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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關注] 艾滋孤兒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11日 18:59


  相關專題:艾滋病警示錄

  CCTV.com消息:

  主持人:民生、民情、民意,觀眾朋友中午好,歡迎您走進共同關注。2003年底,四個河南孩子去重慶求學的事情,引起了媒體和社會的廣泛關注,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四個孩子來自於艾滋病重災區河南省上蔡縣,而且他們的父母都是因為感染艾滋病去世的。而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身世,他們最終沒有能夠溶入重慶這個城市,可以説滿懷希望而去,滿懷失望而歸。如今半年過去了,回到老家的這些孩子目前的狀況如何?六一期間,我們的記者走進了艾滋病重災區河南省上蔡縣,來到了他們身邊。

  2004年6月2日,記者來到河南省上蔡縣邵店鄉,這裡的麥收剛剛結束,看上去和河南其他的鄉鎮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在道路兩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預防艾滋病的標語。在村民的指引下,記者找到了當初去重慶求學的兩個孩子,高麗亞和高亞洲。這兩個孩子是姐弟倆,他們的父母在2002年因感染艾滋病相繼去世,現在他們和大伯一家生活在一起。記者的採訪再次勾起了他們對往事的痛苦回憶,他們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有關愛他們的父母,然而從2001年開始,他們發現他們的父母變了。

  高麗亞:我爸我媽每天就坐在院裏,什麼(時候)都不出去,不和別人接觸,剛開始我媽很胖,就最後越來越瘦,後來她説她得了病。

  記者:沒有告訴你,她得什麼病?

  高麗亞:對。

  記者:那段時間你發現你爸爸你媽媽對你們的態度有什麼變化嗎?

  高麗亞:有,發脾氣特別的兇,性格特別暴躁,就是做錯一點點事情都要挨批評,都會説不會小心一點。

  高麗亞姐弟並不知道父母變化的原因,也沒有意識到一場災難正向他們襲來。

  高麗亞:剛開始沒有察覺到,後來就是我媽她每天吃藥,她説她不舒服,我要她去看病,後來越來越嚴重,越來越嚴重,直到挂針為止,我就知道,別人就説,就説那時我就不上學了。

  記者:別人説什麼了?

  高麗亞:別人説,你媽、你爸是艾滋病。

  得知父母的病情以後,高麗亞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學校裏的同學和老師,她最終輟學在家照顧患病的父母。

  高麗亞:想哭,別人媽媽都好好的,自己的媽媽卻得了艾滋病,到了學校同學們那樣會説。

  記者:同學們會説什麼呢?

  高麗亞:説自己是艾滋病。別人就會遠離你。

  記者:你知道艾滋病是什麼樣的病?

  高麗亞:沒有辦法治療的病,

  而此時病中的父母也已經開始為她和弟弟的將來做打算了。

  高麗亞:他們倆就在這個屋子,他們倆在一個屋,我們倆在一個屋,他們倆在那屋,我們在這個屋,我們不知道,只是偶爾聽到他們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當時我不知道他們説到怎麼辦才好是指的什麼意思,越來越長大才知道,到最後才知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死神一天天地臨近。2002年8月,高麗亞姐弟永遠地失去了他們的母親。兩個月後,姐弟倆又失去了他們的父親。

  高亞洲:下雨天人家的媽媽和爸爸一起來接他們,我的爸爸媽媽為什麼不來接我,為什麼偏偏叫我的爸爸媽媽得下那種病,我也不想讓我的爸爸媽媽得上那種病,為什麼非叫我爸、我媽得上那種病。

  父母去世前,把高麗亞姐弟託付給了自己的父母,也就是姐弟倆的爺爺和奶奶,然而兩位老人都已經年近70,根本沒有能力來照看孫子和孫女。於是他們打電話叫回了在外打工的大兒子高峻嶺夫婦,希望他們能挑起照顧侄子和侄女的擔子。對於父母的希望,高峻齡夫婦有些為難,他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家庭經濟狀況並不太好,如果再添兩個孩子,經濟上恐怕難以承受,再説他們也為這兩個孩子的健康狀況擔憂。

