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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濟生院士:關於顱腦手術戒毒的思考

央視國際 2004年11月17日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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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顱戒毒”成為當前社會一個爭論熱點,衛生部日前對這一顱腦手術用於戒毒叫停。北京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中國科學院院士韓濟生教授開展戒毒新方法研究十餘年,2004年10月出版的美國戒毒權威教科書《物質濫用》(SubstanceAbuse)第4版第49章中,介紹了韓濟生院士領導的北京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用於戒毒的“針刺治療”。就“開顱戒毒”話題,《健康報》記者採訪了韓濟生院士。

  記:是否有專管吸毒的神經通路?

  韓:腦的各個部位有相對的功能特徵,如大腦的後部(枕葉)管視覺,大腦的側部(顳葉)管聽覺等等。人們必然要問,有沒有專管吸毒的區域?如果有,那麼把這部分腦子毀壞,人是不是就不對毒品日思夜想,而又不影響其他功能呢?

  在人腦中,確實有與愉快和獎賞有關的腦區,它位於腦的深部。從腦的發育來看,是處於比較原始的部分。正因為有這些原始的腦功能存在,使攝食、性活動等基本需求與愉快的感覺相連在一起,才能維持人類生存和種族繁衍。這是一個複雜的系統,牽涉到許多腦區。但神經生物學研究已經找到一些關鍵部位,把電極埋植在這些部位,施加微弱的電刺激,動物會顯示愉快的表現,甚至終日按壓電鈕,樂此不疲。生理學家把這些腦區稱為“獎賞系統”。後來發現,不用電刺激,而用特定的化學物質也可引起類似的效果,而煙、酒、嗎啡、海洛因、可卡因、搖頭丸等等都可直接、間接興奮這個系統。使用這類易於成癮的物質(或稱“毒品”),成了激活“獎賞系統”的捷徑,或打開“欣快”之顛的鑰匙,且其效率極高,可以將此系統的功能發揮到極致!這就是毒品引起欣快感的關鍵所在。

  總起來看,腦內並不存在毒品專用的神經通路。很可能毒品是利用了人的正常“獎賞系統”使之高效發揮,到達極點。這就必然會推論:徹底毀損這個生理系統,很可能會影響到生理上應有的食欲、性慾等正常功能。這是一個合理的推論,但目前還沒有明確的答案。

  記:如何判斷一種新療法的有效性與安全性?

  韓:一種新藥上市以前,要經過漫長的研究過程。簡言之,無非是檢驗其治病的有效性和對人體的危害(安全)性兩個方面。鋻於腦細胞破壞後極難修復或再生,因此對顱腦手術更應慎重對待。這方面有很多經驗教訓可資借鑒。

  我在1947年進入上海醫學院就讀醫學系,1951年到附屬中山醫院實習,我負責管理的病房中有一位患者,因癌症轉移發生嚴重疼痛無法解決,而做了“前額葉切斷術”。手術後患者的性格發生了劇烈變化:從焦慮抑鬱轉為對任何事(包括癌痛)都採取“無所謂”態度,甚至談笑風生,還開一些幼稚的玩笑,例如半夜起床,在同室病友床下放置的每個臉盆中都撒一點尿。此後不久,衛生部發文明令禁止此項手術。在上個世紀40年代該手術也曾應用於嚴重的躁狂型精神病的治療(所謂“精神外科手術”),術後患者由躁狂轉為冷漠。由此實例説明,腦手術確有可能引起人的精神、心理、性格發生改變。現代微創手術造成的腦損傷較小,有可能使腦手術的不良反應減輕。但如對手術的範圍不加嚴格界定,各醫院各行其是,在“保守商業秘密”的盾牌下,將活人的腦作為試驗場,不受任何制約,甚至企求由此獲得“諾貝爾獎”;各地醫院為追求高額收入(每個手術平均2~3萬)而盲目加以推廣,其後果不堪設想!在此情況下,衛生部對此項手術宣佈“暫停”是完全必要而及時的。

  記:臨床科學研究與醫療服務有何區別?

