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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鄉村--胡楊深處有人家(二)【風沙星空】2004-05-28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19日 11:10

  三、喀爾曲尕,亞森. 喀斯木,18歲

  行進40公里,跨過塔裏木河進入喀爾曲尕鄉界。

  路開在胡楊林間,變得極其難行,汽車不時得躲避路上的石子和大坑小坑,容不得我再去觀望兩邊最美麗的“托乎拉克”。

  喀爾曲尕的名氣在於它遺世獨存于大漠深處。但當看見高大的移動通信塔、看見近鄉政府的路邊新開墾出的田地裏彎腰勞作的來打工的漢族人時,我卻沒了好奇感:為什麼這麼偏僻的胡楊林深處還有種地的漢族人?為什麼所有的田地裏都鋪著白色的農膜?為什麼看不到手持羊鞭的維吾爾(羅布)牧人?

  喀爾曲尕鄉政府前的空地上有座足球場大的巴扎,四週散落著幾間木屋。巴扎四週的低矮房屋有兩個商店、一個賣農具的雜貨攤和一家正在營業的清真飯館,幾個男人在打撲克,一棵挺大的沙棗樹上綁著一個大喇叭,樹下坐著一個手持拐杖打瞌睡的老漢。

  停車走出,幾十雙好奇的眼睛盯著我們。在這個看不見幾個漢族人的地方,我有點怕--即使我多次走進沒幾個漢人的民族地區--怕語言不通,怕不懂規矩冒犯了什麼……

  實際上,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這裡的維吾爾人(羅布人的後裔)是很友善的。

  飯館的長桌前坐有幾個食客。我們要來恰依(茶),坐下,便打量起這些人來。

  羅布人融入維吾爾人後,兼收並蓄了宗/教、語言、文字、牧放形式等,但卻沒有丟棄他們具備的生性耿直卻柔弱、熱情豪放卻有點靦腆的秉性以及大部分面貌特徵。羅布人來到喀爾曲尕後,經過上百年幾代人的融合,已基本喪失了衣飾、飲食特徵,但若是對人種學有較深了解的,仍可從他們的特徵中發現他們具備的蒙古人種的徵象。在我們面前喝茶聊天的幾個男人和飯館裏跑堂的幾個女子便明顯與純正的喀什、和田維吾爾人有區分。當我們聊起他們的祖上時,幾個男人都回答,祖上是從羅布泊到這裡的羅布人。

  亞森. 喀斯木,18歲,穿一身紅白相間的運動服,頭上架一副太陽鏡,騎一輛嶄新的摩托車。在我們給他照相、他給我們寫地址時,他一邊書寫著筆畫順序嚴重顛倒的漢字,一邊與飯館的幾個女孩子笑鬧著。仔細觀察他的面容特徵,儘管分辨不出他與維吾爾人有什麼面貌上的區別,但卻可以斷定,他爺爺的爺爺一定是早年在羅布泊打魚的羅布人。我找不出説服別人的原因,但我自己相信,羅布人從羅布泊潰逃出來後,喀爾曲尕正是他們在這一帶的終點。

  巴扎過於寧靜,無法與大城市巴扎的喧鬧相比。但也正是寧靜,沖淡了來時我對農膜的記恨,我開始喜歡小小的喀爾曲尕和這裡的人。

  喀爾曲尕是農牧並行的鄉,人口僅有幾千人,鄉政府四週有幾百戶,其餘的都散佈在方圓幾十公里範圍內的胡楊林間。由喀爾曲尕向南百餘公里是成片連天的胡楊林,再往南,便是茫茫的塔克拉瑪乾大沙漠了。

  我權當那位操著挺標準漢語的男子是鄉上的“卡德爾”(幹部)--在我們聊天時,他沒插幾句話,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找我説起了什麼。他認定我是搞文字的或是旅行者,便告訴我,離這裡十多公里的地方,有個大沙包,上面豎立著他的爺爺們用胡楊搭起的木屋,胡楊木桿約有百多年的歷史,早已被風沙磨蝕,但卻一直佇立於沙丘間。

  這叫我立即想起了瑞典人貝格曼1934年發現的小河5號墓地沙包上的紅色菱形尖頂、成片似林、透著一種奇異和迷離的那些歷經數千年風沙吹蝕、烈日暴曬,均已裂痕、發白的木柱來--這個卡德爾所説的,莫不是羅布人從沙漠裏再次潰逃出來、沙化嚴重、環境惡化的又一明證?

