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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關注] 收費站攔住救命車 
------紅頭文件重於人命？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16日 17:06
【演播室1】
民生、民情、民意，觀眾朋友中午好，歡迎您走進共同關注。最近幾天，一輛120救護車引起了人們的關注。這輛救護車由於沒有繳納過路費，在哈爾濱機場專用路的收費站耽擱了1個多小時時間，結果沒能及時趕到求救的患者家，使一位病危的老人楊桂珍失去了生存的機會。為什麼120遲遲不能到達、為什麼這位老人不能就近求救？我們的記者前往當地進行了採訪。
【正文】
（解説）
2004年4月5號的夜裏11點半左右，哈爾濱市120急救站的司機崔喜師傅，像往常一樣在接到出車命令的五分鐘之內，就帶上醫生和護士出發了。他們是趕往市區郊外的太平莊，一個叫白家窩棚的地方，那個村裏有一位56歲的患者呼吸困難，正等待救治。
同期： 哈爾濱市120急救中心司機 崔喜
出發我選擇走機場高速公路，因為我們想，作為一個急救車的司機，想用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到患者家，這是我們的職業道德。
（解説）
崔師傅擔任救護車司機已經有20年的時間。他選擇機場高速公路，因為在高速路上有一個叫做八里堡的出口可以直接通向太平莊。
而此時，在患者楊桂珍的家中，全家人一邊焦急地等待著醫護人員的到來，一邊跑到藥店買來了速效救心丸。
同期： 楊桂珍的老伴 馬金華
買回藥來了吃上了，還是不行。越喘越邪乎，最後我緊把著脈，還有脈，家裏又找一個小大夫，在東邊那個屯子，這邊他來看，看一看吧，反正是，他説藥吃上？我説吃上了，吃了速效救心丸，知道（救護）車要來了，他就回去了。
（解説）
據楊桂珍家人講，她除了患有糖尿病，以往並無其他病史，而這次的發病症狀就是缺氧。
同期：楊桂珍的大兒媳婦
她那個氣上不來，她憋得特別難受，後來憋得實在，喘氣什麼的，後來還找的大夫過來，上不來氣，沒有這個氧氣，咱農村醫療條件比較差。
（解説）
由於鄉里並沒有什麼像樣的醫院，楊桂珍的家人只能向城裏的醫院呼救，在撥打120電話後的十幾分鐘，急救車就趕到了八里堡出口的收費站。從這個出口下了高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約還有十幾分鐘的車程是可以趕到楊桂珍家的。
同期： 哈爾濱市120急救中心司機 崔喜
可是當時這個出口有一個欄杆用鐵鏈子鎖著，我們出不去，我看那個收費處，旁邊有收費處的亭子，兩個亭子都沒有人，這時候我尋思可能這個口封死了，我也不認可，我就用警報喇叭，我連鳴了兩聲警報的喇叭，非常響的我們的喇叭，沒人出來。
（解説）
急救車在八里堡收費站逗留了半分鐘，始終沒有工作人員出現。
同期： 哈爾濱市120急救中心司機 崔喜
我看別耽誤時間了，為啥？因為我們沒有時間在這耽擱，不允許我們耽擱時間，我就把車倒回來，沒有辦法，不能往回走了，只能往機場出口走，從那再繞回來。
（解説）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而下一個出口是通往機場的，崔師傅希望在那個出口能夠掉頭往回開，然後開出高速公路，重新選擇一條通向太平莊的路。
十分鐘後，車開到了通往機場的出口準備在那裏掉頭。
同期： 哈爾濱市120急救中心司機 崔喜
到那出口之後要收錢，我就把出診命令單，還有發的這個文件，就是免費通行的文件，執行任務免費通行文件我就給她了，命令單給她了。給她之後值班人員是個女同志，拿著命令單，拿著電話，跟她這個肯定是監控臺，監控臨時在那有監控的，彙報這情況，然後開個窗口告訴我，説你這個車不能免費，我們有規定，你車上有病人躺著你可以免費，沒有病人你必須得交費。
（解説）
當時司機和醫生身穿工作服，最後湊出了35塊錢。但是司機崔喜立刻想到，如果在這個出口交上30塊錢出去，那麼就必須還得從另一個叫做溫家窯的收費站出去才能回到去太平莊的老路上。
但是如果從溫家窯收費站出來，還要另外再交18塊錢的過路費，而他們身上的錢就不夠了，那就意味著依然無法趕到太平莊去救人。
同期： 哈爾濱市120急救中心司機 崔喜
既然你説了八里堡有人值班，那我在你這口出去我再往回繞。
