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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花開盡有奇葩 (2002年9月28日)


  

  一個頻繁遭遇不幸打擊的女人,突然有一天,接到個意外喜訊:一位韓國友人要上她家來作家訪,家訪的目的是想把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兒子帶到韓國去治療。這喜訊對她來説有點像天方夜譚,儘管如此,她頓時還是激動得熱淚長流。太多的辛酸,太多的苦難,太多的噩夢果真有可能成為過去嗎?由於一向被苦難折騰習慣了的她,在激動過後,仍然只是把這事當成一個信息而已,她並沒有向任何人張揚。她默默地期待著這個傳奇般的喜訊成為現實。

  一、災難像多米諾骨牌接踵撲來

  她叫趙銳民,天津薊縣趙家莊村民。2002年7月15日上午,趙銳民一直不敢相信的事情就要在她家裏發生了——韓國一家中國經濟新聞社的總裁樸丁鎬先生真的到了她的家。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機緣能把一位韓國友人與一位中國不幸婦女的不幸家庭聯在一起呢,這故事得從趙銳民和她的兒子説起。

  趙銳民沒有哥哥弟弟,在四姐妹中,她居中老二。1992年,她20歲時,姐姐早已出嫁了,父母已老了,幹不動地裏的活兒了,經別人介紹,趙銳民招了個上門女婿。婚後一年多,兒子于雷出生了,為小倆口增添了新的樂趣和希望,他們齊心協力建設著這個家,日子過得順順噹噹。不曾想,此時不幸也悄然逼近。

  1998年,于雷6歲多時,趙銳民倆口子發現人家孩子都好好的,就他常愛患感冒,老輸液、打針。帶到醫院一檢查,寄託著她全部希望的兒子,竟然患有先天性心臟病!

  趙銳民帶著孩子去北京阜外治療,醫院説住院押金就要四萬五,加上大人陪護等開支費用,若把這病看下來,恐怕得六、七萬塊錢。此前,趙銳民的母親每年診治腎病都得花2000元左右。家裏哪去拿那麼多錢呀。可是這種病如果不及時動手術,孩子一般度不過22歲!

  事到臨頭了,也只有冷靜面對現實。趙銳民回家與丈夫商量,今後的日子只能過得更緊些,手腳更勤些。當時還算本分的丈夫一切也聽從妻子的調遣與擺布。此後,他們倆苦吃耐勞,趙銳民上縣裏打工,丈夫上鎮裏打工,實指望想通過這樣能給孩子掙點治病錢,沒想到錢還沒來得及掙多少,意外的事情卻發生了:

  不知是因為趙銳民忙於奔波冷落了丈夫,還是因為家中的困境嚇倒了丈夫,抑或是從身患重症的小于雷身上看不到將來的希望,丈夫在鎮上惹上了風言風語。當時趙銳民聽到傳言壓根就不相信,在她眼裏,丈夫見她説話都臉紅,哪會幹那事。然而,事情發展的結果正如人們的傳言完全吻合,丈夫的行為竟被趙銳民親眼目睹。事已至此,生性好強的趙銳民毅然決定與丈夫分手。可就在這時候,丈夫有了悔過自省的意識,不願與趙銳民離婚。趙銳民堅決不作讓步,這樣以來,他們頻繁出現爭吵甚至打架現象。

  由於趙銳民遇事都習慣自己一人扛著,所以她與丈夫的矛盾起因家裏人並不知道。有一次,她正在與丈夫大吵大鬧,丈夫提出走就走,但一定要帶走多少多少家産。這話正好被不諳內情的父親聽到了,非常生氣:怎麼要走哇,虧待他了?走還不説,還要帶走趙家的家産,這還了得!老人一氣之下,衝上前與女婿講理。可是上前還未道出只言片語就被氣得暈倒在地,當場就休克了。

  二、黑夜 她正在摸索地獄之門

  見到這場景,趙銳民的丈夫嚇得撒腿就跑了。趙銳民當然不會去管丈夫,而是急忙上前去抱父親。可是就在這時候,趙銳民的三妹一把拽住了她,三妹讀過衛校,懂得醫理,她知道父親的症狀是急性心衰,稍事動彈就有生命危險。於是,姐妹倆一個侍候在父親身邊,一個急忙去請醫生到家裏就診。就在這一天,趙銳民的父親被醫生下了病危通知,丈夫從此不再歸家。一個本已慘遭嚴霜重打的家庭,又突遇冰雪的冷酷欺淩,趙銳民幾乎要徹底坍塌了。當她用顫顫抖抖的手在父親的病危通知上簽完字後,她就獨自一人躲在醫院的後墻根上痛哭了起來,兒子治病要錢;父親搶救要錢;母親身體一直都不健旺;不爭氣的丈夫又出了這等難於啟齒的事情……。