  我試圖叫他多説些,奢望他能帶我去那個地方。但他擺擺手説,“不行,你們不能去,那裏有我們祖上的墓地”。

  儘管遺憾,但我還是在腦中記住了這一“證據”。也許,某一天,我會去。

  喀爾曲尕的寧靜在於胡楊林擋住了世外的塵囂,同時也擋住了現代化信息的進入。鄉上惟一的一所小學的土操場上,5個巴郎正在拼搶一隻籃球。沙棗樹圍在操場的四週,叫我想起了我小時候小學同樣的操場和同樣的拼搶。於是,我們三人與他們三人進行了一場對抗。經過10多分鐘,渾身是汗和土的我們以3:10敗陣。

  整個對陣中,巴郎們沒説一句話,但卻極認真地對待每一次拼搶籃板、傳遞和上籃。當我們氣喘吁吁地結束比賽時,他們卻開始笑我們--笑我們的狼狽相。

  假如我生活在這裡,我是不會因此而氣喘的,因為,這裡的拼搏要比城市裏的拼搏來得實在--鄉間的拼搏體現在身體上,城市的拼搏體現在心理上--對金錢權勢的爭奪在沒到手時是奢望,到手了就是空虛。

  喀爾曲尕鄉的公益機構只有這座小學和一間衛生所、一間派出所。

  四、胡楊林間,亞森江.尤努斯,21歲

  亞森江.尤努斯家居住的這片地方沒名字,只有他們一家5口人。

  這個沒名字的家坐落在塔裏木河胡楊林中一處空地上,房子四週有羊圈、水井。我們走近亞森江家時,他16歲的弟弟正領著幾個半大的巴郎朝羊圈走。見我們走近,有點怕--在大漠深處,很少有漢族人的面孔露在他面前。好在我們有阿合曼先和他打了招呼,他這才不懼了。

  羊圈裏沒羊,去林中吃草了。羊圈處在一片沙包上,用胡楊樹枝和紅柳圍起,圈裏有很多羊糞,圈外是羊踏出的虛土,一腳下去,沒了腳面。旁邊那個壓水井很小,孤立在屋前的平地上。

  待亞森江出來,問請我們的來歷,招呼我們進了家。

  亞森江家的院子很大,像是一座小寺院,有近200平方米,院裏有三間土屋。院子的地上滿是幾公分厚的黃沙細土,置一張能睡10多人的大通鋪,塵土很厚的氈子鋪在上面,亞森江的父親正和兩個不算大的牧羊人坐在上面喝茶吃馕。

  和他們打了招呼,然後我開始打量這個院子和房子的構成:胡楊人家的屋子以胡楊、紅柳為材料,四週先栽上碗口粗的四根木柱,再搭起四面木架,造出屋子的框架,然後像編柳條筐一樣用紅柳、胡楊樹枝編出四面墻壁,最後用秸稈混合的泥巴抹在墻上,屋頂也如此。

  這種“編”出的房子冬暖夏涼,外觀的顏色與四週的沙漠相互協調,適合胡楊林間乾旱少雨的要求,不怕鹽鹼,防風阻沙。這種建築方式在南疆的沙漠農村極多,源自何時,人們誰也講不清楚,反正是祖輩傳下來的,反正是祖輩的智慧。

  他們把這種房子叫“希旁”。這種房子在塔裏木河胡楊林間隨處可見,“編織”成本低廉,但卻要耗費大量的胡楊和紅柳樹枝:枯死的樹枝幹硬,不易編織,於是就砍割生長中的嫩枝條。

  亞森江家十分簡陋,惟有的值錢物是一台縫紉機和一台14寸的電視,電視因沒電,上面蒙著一層沙塵,成了擺設。

  院子很涼爽,偌大的天棚上搭著樹枝,遮擋著陽光的透入。我們與亞森江坐在院子中間聊著。

  亞森江是喀什一所大學大二的學生,“五.一”長假回家探親。聊起學校、學費、畢業後的出路,亞森江滿臉惆悵:他學的專業是物理,他並不喜歡;每年1萬元的學費和消費叫他負擔不起;畢業後要回縣上的學校教書,但據説學校又不缺人……

