹或山坡上採摘的野花,他向她招手。

  別人都説信號工人和船員是天生一對,只有信號工人指引航向,船隻才能安全航行。但他們兩個人卻像兩艘航行在各自航道上的船隻,每次相遇只能遙遙相望,擦肩而過。一個長年在外跑船,一個天天駐守在信號臺。

  那時通訊落後,兩人只能靠通信來互訴衷腸,傾吐相思之情。谷秀全每次要靠趕集到鎮上的郵電所裏去寄信取信。去集上趕路加擺渡過河,往返得五個小時。而他則到一個與她約定港口有關單位去取她寄給他的信,同時又寄出寫給她的信。他在回信中告訴她後一段時間船期和航程。

  有情人終成眷屬,谷秀全與周成海結婚了。女兒出世後,從小與父母分離,跟外婆一起生活,養成了獨立而孤僻的性格。記者採訪時,女兒接二連三打來的電話,使谷秀全心神不寧。國慶節後她一到學校就給谷秀全打電話:媽媽,我的被子床全濕了,怎麼辦?谷秀全説:怎麼回事?女兒説:這幾天下雨,我們學生宿舍裏到處都是水。説著哭了起來。谷秀全讓女兒和同學合鋪先睡著,等她有空再去給女兒洗被子。後來一直沒時間去,女兒就一直跟同學在一起擠了兩個月。女兒總是打電話説:媽媽,你什麼時候來給我鋪床?

  周成海每年在家最多50天。春節別人在家團圓,他仍要跑船;谷秀全要上班。兩個大人給子女的關愛太少了,只是儘量滿足她的要求。女兒經常給媽媽、爸爸打電話,一打電話話就哭,後來影響了谷秀全的工作,谷秀全火了,罵了女兒幾句,決定去女兒的學校。她突然意識到,女兒對自己的埋怨,正在當年自己對父親的不解和埋怨,可自從當了一名信號工人,她的心在慢慢向父親靠攏。而今天女兒對她的埋怨,讓她萬分愧疚,又倍感無奈。她不願意女兒像當年的自己一樣,把心中的疙瘩拴上20年。

  記者跟谷秀全一起來到她女兒的學校。

  四、信號臺難解兩代人的情結

  谷秀全生女兒時,剛休完規定的72天假後,母親就跟谷秀全到信號臺去幫忙帶外孫女,以後女兒就跟著外婆長大。逢每逢假期,谷秀全才坐2小時的船回母親家看女兒。剛開始,女兒還認識媽媽,還要她;女兒稍大,谷秀全再回家時,稍懂事的女兒只是用一種陌生的眼光望著她,連媽都不願叫了。外婆對外孫女説:叫呀,叫媽媽呀!谷秀全只覺得一陣心酸:這是自己在她身邊太少,對她的關愛太少呵。儘管女兒出生後,谷秀全一直很想精心地照顧她、呵護她,可母親和信號工這兩個角色,是如此地難以協調。

  女兒上初一時,有一次上課時暈了,老師説她有低血糖。女兒不知道低血糖是什麼病,就打電話給媽媽。其實,醫務室的醫生老早就通知谷秀全,讓她抽時間帶女兒到縣醫院去檢查一下,可谷秀全一直都沒時間。丈夫長年不在家,谷秀全信號臺上的工作,是一年365天,每天24小時不間斷,崗位不能離開人。

  那時女兒不理解谷秀全,以前谷秀全不理解父親。如今谷秀全在信號臺上幹了近20年,終於理解了父親。她想女兒今後也一定能理解自己。現在,女兒已有些理解媽媽了,因為她知道媽媽非常愛她。

  隨著三峽大壩工程的啟動,谷秀全和信號臺的命運也將隨之改變。2003年6月,三峽庫區將開始蓄水,屆時展現在世人面前的,將是一個高峽出平湖的新峽江,川江將由原來的天然淺顯狀態變成深水庫區,那些已使用多年的信號臺,也會失去它們重要的作用而被淹沒在水底。近千名航道工人將面臨新的選擇,谷秀全也是其中之一。去年有個三峽移民政策,女職工35歲可以退休。丈夫建議谷秀全説:能退了更好,畢竟娃兒要讀書;若我們企業破産了,我就回來好好陪陪你,補補我們的青春。

  谷秀全把整個青春都獻給了信號臺,還有其他很多信號員都是如此。他們對信號臺特別有感情,信號臺是他們的第二個家。

  三峽庫區的蓄水工作現在已經進入倒計時,再過不久,眼前的景象將被淹沒在水底。儘管如此,所有的航道工人,目前仍在自己的崗位上一如既往的工作。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他們的職責。

  三峽大壩蓄水最終將淹沒耕地43.13萬畝,動遷113.18萬人。三峽工程竣工後,將發揮防洪、發電、航運、養殖、旅遊、保護生態、凈化環境、開發性移民、南水北供、水灌溉等十大效益,是世界上任何巨型電站都無法比擬的。

  有關詳情請看今日央視10套20:35《週末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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