    自那以後,父親再也無法複元了,長期臥床難起;趙銳民再也沒有男人依靠了,在家裏既是兒,又是女,既是媽,又是爸。她一邊出外打工,一邊照顧年邁的母親和癱瘓在床的父親,還要為兒子治病四處奔走。

  趙銳民打工的那份活,是一份相當辛苦的活。她在大巴車上幫人賣車票,早上4點多鐘就出門,夜間10點多鐘才趕到家。趕到家,她只能匆匆料理一下家務,再含著淚眼看看熟睡著的兒子,問候一聲病中的父親,又得匆匆趕往縣城,去那兒睡覺,要不然第二天早晨就很難趕上頭班車了。趙銳民就是這樣的每天起早貪黑。

  小于雷一天天地長大,他左右心房的先天性缺損也在一天天擴大。趙銳民無數次對著蒼天祈禱,願蒼天保祐兒子能支撐著一些年月,等她掙足了錢,一定會讓兒子過上正常孩子的生活。可蒼天在這種時候,不僅沒有保祐她,相反又一場災難向她突然襲來:

  那天,趙銳民好不容易能夠收個早工回家,一路上興匆匆地往家趕,她想回去可以與兒子好好親熱親熱,也可給父親母親嘮叨嘮叨。可是,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一輛汽車,晃晃悠悠地向她駛來,好像司機喝醉了酒。還沒等趙銳民作出反應,汽車已撞在了趙銳民身上。她已摔倒在路邊的溝裏人事不知。

  後來是與她一起打工的同事路過那裏看見了她,就急匆匆地幫忙把她送到了縣城醫院。可是進醫院首先得拿錢來呀,那位同事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好趕緊去找趙銳民的四妹,當時四妹也在縣城打工。四妹到處張羅借了3000塊錢。經醫院檢查,趙銳民的骨盆被撞錯了位,醫生説即使住院治療,誰也不敢保證她不落下殘疾,但是如果不治療,必定殘疾!四妹聽見此説,一把抱著苦命的姐姐就哭了起來。而這時趙銳民非常冷靜,她問醫生:住院治療得花多少錢。醫生説先收3000元入院費,日後再追繳。趙銳民一聲沒吭,她默默地閉上眼睛,她似乎已經到了哀莫大於心死的地步。正當她聽到妹妹準備向醫院交錢時,她忽然睜開了眼睛,示意妹妹別交。妹妹不知道她出自什麼意圖,又把錢揣進了腰包,只支付了門診費。

  就在這天深夜,趙銳民趁妹妹回家了,醫生入睡了,她把正在輸液的針頭拔了,獨自一人摸著爬著離開了醫院。她來到一個荒涼的山崗。大小不一的樹桿,撐著各種各樣的樹冠,黑黑的,像魔怪的舌胎;透過樹冠的縫隙,有稀疏的星光散落在地上,趙銳民這才發現這是一座墳山。風吹著墳頭的草蔓,發出嗖嗖的響聲,趙銳民沒有一絲恐怖感,相反很羨慕躺在墳垛裏的人們。她在山上摸爬了好半天,想找一個懸崖,然後一縱身墜下,可是找不到;她又嘗試著在山上看是否有野藤,看著看著,還真的發現了。可是當她拽著野藤時,怎麼拽也拽不斷。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感嘆:怎麼命就這樣苦呢,找一條死路都找不著。

  三、醒來 兒子的話讓她痛悔不已

  趙銳民只好又迭迭絆絆地離開了那山,去哪呢,這副樣子回家,父親一看就會憂斷氣的。她在路上攔了一輛農用車,花了點小錢便讓人家把她送到了鄰村三妹家。住在三妹家她當時就想,如果住些時日,自己不像醫生説的那樣嚴重,不會落下殘疾,就繼續撐著活下去,如果真的是那種可怕結局,她只好把可憐的兒子和一個苦難的家託付給蒼天,而自己獨上黃泉路。

  在三妹家住了半個月,雖然沒有像醫生所説的那樣可怕,但也沒有見太大好轉。當初她姐妹幾個都瞞著父母,説她最近在外活多,回不了家。時間久了,父親就敏感出什麼來了,他要幾個閨女説出實情來。正好這時趙銳民的身體也不顯得那麼可怕了,她就一瘸一拐地回家了。見她回家了,父親不僅沒有動肝火,反而覺得踏實了,他躺在床上安慰女兒:苦難家庭,苦苦難難地都捆在一起,別再東分西散,你不在家,你不知道雷兒多想你……。説到深處,父親還是有些動情了。于雷這時一頭撲在媽媽懷裏,他抽動著小身軀,但他強忍著不敢哭出聲來,他知道他一哭這個家裏好多人都要哭了。孩子這種懂事,往往讓大人們感到心裏酸痛酸痛的。那一夜,趙銳民一家人都是強忍感情那樣默默無語地度過的。

