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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鳥之歌

央視國際 (2005年03月03日 16:44)

   有一種鳥叫荊棘鳥,它的樣子很普通,普通得飛入鳥群中再也尋覓不著蹤影。

  當它釘在荊棘上的時候,它就會唱出一生中唯一的歌。歌唱的時候,連上帝都斂容聆聽……

  三份學習心得與一個蜂窩煤廠

  時間追溯到2002年6月。

  中英性病艾滋病防治合作項目資助三個來自四川的艾滋病病人到京參加了“紅樹林支持組織”第一期培訓班。

  隨後,我拿到了三份參加培訓後的學習心得,他們是四川省資中縣公民鎮三位感染了HIV的普通農民。他們的名字分別是李本才、李孝春和林騰全。

  “去北京參加了學習,很受啟發。我以前對死亡沒有當成一回事,但通過學習,我感覺到了生命的短暫。所以很想學習人家好的思想,很想幹一點實際的東西。

  我是艾滋病感染者,我想義務地幫助政府做宣傳,因為我自己有車,到各個集上去比較方便,而且還可以帶兩個人一起去宣傳,我還要幫助其他感染者走上致富之路。”

                                                                       李本才

                                                                   2002年6月27日

  “這次到北京去,開始是想,坐了飛機去了一趟北京,死了也值得。但到了北京學習後,我有很深的感觸。感覺自己太渺小了,特別感覺到北京的小李(感染者)的創造力。他能組織開這次會,是我學習的榜樣。我的思想有了很大的轉變。過去我由於感染艾滋病而思想消極,曾經有過不想活的念頭,整天抱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思想。但是從現在起我要振作起來,不僅我一個人要好好活下去,而且要組織公民鎮HIV感染者堅強地與病魔做鬥爭。幹出一番真正的事業。一句話,我們要自強、自立。”

                                                                        李孝春

                                                                   2002年6月28日

  “在這次短短的學習期間,很多專家教授都指導我們如何消除精神壓力和外界歧視,要我們保持個人的心態平衡,在日常生活中要減輕負擔。

  回到家鄉對沒有參加會議的人進行思想溝通,消除他們的一些心理包袱,正常的生活,消除依賴的思想。我們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既需要人家的幫助,也不能有依賴人家。

  我感到健康人把我們當作恐怖的瘟疫,實際上我的免疫系統受到了破壞,我們更怕其他疾病的感染。

                                                                        林騰全

                                                                   2002年6月28日

  2002年7月,在中英項目的倡導和組織下,在當地政府和群眾的扶持和參與下,四川省資中縣公民鎮蜂窩煤廠于正式成立了,命名為“公民家園”。

  38歲的李本才,既是感染者選出來的隊長,也是這個蜂窩煤廠分管生産的廠長。

  7年前,李本才外出打工感染上艾滋病。李本才居住的這個小鎮有32名HIV感染者,他們大都是在河南打工時感染上的。艾滋病使很多莊稼漢子不再擁有以前那樣的體力,身體免疫力下降,經常生病。

  2001年5月,李本才告訴四川省疾病控制中心病毒所副所長劉剛,説自己想辦一個廠子:“讓感染者輪流上班,解決生計問題。”

  由於很多感染者無法做重體力活,到底辦一個什麼廠可把李本才難住了。最後李本才想到,感染者們居住的小鎮地處邊遠丘陵地區,居民們都還在燒蜂窩煤,何不建一個蜂窩煤廠?做蜂窩煤工序簡單,生産出來只需要用手抱,活不算重,正巧鎮上一個蜂窩煤廠的老闆打算改行,願意把自己的廠轉讓出來。

  2002年7月,只上過兩年小學的李本才和侄女婿向親戚朋友借了5000元,請自己的一個朋友幫忙,向縣中英項目辦遞交了申請。

  他的侄女婿李孝春,高高的30來歲的小夥子,也是HIV感染者,後來分管蜂窩煤廠的銷售。

  4個月工資1元錢的法人代表

  辦蜂窩煤廠需要一個法人代表,到底誰來當?感染者的身體普遍不好,隔三岔五地跑到醫院輸液拿藥,如果讓感染者來當,蜂窩煤廠很有可能無法正常運轉。

  今年48歲的周在光,在一所村小當了27年鄉村教師。他和李本才、李孝春都住在一個村,是幾十年的老鄰居。周老師的家裏開了一間小茶館,感染者去別家茶館喝茶,老闆都不讓進。周老師不僅不拒絕感染者上門喝茶,還邀請他們來家裏吃飯。

  最終,周老師被項目辦指定為蜂窩煤廠的法人代表。

  起初他不太願意,一是自己平常教學任務很重,再者他也沒有辦廠經驗。後來卻禁不住李本才和李孝春“兩顧茅廬”,同意“出山”。周老師告訴我,他在這裡不求回報,只想為感染者力所能及地做好“後勤”工作。

