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的好朋友蘇青曾經感慨職業女性的悲哀，為了討生活卻喪失了女人味。那是三十年代的事了。今天的商界女人通常會被冠以女強人，上海光明乳業的董事長王佳芬無一例外地得到了“鐵娘子”的頭銜，我的檔案裏因此就存留了這樣一個傳説中的女人。私自而言，對沒有女人味的女人，我內心有一種抵觸，生怕接觸到的是索然無味。
但是，王佳芬在上海。每次去上海，都會遇到雨，充斥耳邊的吳儂軟語雖然不好懂，但是絕不剛硬。上海是個水做的城市，王佳芬的“強”也許正因此而有了豐富的層次。
被江總書記大加肯定的光明“四步走”戰略，是王佳芬自1992年入主上海牛奶公司以來十年間最輝煌的戰績：百分百國企--五十比五十的合資企業--多元化資本結構的股份制公司--上市的公眾公司。十年完成了一個蛻變，蛹化作蝶是痛的，但也是美的。王佳芬説，十年裏，在遭遇質疑和反對的日子，她也有過迎風而泣的一刻，但是，都沒什麼。之後的片刻沉默中，我領悟了這輕描淡寫的分量。每天清早，王佳芬都會步行三十分鐘去上班，我感到好奇，不免要問：“您有感到很累很想撂挑子的時候嗎？”“很累的時候會有，但沒有想到過撂挑子。因為你必須幹下去。”如果有人定義王佳芬是個強女人，那麼在我看來，她的強勢就是堅韌、堅定。
此刻秘書提醒説，下一個安排要開始了，她示意，等一等。結果一等等了兩個小時，看來我們的交談讓她感到了興趣。説到創新，她興致勃勃地談起今年的法國之行，她叫它“創新之旅”。法國一家大公司邀請其在全球的200家重要客戶，在一艘取名為“靈感之波”的豪華遊船上舉行了一次會議。會議由BBC最著名的主播主持，白天大家暢談古羅馬的創新之道，夜晚欣賞那位為戴安娜譜寫《風中之燭》的歌手的歌聲。能夠把一個客戶會議開得如此有思想、有價值並充滿人文精神，她感到震驚。於是在年終，她領導公司開了一個沒有數字的經濟工作會議。
談到最近的讀書計劃時，她給我看筆記本電腦裏的記錄，《從優秀到卓越》，做了很多筆記，還有圖表，都被她用很先進的手段處理過，我感嘆到：“我這樣的年輕人都不會這些呢。”王佳芬自豪地笑説：“我還會POWERPOINT呢。我兒子是電腦高手，今年剛從國外讀MBA回來，一掌握到新的技巧，就要教我，我有個免費的老師呢。”這個四十歲第一次出國的女人並沒有因此而限制了視野，學習就是她最好的手段。
論及出席年會的服裝時，她把我領到辦公室的裏間，打開一扇大衣櫃的門，取出一套織錦的中式服裝，做工考究，風格典雅，我情不自禁暗叫，真是個上海女人，活得好精緻。讚美之後我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您的皮膚很好，氣質也優雅，如果穿紅色套裝一定很美，而且臺上嘉賓是清一色男性，作為惟一一位女性，何不奪目跳躍一些？”她開心地接受了，隨即把著裝的採購事宜交給了那位出色能幹的公關經理小龔。我感到鬆弛，這是個充滿彈性的女人。
針對女性的訪問，難免不涉及家庭，王佳芬説，我家裏的背景音樂都是我先生設計的，每週六晚，我們會堅持收看央視的“名片名著欣賞”，還喜歡看“同一首歌”，也喜歡唱。
總看到很多因事業而荒蕪了情感報廢了家庭的女性，感到同情。在返京的航班上，忽然想起當天王佳芬胸前絲巾的係法，很別致，也如法炮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絲巾。做個充滿生活情趣的人，與同時做個女老闆實際上並不矛盾，關鍵在於，你是不是能夠在更高的層次上剛柔相濟地綜合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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