（解説）
司機崔喜立刻在原路掉轉車頭，逆向朝著剛才沒人值班的八里堡收費站駛去。到這時候，救護車被耽誤的時間大概有十來分鐘。
與此同時，在家裏等著救護車的楊桂珍意識還較為清楚，她不斷地睜開眼睛詢問家人。
同期： 三兒子
她當時特別難受，我當時也在跟前，她就説120怎麼還不來？怎麼還不來？就喘氣。
（解説）
當車又重新駛回八里堡出口後，司機崔喜拉了一分多鐘的警報後，才從收費站遠處的小房子裏走出一個工作人員。
同期：哈爾濱市120急救中心司機 崔喜
（工作人員）出來了，（我説）交錢我們出去，（他説）交30塊錢不行，我説怎麼著？（他説）那邊來電話，機場出口給我們來電話，你逆行回來得交十倍的罰款。
（解説）
收取十倍的罰款，收費站的理由是崔喜在高速公路上逆向行駛。
同期：哈爾濱市120急救中心司機 崔喜
救護車有救護車的待遇，交通條例上有規定，再説我這麼多年了我也明白這個規定，不屬於違章範疇的，我就把車開回來了。只要能保證安全，我是在保證安全情況下我往回開的，我亮著警燈，警示燈，拉著警報我靠道路最邊上走。
（解説）
崔喜很快通過對講機與120指揮中心取得聯絡，領導表示先把錢交上事後再説。
同期：哈爾濱市120急救中心司機 崔喜
我兜沒那麼多錢，醫生、護士都穿工作服，誰也沒帶那麼多錢，當時帶的話肯定我們能交，三百也交，為啥？人命不是三百塊錢能買來的。
（解説）
收費站工作人員也明確表示，如果今天不交過路費和罰款就不能過去，而這時候的楊桂珍家人還在不停地打電話給120指揮中心催促著。
同期：楊桂珍的大兒媳婦
一開始説快到了，快到了，後來我家電話都要打飛了知道吧，就開始一直問你什麼時候能來？他們也不敢確定了，後來120説不可能來了。
（解説）
在得知急救車被卡在八里堡收費站進退兩難時，楊桂珍家人決定馬上找個車過去接醫生和護士。
同期： 接醫生的司機
當時我去接120車的時候，前面有欄杆鎖的鏈子，後面也有鐵欄杆擋著，120在那站著。當時我到那地方，我車剛到的，護士和大夫下車跟我們來了，拿著擔架。回到老馬家已經一點了，120車還在那堵著，沒出來。
記者：當時收費站沒有任何人出來？
司機：沒有人出來，一個人沒看著。
（解説）
然而，當醫生和護士到達楊桂珍家時，已經是淩晨一點鐘，從急救車發車到醫護人員到達患者家裏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同期： 哈爾濱市120急救中心醫生 王浩
進去以後看到患者躺在她自己家炕上，當時查體的時候呼吸已經沒有了，血壓、脈搏都測不到了，生命體徵已經沒有了，馬上做了一個心電，心電是直線，就跟患者家屬交代，説患者現在已經死亡了，但你需不需要搶救，我們每次都徵求患者家屬意見，那我們搶救，我一直在做心電按壓，一邊囑咐護士給做心復蘇。到15分鐘時候我們一直做心電，一直這麼做，到15分鐘做心電依然是直線。這個時候我們跟患者説還是直線，沒有什麼起色。患者家屬説那我們就放棄了，不再搶救了。
【演播室2】
事情發生後，哈爾濱機場專用路有限公司很快辭退了收費站當晚的值班人員。所以記者無法了解到收費站的工作人員，到底是為什麼非要收了錢才肯放120走。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得知120被卡住之後，讓病危的楊桂珍老人支撐著活下去的那點希望，一下子就破滅了。
同期： 三兒子
她當時特別難受，我當時也在跟前，她就説120怎麼還不來？怎麼還不來？就喘氣。那個時候可能就是，犯病了有一個多小時了，這個車就不來，我們緊解釋，馬上就到，馬上就到這個車。但是這個車一直也沒過來。後來就是説，再給120打電話，説這個車被卡了，我母親可能當時也聽到這個事了，完了，當時一拍這個，一拍被子，完了，完了，快給我點藥吧，我走了，讓我走了。這是最後的一句話，給我們兒女就留下最後這一句話。
（解説）
由於楊桂珍老人年齡並不太大，而且生前身體沒有什麼大的毛病，所以她突然過世，讓家人和街坊鄰里在埋葬她之後的幾天裏都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同期：三兒媳婦
當天我倆還一起去趕集去了，還買的東西什麼的，我騎車子先回來，她後邊拎著菠菜回來的。
同期： 鄰居
哎呀，我都不信，那你説多突然啊。你活蹦亂跳人，一點病都沒有，你説，你説要不耽誤，那120不耽誤，那個不卡住，能不能這人完了？
【演播室3】
