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記錄] 殺死你的慾望（上）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25日 14:02

　　CCTV.com消息（社會記錄）：

　　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社會記錄》6月24日23：30首播

　　影像：醫院裏的病人頭部做CT；安插呼吸管；手術前頭部特寫；手術刀劃破頭部，醫療夾撐開頭皮；鉗子夾破頭骨；腦袋鑽孔；腦袋封洞；手術中的鏡頭。

　　主持人阿丘：鐵箍，螺絲，電鑽，這麼多冰冷、堅硬的鐵傢伙，都往人的腦袋上招呼，這是在幹嗎呢？可能您已經看出來了，這是一場腦外科開顱手術的過程；不過和一般的開顱手術有所不同，這次，醫生要通過定點摧毀病人大腦中的某些部位,來戒除病人的毒癮。

　　影像： 各種網頁、報紙上有關的報道

　　四月一日，《南方週末》以“無情戒毒術”為題報道了廣東三九腦科醫院的手術戒毒技術，報道稱，去除患者大腦中多餘的腦回，從而奪去毒癮記憶，這是消除吸毒成癮的最有效的辦法。去除腦回，奪去毒癮記憶？幾乎與此同時啊，多家媒體對這種新的戒毒方法也做了報道，也拉開了人們討論的序幕。

　　影像：網頁的鏡頭

　　神奇。老大，愚人節已經過了。很有科幻味道！在大腦的功能還沒有弄清楚時竟敢去切腦！！！總有一天，人類的大腦可以擦寫，複製。總比吸毒吸死好。能不能向腦子裏添加勤奮和聰明的腦汁？能否切除麻將癮？我前些天被女友甩了，麻煩切開我的腦袋去除這次戀愛的記憶吧?

　　主持人阿丘：儘管很多人對這樣一個消息半信半疑，但這確實是一項已經在進行的手術。

　　邱少華（化名），33歲，來自四川，22歲開始吸毒，6月2日，他將接受這種新的戒毒治療方式。他將是第99個接受這種手術的人，再過24小時，他就要進入手術室。

　　影像：護士給邱少華剃頭的場景

　　護士：明天上午還是下午手術？

　　邱少華：下午。

　　護士：下午啊，早一點吃早餐。

　　邱少華：粥呢？

　　護士：粥可以但是你要早一點吃。

　　影像：採訪邱少華

　　邱少華：我是二月份的時候到雲南，到雲南到我哥家裏去，因為我哥是雲南戒毒所的，就專門研究戒毒的，就到他那裏戒毒，然後今年二月份的時候，看到一個報紙，上面就是新華社發佈的那個，就是説廣東三九醫院有這個手術，而且已經成功了二十八例，只有一例是失敗的，當時聽到這個手術的話，就覺得很不可思議。就是搞這個東西都是通過人的大腦思維搞這個東西，怎麼通過手術呢？然後當時就想到，蘇聯以前不就是洗腦嗎？我們就想這個手術是不是就是洗腦？把你頭顱打開，然後把這些東西全部給你洗掉，然後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父母親是誰，是不是這種當時就抱著很好奇（的態度），當然因為周邊的人和我們那裏的醫生都覺得不太可能。我們就把這個事情擱下了，然後到了這個月，五月初，我們那兒《華西都市報》，就是成都發行的報紙，上面登了很長一篇報道。廣東佛山有一個人，他是吸了十二年的毒了，通過這個手術以後，然後就戒掉了，當時看了這個報紙很激動的，馬上打電話過來，就問到底怎麼回事。

　　主持人阿丘： 在11年的吸毒歷史中，他曾經7次戒毒，最長的一次戒了兩年，但到最後都又復吸了。

　　影像：採訪邱少華

　　記者：你把這個手術作為你最後的一個機會？

　　邱少華：對。應該這麼説，好像有一俗話叫“死馬當成活馬醫”真的這麼想，因為已經很悲觀了，因為經過了這麼多次反反復復。

　　主持人阿丘： 邱少華説，做這樣一個手術，大約要花四萬塊錢左右。這費用不能説不貴，但他認為值得，他説，要是花10萬塊錢能買到一克能夠讓他去掉心癮的藥，他也願意買。

　　影像：

　　邱少華：如果我不做這個手術，面臨我的就是家破人亡，因為毒品在繼續下去的話，説不定哪天就。

　　主持人阿丘：死馬當成活馬醫。看來對邱少華來説，這回是孤注一擲了。其實很多來這裡做戒毒手術的人和邱少華一樣，都抱有這種最後賭一把的心態。如果手術有效，可以戒掉毒癮，冒一些失去記憶的危險他也是在所不惜的。但是，這手術真的會讓人失去記憶嗎？我們採訪了這家醫院的醫生。