  亞森江的家僅有幾十隻羊,每只羊賣300元,一年供他上學除外沒剩幾個。他弟弟就輟學在家--學校離家有70公里;家中再供不起他讀書;父母年歲大,羊要靠人放……

  亞森江的弟弟很想上學。他告訴我,上學時可以和班上很多同學聚在一起聊天,現在住在林間的就他一家,鄰居之間有十多公里,放羊時除了和羊説幾句“話”外,就只有對著胡楊叫喊;一些輟學的同學也回家放羊了,但他們是不想讀書,説,“握細鋼筆不如握粗羊鞭”。

  塔裏木河治理的一項重要措施是搬遷散落在胡楊林間的牧羊人家,喀爾曲尕附近方圓幾十公里的林間有近千戶,何時搬出,誰也不知道。

  然而,搬出後,他們又怎樣生活下去?

  生態移民很難實施。

  亞森江家儲草圈邊還放著兩個用胡楊製成的卡盆。卡盆是羅布人在羅布泊漁獵時的原始工具,像獨木舟,兩頭尖、中間窄,僅能容一個人居中。現在,捕魚的機會幾乎為零,劃卡盆捕魚也就成了羅布人逝去的夢想--那兩個卡盆已經龜裂,閒置在屋角沙地上。

  亞森江的父母不善言辭,在我們聊天時,他們沒説幾句話,也許是獨居林中的緣故,也許是沒什麼好説的,也許是不懂漢語。

  五、塔提裏克,迪裏夏提,21歲

  迪力夏提是塔提裏克護林站的護林員,20歲,阿合曼的同學。

  我們是在塔提裏克村邊的林地間碰見他的,他正要騎摩托車朝林中的羊腸小道去檢查護林防火,於是我們就站在林邊聊起來。

  塔提裏克護林站屬國家級塔裏木河胡楊林保護區,離墩闊坦鄉有20多公里,只迪力夏提一名護林員,看護方圓20公里的胡楊林。

  迪力夏提已當了3年護林員,走遍了護林站管轄的每片林地。以往他對胡楊見怪不怪,現在隨著塔裏木河治理力度的加大和護林知識的增加,越來越意識到沙化與胡楊、與塔裏木河、與他周圍農牧民的關繫緊密。他説,以往常在塔裏木河下泄的水塘中看到漂浮的死魚、玉米地和棉花地澆完水後出現一層白鹼、胡楊林常常在春季發生春尺蠖、亂砍濫伐胡楊的農牧民將胡楊拿回搭建房屋、當柴燒、做棺木……這兩年,塔裏木河水質向好的方向轉化,農作物、棉花收入增加,錢多了,交通便捷了,牧人開始學著城裏人使用現代建材,拋棄了原始的生活方式。但牧人家的燃料依然是枯死的胡楊。

  “揀拾枯死的胡楊還好,有些人仍然在砍胡楊枝條,曬乾了,再用毛驢車馱回家,搭羊圈,當柴燒”。迪力夏提告訴我們,遇見這樣的人,他只好苦口婆心地向他們宣傳護林知識--因為都是鄉親,沒文化,不好發作。但對那些屢勸屢不改屢砍伐者,他就不客氣,收了他們的驢車,最後叫鄉上的人來教育或“制裁”他們。

  迪力夏提看過電視上護林的森林警察,也知道新疆有武警森林總隊,他還問我們,為什麼我不能成為一名林業警察,穿了警服,開著2020哪怕是騎著摩托車巡視胡楊林?為什麼武警不在我們這裡駐紮一個連隊,看護這片胡楊呢?

  尉犁縣靠近塔裏木河一帶現在有大片的棉田,大多是在胡楊林間、沙包旁開墾出的,這些荒地因為有枯枝爛葉的經年覆蓋和耦化,營養豐富,種植的棉花一畝能産籽棉3-400公斤。

  看來,整治塔裏木河環境與農牧民的經濟利益是一對永遠無法解決的矛盾。

  迪力夏提對他從事的護林工作還算滿意,他的工資每月有1000多元。

  (2004年5月16日 烏魯木齊)(網絡原創,僅供CCTV“國家地理頻道”使用,其他網站嚴禁轉載)


  圖:塔裏木河,河汊、胡楊、牽駝人

(編輯:陳玥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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