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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非典”面前 (6月18日)


  2003年4月18日,在同事們的祝福聲中,《東方之子》記者王芳和攝像郭宏偉一起飛往廣州,採訪奮戰在抗“非典”一線的醫務工作者。但王芳沒想到,5天后她自己卻因發燒不得不住進了隔離病房,並留下了一段難忘的採訪經歷。

  一、 赴穗第四天便開始發燒

  從上海復旦大學新聞系畢業的王芳,2001年進入中央電視臺《東方之子》欄目組。

  2003年4月中旬,“非典”疫情在廣州爆發已兩個多月了,一批醫務人員在搶救病人的過程中,先後被染上“非典”。獲此消息,《東方之子》的記者王芳,主動請纓前往廣州採訪。

  此前,王芳對非典型肺炎的了解很膚淺,僅和大街上那些普通傳聞一樣,好像碰上即死;走在大街上,對面的人打個噴嚏就會被傳染。她跟人開玩笑説:可能這一去就不返了。她認為自己是學新聞的,一直想當一個名副其實的記者,對自己以前做的工作都不太滿意。這次正好有機會了,即使再危險也要親臨“前線”。

  4月18日晚上7時,王芳和攝像郭宏偉順利到達廣州。一下飛機,他們就直奔醫院進行採訪。

  第一次進隔離病區,是在廣州市傳染病醫院。王芳和攝像郭宏偉進了它的ICU。當時,每人戴著兩個口罩:裏層是醫生做手術用的一次性口罩,外面是個12層的紗布口罩。防護比較簡單,腦門、耳朵、脖子都露在外頭。

  當時廣州氣溫已是30多度,兩人穿著厚厚的隔離衣,在裏面待了兩個多小時,抱著沉重的機器、角架,還拿著話筒、電池等,熱得大汗淋漓。郭宏偉拍攝時,如泉的汗水從額頭流進了眼睛,看東西模糊不清,也不敢讓王芳幫他擦,因為不知道手裏拿著的紗布是不是沾有病毒,有些鏡頭完全是根據感覺拍的。王芳倒沒想太多,只是覺得特別興奮,就像找到了個豐富的礦藏在採礦一般。她和郭宏偉一起,拍攝了一些當時別人很少能拍到的畫面。

  帶著一種新奇的亢奮,在接下來的5天裏,王芳和攝像郭宏偉轉戰在廣州市的各大醫院,採訪了一線醫務人員鄧子德、王喬鳳、陳燕清等;還採訪了烈士葉欣的同事和家人;並用最快速度趕制了《信心》、《重任在肩》、《真心英雄葉欣》等三期節目。

  就在王芳準備繼續進行新的採訪時,“非典”的陰影籠罩到了這位24歲的年輕記者身上。其實,王芳去的第二天就覺得身體不適。也許是因為她在採訪時穿著厚厚的防護服一熱,回賓館房間後空調吹得又一涼,她就開始咳嗽。第四天採訪葉新事跡時,她感到非常疲憊,渾身無力。郭宏偉就叫她在旁邊坐著休息。此時,王芳已開始發低燒了。

  二、第六天她被列為疑似病人

  4月23日,那天中午本來定好下午要去採訪的。部裏讓每個在外面的記者,拍一組工作的畫面。知道自己已開始發燒身體非常不適的王芳,和郭宏偉也拍了一段。她戴著口罩,對著鏡頭向大家説:“這個星期一我和宏偉去了廣州市傳染病醫院。我們兩人到了隔離病區,還進了病房,和危重病人距離1米。我所處的這個屋子裏,可能現在到處都是病毒。喏,我身邊這位阿婆,她的嘴不停地在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我們就站在她旁邊,並沒感到可怕。但兩天前我開始咳嗽……如果我所患的不是“非典”,我肯定每天會繼續拍片子的。”

  王芳當時覺得挺窩囊:去了五天,才做三個人物採訪,就病倒了,給大家增加了不必要的恐懼心理。按理説,王芳的工作量已夠大了,她覺得還是不滿意,還想接著多拍幾個人物。完成了任務躺倒了還好説,可那會兒沒幹什麼事就躺倒了,她很不甘心:怎麼自己這麼沒用?