　　郭沈昌，教授，主任醫師，廣東三九腦科醫院心理行為醫學科主任，腦部手術戒毒攻關組副組長。

　　採訪郭沈昌教授

　　郭沈昌：報紙上我看到一些記者講了，我們把（患者）這個記憶消除了，實際上不是這樣，病人的記憶力還是好的，他也能回想過去怎麼吸毒的；我們解除的是他的心癮，手術以後，跟正常人一樣，不再尋找藥物，不再有這個需求，改變了一種病理性的慾望。

　　主持人阿丘：原來不是抹去記憶，而是摧毀了病人的一種慾望--病理性慾望。郭教授説，吸毒者之所以對毒品有強烈的慾望，是因為大腦中有神經在主導著這種強烈的慾望，找到這根神經,把它摧毀，毒癮也就消失了。不過説實在話，摧毀病人的某些慾望，比抹去他們的記憶，對我來説，更加覺得神秘、不可思議，這讓我想起了一部電影--《發條橙》

　　電影《發條橙》的片段

　　發條橙－在未來英國社會，青少年小亞力克斯和他的朋友們殘暴嗜血，吸毒縱欲，無惡不作。政府採用生物技術對他進行改造，使其一旦接觸暴力場面就出現身體的不適，從而制止了他的犯罪行為。但科技造成的惡果卻恰在此處顯現出來，他不僅失去了犯罪的能力，同時也被剝奪了意志自由，從而削弱了人性仿佛成了一個技術社會製造的發條橙，只能麻木機械地生活。

　　主持人阿丘：我可不是第一個聯想到這部電影的人，之前已經有媒體在報道這種手術戒毒療法時已經提到過了。看來針對大腦，改造人的事情還是多少會讓人感到一些不安。

　　解説：邱少華這次來廣州戒毒,是妻子陪著一起來的。他和妻子認識十三年了,為了吸毒，邱少華説他經常撒謊、偷錢，有時候都快把妻子氣瘋了，但妻子從來沒有丟下他不管。只盼望有一天他能戒掉毒癮。但是，面對這樣一種嶄新的腦外科戒毒手術，做妻子的還是有很多擔心。

　　採訪邱少華的妻子

　　邱少華的妻子：他是腦部手術，因為腦部牽涉很多神經，萬一手術不成功，癱瘓這些是很有可能的，隨便燒壞一個神經，都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因為腦部神經是很多的，所以説最大的擔心就是這個，最怕的就是這個。真正死了還好一點他不會有痛苦，如果説他動了手術，把他做成癱瘓或者是傻了這些，他更痛苦，家人也更痛苦，親人也更痛苦。

　　主持人阿丘：是啊，連咱們這些對醫學了解不多的人都知道，腦部的神經密密麻麻，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後果就會不堪設想。而且，我特別想知道的是，被摧毀的那個部位，是不是僅僅主導著人類對毒品的慾望？還是和人類的其他慾望也有緊密聯絡？如果有聯絡，會不會影響到人的其他慾望？既然能夠摧毀不好的慾望，是不是也會有居心叵測之人，利用這項技術，來摧毀人的正常的慾望。

　　王鹹昌，副教授，三九腦科醫院神經外科副主任，腦部戒毒手術主刀醫生之一。這一次，邱少華的手術將由他來主刀。他給我們講解了手術的基本原理。

　　採訪王鹹昌副教授

　　王鹹昌：因為人往往他有一種我們叫正性獎賞行為。就是説他做了一件什麼事情以後，感覺到非常愉快的話，在神經系統裏面就形成一種反射，就有一種慾望，還想去做它。

　　主持人阿丘；王鹹昌説，手術要破壞的部位，是傳導人類各種慾望的神經環路，或者叫做犒賞環路；破壞不是完全破壞，而是對環路的少部分阻斷；如果是完全摧毀，就會影響甚至摧毀人的正常的慾望。

　　王鹹昌：我們擔心就是手術以後，雖然他的毒癮戒掉了，但是其他的一些功能受到損害，這也是不能不願意看到的。因此我們在手術設計的時候，並沒有説在環路的某一點把這個環路這整個阻斷。我們只是在環路的某一層面阻斷它一部分，在另一層面阻斷另一部分，分三四個區域，分別阻斷1/3或者1/4。

　　主持人阿丘：終究是有破壞；既然這個環路承擔著傳導人的食欲、性慾等很多慾望的功能，從常理上推斷，這種破壞對食欲、性慾等正常慾望的影響，不能不讓人擔心。一位網友針對這項手術在網上留言説：“他從此可以做和尚了，性快感和毒品快感在一個區。”這位網友説得好像還挺專業，不知道對不對。不過王醫生説，但王鹹昌教授説，通過對手術後的病人的回訪，他們發現，大部分病人的食欲和性慾不但沒有下降，反而是有所增強了。

