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1日，是世界艾滋病日。在眾多的預防艾滋病宣傳活動中，一齣名叫《醒悟》的話劇，引起了人們特別的注意。這出話劇講述了大學生黃山，因為無知而感染上艾滋病，最後遺憾地離開人世的故事。當觀眾為舞臺上的黃山感到惋惜時，他們不知道，其實這出話劇就是根據一個真實的故事創作而成的。
一、色 情 錄 像 使 他 失 卻 童 身
話劇《醒悟》的編劇叫劉鳳琴，曾作過十年臨床醫生，1998年調至中國計劃生育宣教中心任電視編導。
1999年9月，為了製作一期預防艾滋病的節目，中央電視臺《中國人口》欄目的記者劉鳳琴，來到了北京市地壇醫院的愛心家園。在那裏，她第一次見到了一位叫小樹的艾滋病人。
一見面，年輕的小樹就給劉鳳琴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高高的個子，大大的眼睛。尤其使劉鳳琴難忘的是小樹當時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攝像機，讓人明顯地感到那眼睛裏充滿了一種惶懼不安的警惕，令劉鳳琴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看著原本應該充滿活力而此時卻如此膽怯的小樹，從來沒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艾滋病人的劉鳳琴，作出了一個決定。她讓攝像師把攝像機拿到一邊去停止拍攝，對小樹説：你跟我的孩子差不多大，從年齡上説，我跟你母親一樣，而且我是醫生出身，我今天不一定要拍什麼；主要想跟你聊聊，交個朋友。我決不會因為要拍幾個鏡頭就不顧你們今後在社會上生存的影響，我一定要保護好你，如果我做不到這一點，那就對不起你。
聽了劉鳳琴一番話，先前半躺半臥不怎麼願意配合採訪的小樹，就放下心來坐起身子，和劉鳳琴聊了起來，後來進入了狀態還説得特別好。
劉鳳琴要採訪的小樹，是位21歲的大學生，大三那年被查出患有艾滋病後，就沒再去上學。交談中，劉鳳琴很自然地就問起了小樹是怎樣感染上艾滋病的？在徵得小樹同意後，劉鳳琴開始了對這個男孩的真實記錄。
得艾滋病前，小樹是學酒店管理的大學生，畢業前到酒店實習時，酒店的前臺的領班對他特別好，大到酒店的各項制度的貫徹執行，小到接人待物、鋪床疊被，每一個工作環節都對他進行認真具體的幫助，開部門工作總結會時老表揚他，説小樹手巧，毛巾花疊的特好，還經常讓大家到現場參觀。
小樹本是個不怎麼出頭露面的老實孩子，現在覺得備受領導器重，領班這麼喜歡他，他非常高興，也就更加努力地工作。領班是個比小樹略大一點的女性，在她面前，小樹就像小弟弟一樣聽話。只要領班有事讓小樹去幹，小樹就感到受寵若驚，每叫必應。也就是這樣，小樹成了受害者。
有一次，領班約小樹到她家去玩。開始兩人聊了一會兒，後來領班放錄像給他看。那是色情錄像，當時小樹一看到上面那些赤裸裸的男歡女愛的鏡頭，腦袋都蒙了，他從沒看過這種色情錄像，只覺得精神亢奮，血脈賁張，體內就像有一股熾灼的岩漿在激烈地奔突，一種膨脹的慾望使他急於得到發泄……
於是，他和領班發生了第一次性行為。第一次與女性發生親密接觸的新奇體驗和兩性歡愉，使小樹和領班後來一同走上了不歸路。
二、大 學 生 的 不 幸 遭 遇 引 起 深 思
開始小樹認為那女領班對自己不錯，他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只想盡可能地和她搞好關係。可在他還沒有真正體會到愛情的滋味時，就被傳染上了艾滋病--原來這個女領班是個艾滋病患者。後來，小樹一想到被領班傳染上艾滋病，他就神情晦黯地偷偷哭泣。