  得知王芳發燒,欄目組立即要求她就地進行身體檢查。雖然王芳非常不情願就這樣放下手頭的工作,但還是在攝像郭宏偉的陪同下來到醫院就診。

  一量體溫,醫生就讓她進觀察室。體溫38度1,不算很高。但王芳的感覺很差,渾身無氣,大腦空白,一片茫然,躺在病床上就開始打點滴。

  郭宏偉想進去看看,幫她收拾一下東西,也被醫生攔在觀察室門外,要他換上隔離衣後,才放他進去。王芳覺得自己已被病魔打入另冊,屬入非正常人了。郭宏偉安慰王芳説:你放心,即使你真得了“非典”,我也等著你,咱倆要同來同返同進退。

  在就診看病的整個過程中,王芳無力行動,都是郭宏偉帶著機器,一直跑前跑後地交錢,和各有關醫生打交道,直至安排好王芳住院。看到為自己辛勞忙碌的郭宏偉,王芳不過意地説:你回去吧,這裡的病毒可能很多。郭宏偉説:沒事,我陪你一會兒,外面在下雨,想走也走不了了。我就在門外,有事你叫我。

  沒一會兒,緊張奔忙了幾天的郭宏偉抱著機器,在觀察室外面的長椅上睡著了。外面雨聲嘩嘩,雨水從窗戶潲到王芳的病床上,她不忍再叫他來關上窗戶。此時,她覺得人與人之間相互支持、幫助非常重要。如果沒有郭宏偉的幫助,無論自己患的是否“非典”,也很難完成看病就診的那套程序,也許會喪失信心。在王芳患病期間,郭宏偉自始至終都陪護著她,王芳非常感謝。

  4月23日,在赴廣州採訪的第6天,王芳作為一個“非典”疑似病人住院了。而此時,又有兩位犧牲在一線的醫務人員被追授為烈士。面對這種情況,作為《東方之子》在廣州惟一的一路記者,王芳和郭宏偉都覺得應該把採訪進行下去。於是,兩人開始了一段特殊的採訪。

  三、媽説:要死咱娘倆死在一塊

  4月26日,郭宏偉打電話告訴王芳説,他自我隔離了兩天,覺得自己沒有發燒,明天他要去拍烈士范信德,問王芳有什麼建議?王芳在電話中簡單與他商量了一下。郭宏偉第二天獨自去拍了兩個烈士的片子。

  採訪烈士較為困難,其本人不在了,採訪者要採訪他的同事、家人等許多人。若王芳不病的話,兩人一起去,王芳還可以幫郭宏偉抱抱角架,拿拿電池、麥克風什麼的。現在王芳住進了醫院,全得郭宏偉一個人扛著。天又熱,郭宏偉單槍匹馬一天忙到晚,還要動腦子想問題、列提綱,非常辛苦。王芳在電話裏讓他注意身體,開玩笑地問他現在是否心力交瘁,完成了些什麼採訪?郭宏偉説還不錯,完成了什麼什麼採訪。王芳開玩笑説:郭大俠,幹得不錯。郭宏偉也恭維説:王大俠,你也不錯,在醫院挺著。

  後來,王芳被轉至隔離病區,旁邊住的是已被確診為“貨真價實”的“非典”病人和疑似病人,都是一人一間房。那時病人量已經很少了,醫生堅決不允許病人上走廊,病人只能在房間裏待著。病房裏條件還不錯,較為乾淨,裏面有衛生間,病人每天都可以洗澡。王芳還是覺得挺悶,在床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後來郭宏偉給她買了幾本書送去。她看一會兒書後,就像練瑜珈一樣定住了,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的天空,思緒飛到了在外面採訪的郭宏偉身上。

  這期間,郭宏偉作為王芳的戰友,在忙於拍攝的同時,還要照顧王芳。王芳儘量不給他添麻煩,她退燒後缺鹽,手都抽筋了,醫生衝了杯很濃的鹽水讓她喝,她還是缺鹽,想吃鹹菜。但她又不想告訴郭宏偉,她要儘量減少郭宏偉到醫院見她的次數,以免影響他的工作。後來郭宏偉打電話給王芳説,他第二天要來醫院送東西給她。王芳才讓他一併捎點榨菜來。

  晚上9點,郭宏偉完成一天的採訪拍攝後,在醫院旁的一個店裏,買了一鍋湯、兩盒榨菜,讓隔離區的小護士幫忙送給了王芳。王芳喜歡吃巧克力,郭宏偉前後給她買了差不多一公斤的巧克力。既要採訪別人,又要看護王芳,外面和醫院兩頭跑,他真的很累。

