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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年記行》南鄉篇【夕陽影裏一歸舟】03-08

央視國際 2004年03月19日 14:48

  南鄉*走江

  我生長了十幾年的浙南江城,説的方言很奇特,比如朋友聚首飲酒,不叫“喝酒”,而叫 “吃酒”。也是呀,有酒必有菜,下肚的是酒少菜多。還有,管清晨叫“天光早”,吃早飯也就成了“吃天光”。逛街是“蕩街”,穿鞋是“著鞋”,等等,總之覺得牙齒磕來磕去來不及似的。離家那麼多年,方言已經忘差不多了。每每和父母通電話,用江蘇老家的方言,聊著新鮮事。爸爸用江浙混雜的方言講述了好幾次楠溪江,我腦子裏開始零零星星有些詞彙:石頭,山,碧水,筏子……不過楠溪江在我的印象裏脫不出蜿蜒小溪流的圖像,如江南別的水鄉。這次回來前,説好了要去看看。老爸説,我們要陪你走走。想想,坐在車裏沿著溪水盤桓,到底是水走還是我們走?找不到合適的詞,“走江”真是我能蒐羅得出來的最合適的動詞了。

  在浙南只呆了三個晚上,這匆匆一趟,只為了見見念叨中的楠溪江。姐姐早在我逗留京城時,就定下了旅遊車。天剛剛放亮,就看到了在門口等我們的旅遊車,是輛小麵包,剛夠,成了我們的家庭專車,高興不得了。司機把車開到永嘉的縣城上塘,去接導遊。導遊小徐,秀秀氣氣,只拎了把折疊陽傘,上車自我介紹後,我們就奔赴岩頭景區。第一站是石門臺,應該是個山頭,要爬九級瀑布,按照當地的叫法,是九祭(還有三點水,我的字庫裏沒有)。一路上,導遊給我們介紹哪像是獅子,這裡有龍踞,哎,我對這些人為的東西,一向認為是胡編,牽強附會,讓人聽了就忘。忘了就忘了吧,從不勉強手記或者心記,行走的路,就是隨心隨意,不感興趣的,就讓它歸於淩亂吧,硬是扯來裝在口袋裏,豈不是越走越累?

  浙南多山地,還沒有開始爬一祭,石階已望不到頭了,在第一個小亭子裏,兩個算命的,擺著八卦,卻也相安無事。雖然還沒有到中午,南方的日頭已經開始炙熱了,大家自然進去歇歇腳,山風吹來絲絲清涼,父母便不想走了,估計要成為那兩個八卦的“犧牲品”。其餘人繼續爬山,沒料到北京的陰涼時節在南方竟是酷暑,導遊給每人發的帽子派大用了,不然,不是中暑,頭髮也要烤焦。因為過了雨季,颱風雨季節還沒到,一祭、二祭的水就很淺,如池塘,流不成瀑。到達三祭之前,迎面一個大水溪流,平滑若鏡,被一道人工石壩攔住,水旺的時候,沒過壩頭,就能成大瀑了。水溪流一側是濃樹林,一側是小徑,水成瀑時,飛花碎玉,一定會撲了行人一身的陰涼。坡度很大的石階,還蓋了頂棚,斜長斜長,不是廊橋勝廊橋,得以駐足,從容一覽景色。沿路有幾座小亭,臨了山崖,竟有當地人躺了打瞌睡。誰會攀了山來清風裏睡覺呢?山民可沒有學來小資哦。小徐説,因為山頂上有一個村子,叫雙岙古村。恍然大悟,不過,為什麼會在山頂建了村子,多大的村子?又是一個謎,這麼熱的天,父母又在山腳等著,可為了解謎,決計爬到頂。