拍攝到小樹的故事，劉鳳琴已完成了最初的採訪任務。但隨著與小樹和小樹的爸爸、媽媽越來越多的接觸，劉鳳琴又有了新的想法。
小樹時常給劉鳳琴打電話，説：劉阿姨，我現在非常難受。劉鳳琴接到電話後，盡可能地抽出時間去看他、安慰開導他，經常跟他一起聊天，為他解悶。有時，小樹跟劉鳳琴談他的隱私，為了不讓別人聽見，劉鳳琴和他挨得很近地坐在床上。小樹仍小心翼翼低聲地把嘴湊到劉鳳琴耳朵邊説著，劉鳳琴感到自己的頭髮都頂著小樹的頭髮了。有時小樹説著猛地一下就不停地咳嗽起來，這時他就背過身去，怕傳染了劉鳳琴。
隨著交談的深入，劉鳳琴也更多地了解了小樹。她知道了因為對性和艾滋病無知的小樹，被傳染上艾滋病這個不可醫治的絕症後的痛苦和絕望。有時説著説著，小樹就傷心地悲泣起來："為什麼我會這樣？我沒招誰、沒惹誰呀，劉阿姨！嗚嗚嗚……"看到這個人高馬大的年輕人如此悲慟，劉鳳琴也忍不住心酸落淚。小樹見此，既吃驚又難為情地説："劉阿姨，你別哭呀！"那樣子好像有人為他掉淚了他感到承受不起。他又對一旁的父親説："爸，你把那紙巾拿給劉阿姨擦擦眼淚。"還特意囑咐爸爸説："把外邊那幾層揭下去，讓阿姨用裏面的。"
小樹的這句話，使劉鳳琴心中一動：從這件小事上，可以看出小樹的善良之心，他怕他接觸過的東西，別人再直接接觸。其實，感染了艾滋病的人，不論是通過什麼途徑感染的，但他們的內心是仍是善良的。
因為接觸了小樹，因為小樹的故事，劉鳳琴深有感觸，覺得無論是作為社會、學校和家長，在青少年性的教育問題上，都應該為他們做點什麼；而不是等到他們染上病後，才想起要做些什麼，應該責無旁貸的擔負起這個責任。
劉鳳琴經過和小樹長談後，她想知道除了小樹的父母沒有給孩子講過有關知識，造成了這個後果外，在孩子們的青少年、青春期的成長過程中，到底家長們做了些什麼？老師們做了些什麼？
三、小 樹 的 故 事 萌 發 創 作 話 劇 的 念 頭
帶著這些問題，劉鳳琴在街頭隨意採訪了很多家長：你們是怎麼給自己讀高中、大學的孩子講關於性的問題的？多數人的回答是：那些東西，讓他們自己去看書吧。劉鳳琴曾在我國目前改革開放先進城市之一的上海，追蹤了一對白領階層的知識分子夫妻。他們兩人都覺得這些東西到孩子們結婚時，自然就知道了。可劉鳳琴覺得，到那時也許一切都晚了。
劉鳳琴決定繼續跟蹤拍攝小樹的生活，哪怕一年、兩年，甚至五年、十年都要堅持下去。誰知僅僅半年，她就目睹了小樹的離開，而且她沒想到的是，那一幕會改變她今後的工作和生活。
那是個大年初二，小樹的病情突然惡化，被緊急送到醫院。劉鳳琴得知消息後迅速趕到醫院。看到搶救室裏奄奄一息的小樹，在生命的彌留之際，用微弱的聲音對爸爸、媽媽説："你們把我的表弟、表妹都叫來，我要告訴他們我是怎麼得的病……"説著這話，他懊悔著自己打自己的頭："媽，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媽。"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非常無知的情況下，和別人發生性行為，而導致現在的悲慘結局。看到生命垂危中的兒子痛苦自責，媽媽難過得如同撕心裂肺，她泣不成聲地抓過兒子打頭的手打著自己："兒呵，你打媽媽吧，是媽的錯；媽應該早告訴你這些知識，使你能保護好自己。你沒錯，都是媽的錯，是媽的錯呵……"