　　王鹹昌：相當一部分人的性功能比吸毒的時候明顯增強，這個也是用我們這個理論，目前還很難解釋的一個（現象），我們可以這樣理解，就是這個環路當中，因為他吸毒以後，他的吸毒的成分佔有絕大部分，所以我們摧毀以後，影響最大的是他的這個吸毒的部分，其他部分也不可能絕對沒有影響，肯定有影響，只是影響的成分比較小這是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就是在吸毒的時候，他這個吸毒的願望非常強烈，其它的願望就被壓抑得程度很低，毒癮戒斷以後，有一種釋放症狀，就是以前比較壓抑的那些慾望，就會反彈出來。

　　主持人阿丘：儘管醫院方面還介紹説，從目前他們對術後病人跟蹤回訪的情況來看，基本上對他們正常的慾望沒什麼影響，或者説至少目前他們還沒有發現；但仍然有很多人對這項手術心存疑慮。而且，三九腦科醫院是全國首家開展這種手術的醫院，至今，仍有人對他們開展這種手術，到底是在進行臨床治療，還是在進行醫學研究表示質疑。而在最早開展這項研究並用於臨床的俄羅斯，這項手術已經被政府禁止。

　　世界上最早研究，這種腦部戒毒手術的，是俄羅斯聖彼德堡市的腦科研究所。他們在1999年首次使用這項技術，共給335名吸毒人員，做了腦部戒毒手術。但2002年8月9日英國《衛報》的報道説：因受到患者手術無效，並有副作用的控告，這項技術被俄羅斯政府叫停。

　　徐德志，教授，主任醫師，廣東三九腦科醫院院長，腦部戒毒手術攻關組組長。據徐德志院長介紹，三九腦科醫院的腦部戒毒手術，是在總結了俄羅斯腦部戒毒技術的基礎上完成的，但手法有所創新，在療效和安全性上，要比俄羅斯高出一籌。

　　採訪徐德志教授

　　徐德志：比如説他對靶點進行治療採取的是冷凍法，這種和我們用的射頻治療好像就是不太一樣。一般來説，我們這種方法，在治療上比他更加的準確。比如説他們對靶點進行治療的時候，採取的是一種冷凍法，這種冷凍法和我們用的射頻治療，好像就是不太一樣，一般來説，我們這種方法在治療上比他們更加準確。

　　採訪邱少華

　　邱少華：現在我們包括我周圍所有人，都把這個希望寄託在這個手術上面了，而且進來以後問那些動手術的人，他們清醒以後問他們，你們現在還想不想毒品，所有的人説不想，而且也不想喝酒了，也不想抽煙了，聽了他們這麼説的時候，我們的心裏就特別特別舒服，我覺得如果像我的話，吃海洛因的虧吃得太多，再想不起它是什麼感覺，我們的心態跟平常人一樣的話，那麼我相信我100％可以戒掉。

　　採訪徐德志教授

　　記者：我們能不能説這項手術是十分成熟的技術呢？

　　徐德志：還不能説十分成熟，但是根據現在我們過百例的經驗，這項手術我們可以作出這項手術是一個比較安全，而且療效比較確切的手術。

　　記者：那您如果就是説，這項手術不是十分成熟的話，您覺得他不成熟的地方在什麼地方呢？

　　徐德志：現在我們進一步的觀察，復吸的情況，我們每個月進行一些隨訪，通過各種方式進行一些隨訪，目的就是追蹤他有沒有復吸，現在過百例，只是一例復吸，復吸率在1％以下。我們最長的觀察的時間就是三年以上，但是大部分病例還只是幾個月 。

　　：6月2日上午,邱少華被叫到心理測試室作智力測驗，這種測驗實際上就是平時我們作的智商測驗。手術前測試的目的，是為了對比邱少華手術後的智商有沒有變化。

　　影像：手術前醫生給邱少華進行智商測驗的場景

　　醫生：淵博？

　　邱少華：淵博是指知識，他的知識很豐富。

　　醫生：妥協？

　　邱少華：妥協就是在一件事情上，自己認為是對的時候，但是還是做出讓步。

　　主持人阿丘：6月2日，是邱少華動手術的日子，就要上手術臺了，邱少華的妻子開始緊張起來。

　　影像： 手術前場景

　　邱少華：不要緊張，我們都陪著你。

　　邱少華；不要緊張，不要緊張。

　　病友：緊張什麼緊張，最可怕就是，最厲害的就是出來不認識你了。不要緊，我跟他差不多，他出來什麼樣我出來一樣也就什麼樣，口水流到腳丫子上去了。

　　醫生：到門口的時候，你在外面等一下好吧，等一下吧，我要換身衣服

　　主持人阿丘：邱少華被送進了手術室，手術馬上就要開始了。這究竟是一場什麼樣的手術？醫生們是如何定位找到那根控制毒癮慾望的神經環路的？邱少華做完手術後，他對毒品是一種什麼感覺？其他做完手術的患者，他們的戒毒效果到底如何？有沒有影響到他們正常的慾望？明晚，請繼續收看社會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