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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追尋(2002年11月16日)


  

  王益群自2002年7月10日去法國以來,至今還未歸來,他這次赴法是為了求購一部最早記錄中國的無聲電影。據説他這次談判困難很多,美國一家影視公司給他帶來許多競爭壓力。儘管如此,他仍在堅持努力。在此之前,他和他的妻子一起從法國購回了一批最早記錄中國的老照片。也正是這批老照片改變了他夫妻倆的人生軌跡。

  一、攝影者後人來華尋訪,富起來的兩口子初展老照片

  一位名叫方蘇雅的法國人,于1899年到1904年間,在我國雲南及其周邊地區拍攝了一組照片。那時,42歲的他沒想到這些照片百年之後,成為亞洲最早、最完整紀錄一個國家的某些地區社會概貌的紀實性圖片。

  1996年6月,一位自稱是方蘇雅侄子的七旬法國老人賽都,攜方蘇雅100年前在雲南拍攝的80余幅照片,來雲南昆明尋訪叔叔方蘇雅走過的足跡。他還帶了本書叫《領事的眼光》,裏面登載著約140幅當年拍的有關中國雲南及周邊地區的照片。

  方蘇雅是奧古斯特弗朗索瓦的中文名,他1857年出生於法國,酷愛攝影,1896年到中國,任駐雲南府名義總領事。1904年,他帶著一批在中國拍攝的照片回到法國,1935年病逝。他的遺産就是裝在一個紫檀木箱子裏的上千張照片和一部16毫米31分鐘的無聲電影。方蘇雅的夫人去世後,這些就交到了侄子賽都手上。

  殷曉俊和王益群接觸到了這些跨越百年的照片。據殷曉俊了解,1925年之前有關雲南的照片,雲南檔案館只有四張。而這批照片中,有些比我國現存最早的慈禧禦照還早兩年。他們以100多萬元的代價,從賽都手中接過這歷經百年滄桑,已沒了底片的80張照片。

  1996年,被殷曉俊夫婦命名為《雲南滄桑話百年》的老照片展覽,在昆明開展後,引起市民的極大反響。許多老人被照片上的情景勾起了遙遠的回憶,寫下很多感人肺腑的留言。引起了觀眾深切的共鳴,加深了人們熱愛中國、熱愛民族的情感。殷曉俊夫婦也受到強烈震撼:小小的照片展覽,肩負著一種社會責任。

  王益群和殷曉俊都是上世紀80年代初畢業的大學生,那時中國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作為雲南第五家合資公司總經理的殷曉俊,不滿足現狀辭職下海,從修自行車做起,到在邊境上做木材、藥材等生意,四處奔波。王益群當時在外貿的工作也特別忙,懷著六、七個月的身孕,也沒人幫她,臨産前不能上班了,就一個人呆在家裏。孩子生下後身體不好,經常住院。她就白天上班,晚上住在醫院,有時一個月都不能回家。她沒有其它選擇。那四五年,她就是在這種常人不可忍受的生存環境中過來的,那時她感到壓力非常大。

  直到1996年,他們代理的幾個外商的産品,賺了300多萬。金錢給他們帶來浮躁、奢侈的生活。他們迅速添置了大哥大、房子、汽車;又借給朋友們150多萬。殷曉俊還買了輛世界上最大的天大地大1500CC的摩托車,當時整個昆明僅此一輛。他今天這個靚姐明天那個俊妞帶著四處兜風;有時無聊,還帶個老太婆去轉一轉。

  那時生活像沒有了目標,只有一種強烈的慾望,就是用這種大把揮霍錢財的奢侈,來證實自己的存在。可每次的揮霍換來短暫滿足後,殷曉俊的心裏總有些莫名的空虛和落寞。直到有一天,一件事情使殷曉俊開始了反思。

  二、表妹的義舉震撼了他,他們去法國購回祖上的靈魂

  那是個聖誕節的前夜,殷曉俊去看他的一個表妹。表妹在昆明養了20個孤兒,已養了5年。她丈夫貸款開了個工廠掙點薄利資助她。後來丈夫的廠子破産了,表妹和那些孤兒們就斷了經濟來源。殷曉俊去時她正在虔誠地祈禱,無暇招呼殷曉俊,那些孩子也在隨聲附和。殷曉俊問:你們這樣祈禱為什麼呢?她説:明天就沒了吃喝,大家都要挨餓,我們祈禱著有貴人相助。殷曉俊聽了心頭一酸,當即留了5000塊錢給她。表妹的困頓和20個孩子的饑腸,使殷曉俊受到極大震撼:前段時間我一天三四千地亂花錢,而以前人家給500塊的工錢我就感動得不得了,我真是昏了頭……