  高麗亞的伯母卞妮娃:他爹一死鄰居們都讓説給孩子檢查檢查,看看孩子有那個病沒有,倆小孩伺候他爹娘也伺候幾個月,怕傳染上,叫他們去檢查檢查,一檢查沒有。(原來)有點擔心,他們跟他們爹娘生活在一塊,能不擔心嗎,都説艾滋病傳染。

  記者:有點怕?

  卞妮娃:對。

  雖然為難,但是親情所致,高竣嶺夫婦最終還是決定收養可憐的侄子和侄女。為了照顧兩個孩子,高竣嶺夫婦乾脆把家也搬到弟弟家。自從和大伯一家一起生活後,高麗亞姐弟一下子變得懂事了許多。

  高麗亞:以前就是無拘無束,就是吃飯可以隨便吃,現在不知道是我長大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只知道做好飯就是先盛飯,盛完飯可以端在屋裏,大家都吃,我再吃,我感覺那樣有長輩在上面,我自己先動筷子的話會不禮貌。

  記者:更懂事了?

  高麗亞:對,感覺是那樣。

  記者:以前跟你爸爸媽媽吃飯就沒有這種感覺?

  高麗亞:沒有。

  記者: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高麗亞:對。

  記者:還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高麗亞:以前就是我不想幹什麼就説不幹,要我媽讓我打一點點水,我就説不打,就很倔脾氣,和我爸很像,我爸就很倔,現在不那樣了,以前也就可以説是任性吧,頑皮一點,現在不那樣了,他不讓我打水我就不打水,不讓幹什麼都會做,因為沒有我媽媽了,我要自立一點。

  高亞洲:我想當軍人。

  記者:為什麼呢?

  高亞洲:我認為當軍人就要堅強一點。

  記者:你覺得你夠堅強嗎?

  高亞洲:我覺得夠堅強。

  記者:是一個男子漢?

  高亞洲:是的。

  記者:你會不會照顧你姐姐呢?

  高亞洲:現在是她照顧我。

  高麗亞:我們幾個生活費,吃的飯錢都是一致的,我比他平時吃的少一點,在學校我不吃,我吃一個饅頭,他吃兩個或者三個。我攢下的錢,我就買東西給他吃。

  高竣嶺的大女兒今年17歲,已經出外打工了,小兒子和高麗亞姐弟一樣,也在上初中一年級。在當地,學生上學每天5點鐘就要趕到學校上早自習,中午回家吃飯的時間只有20多分鐘,晚上9點以後才能回家。

  高麗亞:我們三個就是夏天比較熱一點,晚上黑的晚一點,我們回來時他們做完飯我們就在院子一塊吃,冬天就不行了,因為冬天晚上4、5點就黑了,8、9點都睡了,這一片的人已經睡了,就剩我們幾個上學的學生。

  記者:是不是每天回來你娘都等著你來吃飯?

  高麗亞:對。我們吃的飯就睡覺,她把碗洗刷完在睡。

  看到三個孩子這麼辛苦,高竣嶺夫婦很是心疼。為了更好地照顧三個孩子的起居飲食,他們決定不再出去打工。不出去打工,只能靠莊稼地裏打下的糧食過日子,高峻嶺一家的生活越來越緊張。2003年,邵店鄉開辦了福利院,由於高麗亞姐弟的父母都是因感染艾滋病去世的,符合去福利院的條件,面對生活上的壓力,高竣嶺夫婦打算把姐弟倆送到福利院去。

  高麗亞:我説你們上孤兒院嗎,孤兒院供你們上學,她不願意去,她説跟我哪怕吃賴點,她也願意跟著我。

  記者:你希望他們去孤兒院嗎?