  一家四個人,個個是病號。趙銳民在家養傷階段,心裏無比焦慮不安。她天天衝著自己的大腿發問,但大腿天天都是那樣不爭氣。她越來越感到自己無望了,感到這個家她再也沒有能力去支撐了。一直沒有付諸實施的輕生念頭,她突然決定實施。夜深了,沒人發現,她一口氣吃了三把安眠藥,此後就靜靜地睡去了。

  第二天日出幾桿高了,趙銳民的媽媽見女兒還沒有一點動靜,怕她是否染了什麼病。到床邊來一摸她的頭,老人頓時全身都發抖了,她急急忙忙叫來鄰里趕快把趙銳民送往醫院搶救。經過洗腸洗胃,種種急救手段都用過了,趙銳民仍然如同僵屍,雙眼瞑瞑,面色如蠟,惟有心臟還在微動。一家老小在這個時刻早已哭成了一團。

  趙銳民就這麼靜靜地躺著,一天沒醒來,兩天沒醒來,醫生及所有來看望她的人都認為她就這樣躺過去了。可是就在第三天,她奇跡般地醒來了。剎那間,所有哭泣的面孔都在抖動著淚珠。趙銳民的兒子于雷一手擦著自己滿臉的淚痕,一手輕輕地撫摸著媽媽的臉,他極其可憐地怏求著:媽媽,你別再為我治病了,我死了,還有媽媽侍候爺爺奶奶,可媽媽死了……。趙銳民舉起無力的手堵住了兒子的口,她原以為自己心已死,可是當她聽了兒子那撕心裂肺的話語後,頓時痛悔萬分,她把兒子攬到懷裏向兒子發誓:媽今生今世再也不離開你了!

  決定振作精神活下來的趙銳民,很快就創造了一個奇跡:她的腿經過三個月的自行鍛鍊後,竟然完全康復如常,醫生為她感到震驚。

    就在這時候,趙銳民在天津一家報紙上看到一則消息:一個患者不惜10萬重金欲求腎源。趙銳民頓時雙眼一亮,一個電話打到那家報社,她決定:賣腎救子!

  四、愛心 打造出一顆嶄新的童心

  報社記者聽了趙銳的故事後,非常感動。於是,就將她的故事見諸報端。

  當這篇報道闖入韓國一家中國經濟新聞社的總裁樸丁鎬的眼簾時,他受到了雙重的震撼,一是趙銳民作為一個女人太不容易了;二是這件事觸動了他心靈深處的隱痛:

  當年樸丁鎬在中國留學時,家裏很窮,他哥哥就向他承諾:你安心讀書,我為你掙錢。那時樸丁鎬的哥哥已患心臟病,沒錢動手術。樸丁鎬當時也向哥哥承諾:待我完成學業,一定送你去美國做手術。可是,就在1999年12月27日,樸丁鎬在中國接到電話:哥哥去世了!放下電話,他就嚎啕大哭。在回國參加哥哥的葬禮時,他不知有多後悔,流著愧疚的淚水暗下決心:等我有錢、有能力時,一定要幫助那些沒錢治病的患者們。當他從報上得知了于雷和趙銳民的事時,他就想著不能讓心臟病拆散他們母子。

  這就是一位韓國友人要上趙銳民家作家訪的緣故。家訪過後,樸丁鎬當場表態要帶于雷去韓國做手術。由此樸丁鎬還産生一個想法,以他個人的名義,聯合中國關心下一代委員會以及韓國的有關機構,發起一項民間活動:在中韓建交十週年之際,組織10名符合特定條件的中國兒童訪問韓國,並免費提供特定的醫療服務。

  趙銳民與逆境抗爭以及樸丁鎬跨國相助的故事,很快在天津傳播開來。天津企業家陳清奎夫婦得知此事後,深受感動,他們倆毅然拿出10萬元參與到這場愛心活動中。

  2002年7月25日上午,歷經苦難後的趙銳民母子倆幸運地登上了飛往韓國的班機。2002年7月31日上午7:30分,于雷被推進了手術室。經過近4小時的緊張手術,于雷終於被推出了手術室。手術獲得圓滿成功!

  目前于雷的身體恢復得很好,術後一個多月時間,體重由原來的52斤增加到60斤,而且學習成績也很優異。趙銳民把一腔感激之情用來教育兒子,要他不一定做偉人,但一定要做好人,她深深地感受到,好人太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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