  突然感悟到人生真諦的殷曉俊,這時遇到了這批老照片,他很快就投入了進去。三個月後,他和對方聯絡上了,有2000多幅照片,對方希望他去法國看一下。

  年底,殷曉俊幾人帶著購買的有關設備和照相器材去了法國。不料第一次見面,對方就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翌日下午6點,他們請對方在凡爾賽吃飯至8:30,提出:是否把照片拿到賓館我們住的房間裏翻拍?賽都説不行,照片絕對不能離開他的房子。待殷曉俊答應到他那拍時,他又支支吾吾的,直到殷曉俊把帶去的一皮箱一沓沓500元面值的法郎拿出來給他時,他才同意了,但要求殷曉俊:在20天內翻拍完600張照片;翻拍時不準使用閃光燈;照片不能拿出時間過長,以免見光氧化。這對殷曉俊和王益群兩個業餘攝影愛好者來説,無疑是增大了難度。

  隨著木箱沉重的開啟,一座沉睡了百年的昆明城,展現在殷曉俊他們面前:裏面百分之六七十的照片都是從前昆明和雲南的,照片上人物的穿戴打扮,甚至每個人的面孔,都和殷曉俊小時候看到的老昆明的一些自己的祖輩,如外婆、外公的面孔差不多。其中一幅乞丐老太婆的照片更使他震驚:瞎眼睛,寬臉龐,特別像他的外婆。看著這幅照片,殷曉俊小時候跟外婆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經歷的生命信息被喚醒、激活了……100年前的老照片,使他激動得難以入眠。

  為了翻拍好這些老照片,三人分了工:由經過訓練的殷曉俊主拍;王益群協助兼作與對方溝通的翻譯;一位朋友專門裝120膠卷。頭二天拍了幾十卷趕緊送去沖洗,洗出後和原作一比,好多地方都照花了。原因是照片放在木板地上拍,外面汽車一跑引起地板震動,照片就花了、虛了。只好搬到水泥地面的洗手間裏去拍,震動相對好一點。洗手間面積小,殷曉俊只能窩在裏面工作。

  起初賽都只答應讓他們翻拍250張照片,在殷曉俊一再要求下加到600張,實際上方蘇雅有關中國的照片有1200張,殷曉俊想把它全部翻拍回。所以開始時動作不能太快,只是裝裝樣子擺龍門陣。頭5天,對方盯得比較緊,到後來就盯不住了。殷曉俊藉口要進行技術處理,躲到另一間房子裏,把照片一張張從相冊上取下,盡可能把對方的視線引開。當時都是一部分一部分拍的,回昆明後洗了一大堆,攤到地上分類時,殷曉俊想:100多萬就買了這些小東西回來,值嗎?

  三、傾情傾力自行沖洗老照片,展出後人們據此尋根問祖

  可他一接觸這些照片後,整個人都變了,一門心思全撲在上面,做夢都夢見照片上的那些人。他用微型車一車車地拉回成噸的相紙、顯影劑、定影劑;沒有大暗房,每天晚上9:00天黑後,他們就在一間大房子裏開始工作,通宵的沖洗照片。所有的照片都是他們自己洗出來的。家裏的大魚池和豪華按摩浴缸,都成了顯影和定影的設備,浴缸上的一些鍍金裝飾被化學藥水腐蝕得斑斑駁駁。

  洗照片有種攝魂奪魄的感覺。紅光下,當顯影劑慢慢地把100年前人們的影像,一個個地從一張張什麼都沒有的白紙上浮現出來時,定格在照片上的那些眼睛,令殷曉俊永世難忘。他覺得他們在凝視著自己,所有的目光都在穿越百年時空與自己交匯,和自己交談、溝通——這是他們的靈魂,在講述著世紀的故事。

  老照片已成為殷曉俊心中的一個情結。為了確定照片上的地點和反映的事件,殷曉俊放棄了蒸蒸日上的事業,循著方蘇雅當年的拍攝路線,去實地考證,並試圖在方蘇雅當年拍攝的地方,再次按下快門,從中感受一下100年前和今天的區別。

  作為一種歷史見證的老照片,比較容易對照的是地點,因為對和錯至少還可以找到地形坐標;但人文的對照卻非常困難。有張上面坐著三個身著長衫學者模樣人的照片下寫著:這是1903年雲南省試前三名。1903年是清末科舉廢除前的最後一次省試,資料裏記載,那年省試只有三個人:袁嘉谷、施汝欽、李坤。殷曉俊非常激動:照片中一定有一個是袁嘉谷。他小時候和袁嘉谷的第九個孩子袁繼譚,住在一個大院裏,好像還見過這人。他後來用了一個月到圖書館裏,找到了一張袁嘉谷在浙江做提學使(教育廳長)時拍的側面照片,一比照,在那三人中準確的把袁嘉谷辨認出來了。但另二人還不能對號入座。手頭保留著一些關於袁嘉谷的史料的袁繼譚的太太,得知此事後,在趕去看展覽的途中,激動得心臟病復發,住醫院的半月裏,還不斷給殷曉俊打電話要看展覽。最後那天她坐著輪椅去了,四個人把她抬上樓。在照片前,她噗嗵就跪下了,嘴裏喃喃道:這是大表哥,這是二表哥……