  高麗亞:我希望,去了以後可以減輕我的壓力,減輕我的負擔,他們不去反正我也不怪他們。

  記者:你可以理解他們?

  高麗亞:可以。沒娘的孩子,疼還疼不過來,不過不比過去,加上他兩個,反正四個孩子比過去孬點,不過是吃點苦。我不想去,因為我剛離開我爸我媽媽,不想在離開身邊的親人。

  記者:你告訴你弟弟了嗎?

  高麗亞:沒有。

  記者:你為什麼沒有告訴你弟弟?

  高麗亞:怕影響他學習。

  記者:你怕不怕他們不要你了?

  高麗亞:怕。

  高麗亞姐弟依舊與大伯一家生活在一起,不過他們每個月可以從鄉福利院領到120塊錢的生活補助。日子雖然過得艱苦,但是一家人很是開心。

  高亞洲:就是現在我們也算是一家吧,就是上晚自習的回來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坐屋裏面吃飯,吃的也不算多好吧,反正是很高興。

  2003年年底,一家人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在鄉政府的介紹下,重慶一家企業的負責人——黃偉,表示要資助他們去重慶讀書。

  高麗亞的伯母:當時我想他們兩個去反正到大城市,比咱們農村強,在説教學質量也比咱們強,城市裏教學質量好,在一個你要講文明懂禮貌,咱們這個農村教學質量不行。"

  高麗亞:聽説在那邊上學肯定會比我們這裡好,所以我就想去。

  經過商量,全家人一致同意高麗亞姐弟去重慶讀書。在與資助方簽定資助協議之後,高麗亞姐弟與其他兩個同樣受到資助的孩子一起,踏上了通往重慶之路。

  記者:坐火車去的?

  高麗亞:對。

  記者:這有可能是不是你們第一次坐火車?

  高麗亞:對。

  記者:感覺好不好?

  高麗亞:好,第一次見那麼多人,覺得重慶樓很高,第一次見那麼高的樓。

  記者:還有什麼呢?

  高麗亞:還有車,原來我不喜歡車的,可那裏面的車很好看,他自己家裏就有兩輛,還有以前沒有見過的東西。

  在重慶,高麗亞姐弟雖然受到了資助方黃偉一家的熱情接待,生活得很是愉快,但是兩個月過去了,他們等來的並不是入學通知,而是一張回鄉的火車票。

  高麗亞:我們當時幾個就哭了,他説不是我們不讓你們在這兒上學,他説你們在這裡上不成學。

  高亞洲:我就想他們在騙我,到後來他才跟我們説,不是他們不讓我們在那裏上學,是他們那裏的一個領導説的,我們去的時候有好多記者給我們拍了,讓我們上了報紙,有的家長都看了報紙,他們懷疑我們是艾滋病,他的小孩就説我們是艾滋病,我心裏想他們説我們會傳染給他的孩子們。

  滿懷希望而去,滿懷失望而歸,重慶從此成為了高麗亞姐弟永遠的傷心地。自從離開河南去重慶後,姐弟倆以前每人每月120元的生活補助就被取消了,在他們返回河南後,資助他們去重慶求學的黃偉表示將資助他們的生活,定期他會把錢寄給鄉福利院,由福利院每月給他們每人發100塊錢的生活費。不過就在記者採訪的時候,高峻嶺正為兩個孩子的生活費發愁。

  高麗亞的大伯高峻嶺:這後來一回來黃偉就説他在那邊資助,現在我們打電話過去已經打不通這個電話。他(福利院)説我們這兩小孩,你們再也不能上這兒領錢了,那邊不資助了。

  高麗亞:這個月的伙食就沒有領,上面説沒有,他(福利院的會計)説他(黃偉)沒有寄。

  記者:你去領過嗎?