  又上一祭,水流聲變大,同心橋下,水開始有了深度,隱隱的石頭襯著碧藍的水,樹蔭也濃。一對戀人蹲在橋下玩水,水流就是兩祭之間的瀑布,並不急,在石灘間穿流,成了灘水。外甥説想留下來玩水,看來忍不住被這裡的蔭涼邀住,也好,乾脆留下姐姐一家,就我和小徐繼續上山。在石頭間跳躍,我們走得飛快。其實,我很想坐下,不是勞累,是想清靜地享受空山無人的寂寥,話也不必説,思也不必作,兩忘物我。

  過了六祭,兩旁只有光禿禿的石頭,若不是有牌子説明,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幾祭,水枯得幾乎不見蹤影,同一脈的,怎麼就連不成流?謎越來越多,只盼到了山頂,能找到全部的謎底。小徐説,肚子疼,爬不動了,而她不能讓我一人走。硬著頭皮走了半祭,看小徐實在不行了,心裏嘆嘆氣,所有的謎底,也就只有留在山頂的石門臺上了,看哪一天,能否再去,把他們撿到。

  山下小坐,偌大的亭子,曲曲折折,竟沒有別的遊客了。我們幾個掏出帶上來的點心,小徐卻和孩子搶著埋頭看《烏龍院》,還是小姑娘一個。吃過我們給的水果,精神好些了。下一個景點是陶公洞,在那裏的飯館,有我們的午餐。説心裏話,把寺院作為景點來遊覽,我一向不感興趣,這不是寺院的本意,更違了它們清凈的初衷。香燒了,頭磕了,心卻是亂的:禮拜本是敬與懺,有多少人卻在求?乘著功利的舟是不能抵達喜樂的彼岸的。而且,我斷做不到在雜亂中頃刻定下心來。這個寺廟,是僧是道,都沒有弄清楚,豈不是拜錯了神仙?

  在岩洞裏建起來的兩層廟宇,暗暗的,一層的崖壁下,密密坐了兩排算命先生;樓上的紅蠟燭滴滿案臺,厚厚一層油蠟;紅光閃爍後面,歪睡了一位賣紀念品的小販;石階的頂上,小小香爐,溢出來的香灰,埋了半拉爐臺;洞口,浮著氤氳青煙;樓下的幾間山房,倒還有些清凈模樣;出得院門,巨大的山崖橫在眼前,山水積成了大池塘,給炎熱涂了層涼意。

  耐心等父母燒過香,在陶公洞景區惟一的一家飯館,吃過我們豐盛的午餐,覺得很好吃,就是記不起來名字,都是當地的家常菜了,並不考究,許是太餓了,顧不得許多。

  下一站,芙蓉古村。浙南山地居多,許多的鄉村相對落後,不少古老的生活方式得以保留下來,泰順的廊橋們就是一例。楠溪江邊緣古村落就不少,芙蓉村是規模最大的。

  入口,有二層的門樓,正正經經地,一看就是個頗具規模的村寨。小徐拎著小擴音器,早在祠堂門口立著了,等東張西望的我們。注意到祠堂門楣上貼了“聖旨”,覺得好生奇怪:這窮鄉僻壤,古代的南蠻之地,怎能被皇家鞭及?

  進了宗祠大堂,一幅幅退了色的畫像,挂滿了板壁。根根木柱,早已經褪去了紅顏,還原本色。長條凳上,再無家族的長老們。空空蕩蕩的大堂,以往的訓導落進了塵土裏。那個曾經熱鬧非凡的大戲臺,只承著歲月和目光了。一群孩子在追打嬉戲,攪起沉寂的往昔。墻上一幅金龍盤邊狀元匾,寫著村裏十八位進士,人稱十八金帶。導遊介紹説,這十八位在南宋同朝為官,可見芙蓉村曾經的風光。原來如此,狀元及第,聖旨加封,肯定的事。再説,當時的臨安離這裡確實不遠。由此不難想象這裡的儒風曾經極盛,村子裏的年輕人,挂角耕讀,蔚然成風。