  後來,人們紛紛在這些老照片上尋根問祖,還鬧出了些尷尬、笑話。有個圓臉漢子在那張三人照前看了半天后,氣勢洶洶地對殷曉俊説:你知道我是誰嗎?殷曉俊看了看他:你是王熾家的後人!王熾是長臉,隔代相傳,你是圓臉,肯定是王熾家的。那漢子非常嚴肅地把殷曉俊拉到大門口,説:你沒有得到我的許可,把我父親、祖父的照片拿來展出,侵犯了肖像權,我要索賠。殷曉俊説:你冷靜一點,這個展覽只是想請人們來幫忙辨認考證,如果你有更多的證據可以拿來,我們確認一下。但根據國際慣例,一般人死後50年就沒有肖像權了;中國是25年,你算算王熾去世到現在有多少年了?對方不吭聲了,卻嗚嗚地大哭起來:你為什麼不早兩年辦這個展覽?為什麼?我大哥死了,二哥也死了,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他們都沒看到過祖父是什麼樣……

  四、哪怕日子過苦一點,也要保存好這些照片

  殷曉俊認為:這些老照片不僅屬於昆明,而且屬於整個中國。他自籌資金分別在全國幾個城市展覽,平均每張門票3元,可每天有一半人是免票的。展覽的收入還不夠付房租、電費和人員工資維持展覽的費用。殷曉俊辦展覽辛苦又不掙錢,一般一天賣4、5本明信片、2、3本畫冊,加上門票,收個百十來塊錢,有一天賣了300多元,他就興奮的不得了。

  對老照片的研究和考證,花去了殷曉俊全部的時間和積蓄。殷曉俊對王益群説:如果你覺得值得話,我們就繼續做下去。王益群説:若我倆都做這事,家庭怎麼維繫呀?我們還得有收入、要發展。她不得不到其他公司做一些貿易或法律方面的事務,以此來維持家庭的日常開銷。可入不敷出,他家的生活已捉襟見肘,幾近饑寒交迫了。

  那個冬天特別冷,王益群長期在外,雇傭的幫手因他付不起工資而紛紛辭職,最後只剩下9歲的女兒和殷曉俊一起面對窘困。有一次家裏米油都沒了,父女倆只剩下一個包子,女兒不吃麵食,有幾次餓得頭昏昏的,一動也不想動,後來實在沒法了,只好把它吃了,殷曉俊則繼續幹餓著。

  原來的保姆小張,見殷曉俊辦這展覽是付出多回報少,家裏的生活靠王益群一人的收入非常緊張,她也只收取很少報酬。在殷曉俊的耳濡目染下,她後來考入一所函授大學,沒事時經常來給殷曉俊幫忙。她常説是殷曉俊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老照片回到昆明快6個年頭了。那些跨越百年的靈魂,賦予了殷曉俊新的思想和目標。他原是本著把祖上的靈魂帶回故鄉的想法,買回了這些照片。由於數量較多,沒地方擺放,每每展覽過後,殷曉俊只好把它們放在家裏。他本想找一塊便宜的地皮,慢慢再攢點錢蓋幢房子,給它們一個安身的地方,下半輩子他就守在那兒。令他驚喜的是,這個願望出人意料地提前實現了。

  今年正月十五,陸軍講武堂文館所的領導邀請他,把照片放到那裏去,房子一分錢不要。這正是殷曉俊兩年來夢寐以求的地方。雲南陸軍講武堂原名洪化堂,創建於1899年,從這裡走出了許多革命志士,傑出的革命將領朱德、葉劍英都畢業於此。歷經百年風雨,講武堂仍頑強佇立著見證時代的變遷。殷曉俊認為:只有講武堂這厚重古樸的身軀和胸懷,才能夠承載下這些百年前的靈魂。如今殷曉俊決心把這些照片深入研究下去,希望能為歷史文化名城昆明提供一些歷史的佐證。哪怕日子過得清貧、簡單一點,也心甘情願。

  唯一令殷曉俊放心不下的,就是那部31分鐘的無聲電影。中國最早的電影是1907年拍攝的“定軍山”,而這部無聲電影拍攝于1901年,其歷史價值不言而喻。殷曉俊當時很想弄回這部影片,最終卻沒有達成協定。

  目前,關於無聲電影的事,王益群仍在和法國的有關人士接洽。我們衷心希望,這部無聲電影能夠早日回到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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