  韓:1.從程序上,在臨床開展一種帶有潛在危險性的新療法,應該提出開展此療法的科學依據,包括文獻資料、動物實驗數據等,由本單位和上級部門審查批准,立項執行。顯然,每級醫療部門應服從上級醫療行政部門的相關決定。

  2.醫患關係方面,要向患者充分説明參加此項科研的利益與風險,在知情同意書上簽字。由於吸毒對家庭的危害性特別強,家屬一般都有十分強烈的治療願望,甚至不太考慮治療的不良後果,所以我們對顱腦手術可能引起的遠期後果需要充分説明,還應介紹醫學上現有的其他選擇,而不應將簽署“知情同意書”作為“走過場”對待。

  3.手術費用:顱腦手術費用較高,每例可能達到幾萬元。從理論上講,既然屬於科研範圍,這筆費用應由科研經費支出。特別是手術以外的費用,例如腦電圖、腦磁圖等等檢查,屬於科研範疇,其費用更不應由患者負擔。俄羅斯腦研究所做了幾百例腦手術戒毒以後,政府明令該手術屬於科研範疇,不應向患者收費,這一措施值得參考。

  記:手術停止下來,還能做什麼研究?

  韓:暫停手術以後,有很多科學研究項目可以進行。

  1.戒毒效果的評定:藥物依賴分為身體依賴和精神依賴兩方面。身體依賴表現在停藥後出現一系列“戒斷症狀”,如全身酸痛、呵欠、流涕、失眠等等,這是易於檢查的;精神依賴主要表現在對毒品的渴求(“心癮”),這是難以定量的,而且與所處環境有密切關係,可以在長時期內反復起伏。因此只觀察幾週或幾月,就宣稱“戒毒成功”是沒有意義的。一般設定一年或二年為期,經嚴格隨訪確未復吸,可判定為戒毒成功。在此過程中,採用統一的量表,記錄遷延戒斷症狀及精神依賴的程度,是極為必要的。

  2.不良反應的評定:檢查的範圍應包括感覺、運動、心理、認知等方面。例如破壞伏核,很可能會影響運動功能和空間定位能力,從而影響駕駛車輛的精確性;如果破壞海馬,很可能會影響工作記憶;如果破壞前額葉,很可能會影響認知功能,等等。

  3.把戒毒效果和不良反應與手術部位和破壞範圍相聯絡,找出其規律。總結出破壞哪些腦區療效好而不良反應少;破壞哪些腦區療效差而不良反應大。這些資料具有很大的學術價值,對今後有重大參考意義。也有可能通過這些病例的分析,扎紮實實走出一條創新的科研之路。

  記:顱腦手術是惟一的戒毒之路嗎?

  韓:為什麼腦手術戒毒吸引了如此眾多和深入的關注?一是因吸毒導致家破人亡,危害太大;二是求醫無門,迄今仍無明確有效的解決辦法。因此明知手術方法價格高(數萬元)、風險大(可能智力受損),也甘願冒此風險。一位吸毒者的母親關於“領回一個白癡兒子也比守著一個吸毒兒子強”的哭訴,是對戰鬥在戒毒一線的醫務人員最強烈的鞭策。

  實際上,腦手術戒毒不應該是吸毒者求治的最後一個選擇。在藥物治療中,繼美沙酮之後,丁丙諾啡被認為是一個新的更有前景的選擇。最新(2004年10月)美國出版的“物質濫用”教科書第4版仲介紹了許多非藥物戒毒方法,其中第49章介紹了“針刺戒毒”,應用韓氏戒毒儀在穴位上施加高度程序化的電刺激進行治療,以一年以上不復吸作為戒毒成功指標,可以使海洛因成癮者的戒毒成功率達到20%以上。那麼為什麼不先試用這種“非侵入”、代價小、比較成熟的戒毒方法,爭取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成效?如果失敗,再對大腦進行比較劇烈的干預手段也不為晚。

  韓濟生院士建議:由衛生部出面組織一個獨立的專家組,從現有全國範圍已做過該手術的幾十個醫院中,選擇資料較完整的2~3個醫院,收集顱腦手術後1~2年的病例200~300例,按統一標準進行調查研究,明確該手術的療效和安全性,一年內完成任務,其結果將有重大科學價值,並對今後工作有指導意義。

  韓濟生院士指出,科學從來沒有停止過前進的步伐,這種步伐是堅定的、踏實的,絕不是浮躁的、急於求成的,是激進的科研思維與寬厚的人文關懷。

  韓濟生院士:“科學的步伐是堅定的、踏實的,絕不是浮躁的、急於求成的。”

(編輯:吳曉洋來源:健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