  高麗亞:領過,他説他沒有給你寄,我們就回來了,他説他給他打手機打不通。

  按照河南省政府的規定,艾滋孤兒每個月可以領到100元的生活補貼。為了對事情進行核實,記者與高麗亞姐弟一起來到邵店鄉福利院。該福利院的負責人任清華表示,之所以沒有給高麗亞姐弟發6月份的生活費,是因為原本5月底就應該寄到的這筆費用,重慶的資助方至今也沒有寄過來。

  邵店鄉福利院負責人任清華:你看電話一直是打不通,有時打通了,看到是我們電話他也不接。

  隨後,任清華表示即使重慶的資助方不再資助高麗亞姐弟,鄉福利院也不會讓他們受凍挨餓。

  邵店鄉福利院負責人任清華:我們福利院先把這個錢墊上發給你們,你們不要有什麼擔心的,那邊不資助也會讓你們有飯吃的。

  拿到了生活費,高麗亞姐弟很是高興。在邵店鄉福利院,記者了解到:這個福利院裏一共收養了30多個艾滋孤兒,而這只是邵店鄉艾滋孤兒的一小部分,整個邵店鄉因感染艾滋病而死亡的有1000多人,夫妻雙亡留下的"艾滋孤兒"有200多。目前,邵店鄉還有數千艾滋病感染者,隨著時間的推移,艾滋孤兒的數量還會上升。在隨後的採訪中,記者走進了一戶艾滋病家庭,這家的女主人已經因患愛滋病而死亡,而男主人也正在承受著愛滋病的煎熬。

  記者:你這個病多長時間了?

  牛永寬:化驗的時候,在2000年化驗那時候化驗才發現。

  記者:你愛人有這個病嗎?

  牛永寬:去世了。

  記者:也是因為這個病?

  牛永寬:對,春節死的。

  記者:你們有幾個孩子?

  牛永寬:就這一個。

  記者:孩子今年幾歲了?

  牛永寬:七歲。

  記者:上學了嗎?

  牛永寬:上了。

  記者:您覺得身體狀況怎麼樣?

  牛永寬:現在不好,我身上那都是,去年我有90斤,現在我80斤也沒有。

  記者:以後孩子怎麼辦,你想過嗎?

  牛永寬:放我父親那裏。

  記者:您父親今年多大?

  牛永寬:60多了。

  記者:想沒想以後孩子的出路,留給你父親,父親年齡比較大,怎麼養活這個孩子,孩子教育上學誰來照顧?

  牛永寬:我不敢往那想。

  牛永寬的父親雖然已經60歲,但是看上去身體還很健壯,他打算將來自己養活孫子。

  牛永寬的父親:身體還可以,往大照顧他,不想往孤兒院裏送

  記者:有什麼不好,有吃有喝,有人照顧。

  牛永寬的父親:一般不想讓他去。

  記者:為什麼?

  牛永寬的父親:就是不想他離開去,捨不得。

  上蔡縣是全國51個艾滋病綜合防治示範區之一,是河南省艾滋病疫情最嚴重的縣,全縣目前共有"艾滋孤兒"700多名,其中500多名寄養在親屬家裏,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還會有更多的艾滋病家庭的孩子失去他們的父母,成為艾滋孤兒,這些艾滋孤兒的未來生活將如何繼續,社會能否正確地對待他們呢?

  在節目播出之前,記者獲知重慶的資助方,已經把高麗亞姐弟的生活費寄到了邵店鄉福利院……

  主持人:目前,醫學上認定艾滋病的傳播方式,主要是血液傳播、性接觸傳播和母嬰傳播。對於眾多的艾滋孤兒來講,他們大多數並不是艾滋病的感染者,但他們卻無一不是艾滋病的受害者。在我們這個社會大家庭裏,我們是抱著一種冷漠的、觀望的甚至是排斥的態度去對待他們,還是抱著滿腔熱忱去關心他們,愛護他們,相信答案不言自明,因為沒有關愛的社會,是不會長久的。

(編輯:回春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