  住院的那段時間,王芳覺得人都是很弱小的,尤其是自己,偶染疾病就無所作為,別説像醫生一樣挽救病人的生命,就是作為記者,站在那裏做一番簡單的報道,都做得不是很好,還病倒了。她覺得自己非常無力,實在只是個渺小的人物,只有靠戰友的支持才能渡難關;只有和戰友一起共同面對困難,她才覺得有力量。

  在王芳住院觀察的日子裏,她和郭宏偉採訪的節目陸續播出了。這些廣州一線醫務人員的感人故事,極大地鼓舞了全國各地抗擊“非典”鬥爭的士氣。但隨著節目的播出,王芳卻突然擔心起了自己遠方的父母。

  王芳的父母在黑龍江,自從媒體上有了“非典”的報道後,王芳的媽媽就要求王芳勤打電話回家。王芳每次打電話都告訴媽媽説:自己在北京好著呢。當她在廣州住院兩天后,臺裏的《紀事》欄目播映了她的鏡頭,説她已患病被隔離。王芳在病房一看到這個節目,心裏連呼壞了壞了,媽媽是《東方時空》的忠實觀眾,每天都會看這個節目,她肯定看到了。王芳怕媽媽著急,忙給家裏打電話。剛撥通,媽媽在電話那邊劈頭就説:你在廣州吧,我知道了,前兩天還蒙我説在北京呢。略停頓了會兒,媽又説:我和你爸都支持你。

  王芳心裏一熱,媽媽的豪言壯語,令她非常感動。她當時笑了:這話就像電影裏革命的老媽媽説的一樣。實際上,北京剛出現“非典”時,媽媽就對王芳説,你要真得了“非典”,媽去陪你,要死咱娘倆死一塊兒。

  四、真實地站在SARS面前

  王芳覺得媽媽像大多數普通的中國老百姓一樣,表現出一種最樸素的道德:此時國家有困難,需要我的孩子上,我不能攔著她。在家人、同事的鼓勵中,王芳度過了11天不同尋常的住院隔離生活,最後被確診為呼吸道感染。

  5月3日,王芳出院了。第二天,她就重新以記者身份再次踏進醫院。她要抓緊時間工作,不然,回到北京後,還要進行隔離,那就什麼都幹不了了。本來在這次抗“非典”的報道中,自己就是個失敗的角色:來了沒兩天就進了醫院。如果出了院就回家歇著,豈不太窩囊!她想:與其回北京被隔離,還不如留在廣州繼續拍片,也許所拍之片對北京的同志們還有用。她向製片人彙報,製片人同意了她的想法。

  其實,王芳到廣州的拍攝任務已完成,要繼續拍下去,就是額外的了。這時,她想起住院時,越秀區防疫站的一個小夥子做流行病學調查,給她填了一個表,把那幾天她接觸的人都作了登記,包括去哪兒吃過飯、買過東西。王芳覺得此舉是預防和控制SARS的重要環節,決定拍攝。後來她和郭宏偉整整拍了三天。

  拍攝時,郭宏偉不讓剛出院,身體還比較虛弱的王芳進隔離區了,就在外面看著。王芳自己心裏也在打怵:不知道進去後會不會被感染上?但她絕不能讓郭宏偉一個人進去!多日的操勞,他已心力交瘁,也非常虛弱了,自己進去多少能幫他一點忙,萬一看到合適的對象可以做個採訪。她一定要進隔離區,哪怕是站在郭宏偉旁邊看著。

  就這樣,王芳出院後,和郭宏偉又在廣州工作了7天,採訪到了廣東省疾病控制中心查找病源,發現第一株SRAS病毒以及研製出快速診斷非典型肺炎試劑的前後經過,併為“非典”報道特別節目組拍攝了大量資料。

  5月11日晚上,王芳和郭宏偉圓滿地完成了採訪任務,順利返回北京。

  回到北京後的王芳深有感觸,她説:“非典”並沒什麼可怕,廣東流行病學的專家告訴她,大量數據證明,此病初始發低燒時,傳染性非常弱。

  在廣州醫院的病區,無論是採訪還是住院,王芳一再捫心自問自答:你有什麼?你應幹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既不比別人聰明,也不比別人漂亮,也不比別人閱歷豐富,或者見解更深刻……我惟一有的就是真誠。作為一個小人物,我惟一的作用,就是站在病區裏,你可以相信我,我看到的是真的。所以,你可以相信,SARS並沒有那麼可怕,因為我就站它面前。

  5月15日,經過4天的短暫休整,王芳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開始了新的工作。

  有關詳情請看今日央視10套21:20和1套次日淩晨1:40《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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