  我發現,在周老師擔任職務期間,其財務記錄上只有他的一份工資記錄:搬運蜂窩煤計件工資1元。這個蜂窩煤廠的財務制度上有一條這樣的規定:在蜂窩煤廠實現盈利之前,所有從事管理工作的“幹部”沒有管理工資,從事生産第一線勞動時實行計件工資制。

  喜悅和艱辛

  2002年7月24日清晨8時許,在專業技術人員老莊的指導下,感染者們將20%的黃泥、80%的煤和適量的水倒進了生産蜂窩煤的機器,這台機器先把原料粉碎,幾分鐘後一個個重300克左右的標準的圓柱體,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了傳送帶上,這是他們勞動生産出來的第一批蜂窩煤!

  當天4名感染者和老莊整整忙了10個小時。在蜂窩煤廠的生産記錄上,慎重地寫著第一天的成績:6243個。每生産一個蜂窩煤,工人將獲得5厘錢的勞動工資,參與勞動的感染者每個蜂窩煤還額外有1厘錢的工資。

  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大家喜不自禁。

  最初,廠裏蜂窩煤的銷量並不好,鎮上居民都不願買他們的蜂窩煤。為了拓展銷路,感染者只好把蜂窩煤運到相對較遠的地方去賣。可是,久而久之他們患艾滋病的消息傳到了更多人的耳朵裏,有一次李孝春給一個茶鋪老闆送煤,老闆把他拉到一邊悄悄地説:“你們生産蜂窩煤的時候,不要把洗手洗腳的水倒進去……”

  蜂窩煤廠每個月的産量要達到6萬個左右才剛剛保本,可是最初幾個月廠裏的銷量只在2-3萬個,每個月要虧1000元左右。李本才和李孝春前兩個月只有60元左右的工資。

  為了鼓勵這些自立自強的感染者,四川省和縣項目辦工作人員多次到感染者居住的小鎮進行宣傳,通過挂圖和散發宣傳資料,使居民們了解艾滋病的傳播途徑,讓他們理解這些遭遇不幸又在努力的人。

  隨著宣傳的深入人心,漸漸地人們心裏的堅冰打破了。有人開始到廠裏來買蜂窩煤,小鎮上也新增了4個代銷點。廠裏的“指定法人”周老師臉上有了一絲笑容,“這個月差不多有4萬多的銷量,我們的虧損在逐漸減少。”

  11月23日,技術骨幹老莊開著手扶拖拉機改裝的運輸車,在《好人一生平安》的樂曲聲中,我和他們一起上路賣煤。

  車上吊著一個錄音喇叭,到了集市上老莊把喇叭打開,“買蜂窩煤……買蜂窩煤……”的吆喝聲立刻響了起來。

  運輸車第一站來到小鎮南邊的一家無名理髮店(老闆娘事先向他們預訂了600個蜂窩煤),李本才和兩個工人開始從車上搬運蜂窩煤。

  幹了一會兒,老李就有些累了。

  “1998年那會兒,鎮上的人剛剛曉得我們是艾滋病人,沒有一家理髮店願意給我們理髮刮鬍子。整整3個月我都沒有理過發、刮過鬍子,後來我是跑到成都花了10元錢才理了個發。”老李靠在車上一邊歇氣一邊告訴我,“現在情況好多了,至少我到理髮店去理髮沒有人會把我趕出來。”

  “我們當然要給他理髮,現在用的都是一次性刀片,用了就丟,又不會傳染。”聽了李本才一番話,一旁的老闆娘有些不好意思,“以前鎮上的人一聽説艾滋病就嚇得躲好遠,現在你看,我就是要預訂他們的蜂窩煤,支持他們的廠子。”

  李本才一屁股坐進理髮店。店外的工人從車上下煤,不停穿梭;店內老闆娘開始專心致志地給李本才剃鬚、修面、洗頭、理髮。600個蜂窩煤下完了,李本才的頭面也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運煤車剛走了沒幾步就被一個小姑娘攔住,她要買30個蜂窩煤;一位逛街的老大娘也湊過來説:“以前一聽説我們鎮上居然有‘艾滋病’,都慌了神,把人都嚇死了。後來知道這個病並不是一碰就染上了,就覺得他們再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從最初的艱辛到最初的喜悅,從為人側目到被人理解,“公民家園”蜂窩煤廠走著一條不尋常的,仍在繼續的創業之路。

  有人聽到他們的歌聲了嗎?有人聽懂他們的歌聲了嗎?在離開“公民家園”的時候,我默默地想。

  (作者:曉星)

  (本文經聯合國艾滋病規劃署駐華辦事處協調,經紅樹林組織 授權

責編:吳曉洋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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