小樹母親滿含悲愴的悔疚，深深地印在劉鳳琴的腦子裏。劉鳳琴覺得不能讓千千萬萬的母親再重蹈復轍，再這樣面對孩子步入絕境時去痛苦地懺悔，她決定提醒所有家長把這一切工作都做在前面。
鋻於此，劉鳳琴萌生了一個想法：選擇一種較為合適的形式，把自己要説的話，要表達的內容，在更多人眼前面對面歷史地再現出來。於是她選擇了話劇形式。
開始，劉鳳琴想根據小樹的故事請編劇來進行創作，寫齣劇本搬上舞臺。但請編劇需要一筆不小的開支，而她沒有足夠的錢支付。就在劉鳳琴一籌莫展時，突然有一天來的一個電話，給她帶來了新的希望。
四、劉 鳳 琴 創 作 的 話 劇 在 全 國 巡 回 演 出
那是使劉鳳琴非常意外的一個電話。
電話鈴響了，劉鳳琴拿起話筒："喂，誰呀？"電話裏説："你是劉老師吧，請稍等會兒。"大概是對方把話筒交給了另外一人：電話裏傳來嚶嚶的哭聲……好一會兒後，哭聲才止住，原來是小樹的媽媽，她哽咽著説："……劉老師，剛才來了個電話找小樹，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兒子已經死了，就告訴她説小樹下樓玩去了……可是，劉、劉老師，我的兒子、我的小樹，他在哪兒呀？嗚嗚嗚……"
聽到話筒裏小樹母親那痛苦的呼喚和悲慟的哭泣，劉鳳琴胸中一陣緊縮，從心底裏為小樹的母親感到難過。特別是小樹母親的那句話，飽含著母親對兒子深切的思念和失去兒子的切膚之痛，好像在告訴自己：她多麼希望她的兒子真的就在樓下玩，只要她喊一聲，一會兒他就會活蹦亂跳地上來回到家裏。這就是母親，這就是母子的血肉情深，這就是母愛的憐子之心！
小樹母親的哭泣，深深刺痛了劉鳳琴。她非常理解一位母親失去唯一兒子後的悲哀。小樹母親的電話，更堅定了劉鳳琴要寫出這部話劇劇本的決心。在丈夫的鼓勵下，在她的採訪工作之餘，劉鳳琴自己開始了劇本的創作。
在創作劇本的那些時刻，往日與小樹交談的一幕幕情景，都隨著劉鳳琴的思緒，不斷地浮現在她眼前，她把這些訴諸筆端，定格在稿紙上……
在接觸採訪小樹時，劉鳳琴和小樹後來交流得非常融洽。有一次聊天，劉鳳琴問小樹："你現在得了這個病，心裏一定有很多遺憾、很多想法。你告訴阿姨，作為一個大學生，你有沒有什麼話特別想和你的同齡人説説？"小樹想了想，對劉鳳琴説："像我們這個年齡的年輕人，有時性衝動肯定是難免的，關鍵是在那種時候，自己要控制自己，這樣才能保護好自己。"小樹特別囑咐劉鳳珍説："阿姨，您千萬要告訴那些年輕人，特別是那些小姑娘：當自己沒有確定對方那個男人一定能成為你丈夫時，千萬不要隨便和他那個……倘若實在躲不開時，您就告訴他們：一定要使用安全套。您別看那個小小的東西，它有時候真能救你的命。"劉鳳琴覺得小樹説的太棒了--這是他以生命為代價得來的教訓呵！
小樹説的這番話，劉鳳琴寫進了劇本裏，用在了演出的劇情中，借劇中人物的嘴説了出來："海波，咱們都長大了，衝動是免不了的，所以，你出國，我給你準備了個小禮物--安全套。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其實，性這個東西呀，有時需要用理智去控制它，當你還不了解對方是怎樣的一個人時，當你覺得自己就要失控的時候，你要想起我……"
這是一個年輕人用青春的生命換來的遺憾和教訓。劉鳳琴就想表現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卻帶著對性知識的無知和青春衝動的教訓，遺憾地離開了人世。現在劉鳳琴和她的話劇《醒悟》，一起在全國進行巡迴演出。
有關詳情請看今日央視21：20《講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