在楊桂珍老人出事之後，他的家裏人開始到處要説法，結果他們發現，即使是在一條人命面前，要想讓各個有關單位把這件事情説清楚，也並不容易。
（解説）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哈爾濱市的一家報紙報道了此事。
同期： 哈爾濱機場專用路有限公司副總經理 郭海濱
記者：您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情的？
郭：我是第二天。
記者：是通過什麼樣的情況知道？
郭：我是通過報紙知道的。
記者：從報紙知道的，當時的感覺是什麼？
郭：當時感覺非常震驚，能在我們路上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感覺很痛心吧。……就説我認為這件事情不應該發生。
（解説）
在媒體介入此事後的第四天裏，哈爾濱機場專用路有限公司作出反應，來到楊桂珍的家裏。
同期：楊桂珍的老伴 馬金華
他們來的時候，昨天晚上來是七點來的，通過太平派出所所長領著來的，領著來的進屋可倒沒説別的，我們來的目的就是慰問死者家屬，這個事情促成了，我們説那你來促成了，説有什麼説法？我就來了主要是看看家屬，完了我們採訪採訪，我們得調查調查這個責任人怎麼個事。
（解説）
機場專用路公司臨走時留給楊桂珍家三千塊錢。
同期：楊桂珍的老伴 馬金華
臨走了，他們給錢，我們不要，你是啥目的？你想了結，給倆錢就算了結咋的？三千塊錢想買條命？不知啥意思，不要，不能要那個錢，咱也不是為了要錢。
（解説）
哈爾濱機場專用路有限公司的做法讓楊桂珍的家人無法理解和接受，他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突然失去了親人。
同期： 三兒媳
人不至死，要説歲數大也行，我們也能接受得了，才56歲，正是好時候，正是兒女、孫男弟女都一大幫，正是享福的時候，人説沒就沒了。
（解説）
然而機場路公司對於自己收費的原因也有一番理由。
同期：哈爾濱機場專用路有限公司副總經理 郭海濱
我們機場路是2000年10月份通車的，隨著這個機場路通車呢，省交通廳、省物價局給我們下了一個2000年263號文件，那麼這個文件規定了我們的徵收範圍，我們在免費範圍裏面，就是規定了是軍車，含武警車，以及執行緊急任務，設固定裝置，設追捕證的警車，這兩種車輛可以免費的。但是並沒有包含救護車。……所以説這三年多來我們一直執行這個文件。
（解説）
而120急救車關於免徵通行費的文件是在2003年6月份頒發的。收費的機場路公司和不交費的120急救車，都有各自的文件作為依據。
同期：黑龍江省交通廳財務處處長 張志權
記者：出了2000年文件，然後現在又出了2003年，像這種情況應該是按哪個來執行？
張：它們兩個肯定執行新的，也就是2003年的，肯定執行新的。
（解説）
既然應該執行新的文件，那麼機場路公司為何出現拒絕執行2003年免徵120過路費的規定呢？
同期：哈爾濱機場專用路有限公司副總經理 郭海濱
這個文件當時在下發的時候，確實沒有下發給我們，也沒有抄送給我們，我們也不太清楚這個文件。那麼我們就一直就執行的是專門下發給這條公路一個收費文件，2000年下的。
同期：黑龍江省交通廳財務處處長 張志權
省政府通告都發了，應該按這個通告執行。而且它如果不知道的話，它肯定也會遇到120的車，比如120説我們不應該交費，它應該根據120車反映的情況應該去了解，即使不知道它應該去了解到底應不應該收費。
（解説）
現在，剛剛把親人安葬好的楊桂珍一家人，還沉浸在悲傷之中。儘管急救車遲到了一個多小時，耽誤了對病人的救治，但是家屬們並不想去怪罪120，他們覺得120畢竟也盡了力。可是如果直接去找收費站，這些普通的老百姓也覺得不合情理，畢竟這是120和收費站之間的事兒。
就這樣，明明滿心的委屈，可是家屬們要説法的步子卻至今沒有邁出第一步。他們真的搞不清楚，這事兒到底應該上哪兒説理去。
【演播室4】
在整個事件發生的前後，好像是人人有理，幾乎哪個部門、哪個單位都能拿出個文件來給自己的行為作解釋。在這些各執一詞的文件面前，人命兩個字忽然顯得那麼渺小。
據了解，120被困收費站這類事件在全國已經發生過多次，但願哈爾濱的這次能是最後一次。感謝您的收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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