  司馬第學塾就是此地重視讀書的一個佐證。雖然很破敗了,還是能看出當年的精緻,原是一座小園林,花騎墻內外,灌竹扶疏。前後各有一個小院,先生的臥房在後院,院子壘著石墻,野草瘋長。蟬鳴歇了,蟋蟀還沒有響起,案頭的釉花瓶裏,還插過野花罷?芙蓉村童百草園,寒暑春秋三昧屋啊。學堂的條桌條椅還是老樣地擺著,我忽然來了興致,讓大家都坐好,來一張今日家庭學堂合影。老爸原本就是教書匠,帶了老花鏡,神氣活現地高高端坐講臺,過了一把癮。離開的時候,一位看門的老人,在影壁下澆水,壁上寫著五個字:惠、敏、信、寬、恭。寬字的腿上,額外多了一個點,看起來像一個心字。多用心,才能寬。小小學堂,訓志昭然。我們走了,那個久遠的聲音似乎仍在身後迴響:弟子規,聖人訓,首孝弟,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餘力,則學文。

  在如意街上走著,左側有一個水池,一條石板通向翹檐小亭,這就是芙蓉池,芙蓉亭了,據説能看到芙蓉三峰的倒影,曰:芙蓉三冠。三二村民亭子裏坐了,觀池中戲鴨,一位骨瘦老者,坐在門口的臺階上乘涼。其實,哪有涼可乘?他是孤獨啊。我們走入一個頗具規模的小院時,看到一位落齒老太,在屋裏的灶臺旁掏鞋幫。父親説,這樣的灶臺越來越少了,很珍貴,我聽了,打開鏡頭。她並不躲我,望著我笑,那麼無憂。屋裏,又破又舊。我突然有一種心酸,趕緊離開了,跑到別處拍院子去,父母姐姐們則在榨油搗子處休息,那裏搭著一個涼棚。等我回來的時候,看到老太太在和父母聊天。老太太九十多了,耳聰目明,沒有一點疾病,有一個七十多歲的女兒。她説,經常有遊客來拍她。我在想,這些遊客中,是否也有如我一樣的,帶著一種病態的審美?古代的藝術是永恒美麗的,可是人文、民俗的,就難以帶上了落後的陰影。當我的鏡頭對準了淩亂灰塵遍佈的老院,我眼裏看到的是古老輝煌的文明,還是隔世滯後的貧窮?我説不清楚,一種攪和的感覺弄著自己很不是滋味。我這樣端著現代的玩意兒,以為自己在捕捉樸實的美,跳出來想想,實在是一種闖入,和周圍的一切如此不協調。村民們漠然坐著,蔑視我的張揚。實在是大大嘲弄了自己。現在想起來,很難過,對老頭老太太以及我沒有見過的古老,真真誠誠地歉意,儘管我不是有意的。

  一天的遊程接近尾聲,用獅子岩的漂流作結。我們分坐兩張竹筏,媽媽嚇得要命,就是不肯上去,生怕一腳踩歪了,掉進江裏。看來這也有遺傳,我從小也這樣,每到要上輪船,心裏緊張之極,盯著靠上來的船,毫無搖晃了,才緊著一腳跨上去,好像那個僅有的一丁點兒縫隙,專為我一不小心時一腳踩空留的,好歹把媽媽哄上了竹筏。艄公輕輕一點竹篙,就離岸了。楠溪江水並不深,或者我們漂流的這一段是如此,陽光投下來,碧清見底,水變成一張透明的玻璃,船在上面溜,兩岸青山,人在畫中游。閉起眼睛,享受清風,一天的疲憊和沉甸,統統投到江裏。興致所至,脫掉鞋襪,一任雙腳浸在漫上來的水裏。在另一條竹筏上的外甥過足了船公癮後,乾脆脫衣下水,跟著竹筏游來,讓我這個旱鴨子羨慕不已。我探出一隻腳,伸到水裏,水涼涼的,柔柔的,拂到心裏。這樣坐著,天開水闊,願意一直這麼漂下去,漂下去,漂到明天……

  (續篇:蘇滬篇)

(編輯:紅立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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