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聖母屬於大眾


    
    墨西哥城瓜達盧佩教堂區新教堂邊,1709年建造的巴羅克式教堂已經傾斜開裂,停止教事活動,成為歷史。
   

    瓜達盧佩新教堂內景
   

    膝行前往教堂的群眾
   
    在墨西哥城東北特拉特洛爾科區的三文化廣場,《極地跨越/兩極之旅》聯合攝製隊墨西哥城分隊攝像師關爾嘉通過攝像機鏡頭把阿茲特克金字塔大祭壇遺址和聖地亞哥修道院、聖布埃納文圖拉神學院套進同一個畫面。作為古代文化代表的茲特克金字塔大祭壇原來有7個用各色石塊砌成的平臺、124級臺階,現大部分平臺僅剩十幾級臺階。修道院和神學院是1529年西班牙殖民者拆毀廣場金字塔和廟宇後於17世紀建成的。同樣是墨西哥城,在憲法廣場,關爾嘉同樣把17世紀建成的城市教堂和1521年被西班牙殖民者毀掉的特諾奇蒂特蘭古城的中心遺址套進了同一個畫面。
   
    人們在拉丁美洲各地都可以看到這種文化景觀——被摧毀的古印第安宗教遺址的斷壁殘垣與巍峨的天主教堂並立。而更多的地方,是古印第安神廟的花崗岩地基上修建了天主教堂。美洲印第安人信封自己的宗教。在墨西哥一帶就有瑪雅宗教和阿茲特克宗教。當地印第安宗教和古希臘神話差不多,大多是多神教,各種神主管著自然和農耕。在拉美各地,宏偉的印第安神廟和金字塔數不勝數。16世紀伊比利亞半島的歐洲殖民者打著傳播基督教的旗幟入侵美洲。他們趕殺印第安人,掠奪財富,同時派出大批傳教團強迫原住民信教對他們進行精神控制。在佔領的每一個村鎮和城市,殖民者都毀掉印第安神廟,修建天主教堂。可以説,在入侵美洲的頭幾個世紀,每一座天主教堂都壓著一座印第安神廟。
   
    攝製隊節目報告人田野在瓜達盧佩教堂區對著攝像機介紹説:“這裡的聖母像不像歐洲那樣披著黑斗篷,而是披著綠斗篷。她的臉型很像當地的印第安人,長著棕色皮膚。這位聖母叫瓜達盧佩聖母。”16世紀,西班牙殖民者為了奴役印第安人,瓦解他們的反抗意志,編造了瓜達盧佩聖母來自拉丁美洲的傳説,阿茲特克人把瓜達盧佩聖母當作自己崇拜的豐饒和繁衍女神托南辛女神接受,這種混合宗教在墨西哥廣泛傳播開來。從南到北,攝製隊在拉丁美洲看到數不清的傳教區,宗教情感濃厚的拉丁美洲在強制和誘導下,逐漸成為全世界天主教徒最多最集中的地區。拉丁美洲居民中90%是天主教徒,幾乎佔了全世界億天主教徒的一半。天主教會在拉美各國長期擁有地産、稅收,興辦教育,設立宗教裁判所,影響所在國的政治生活。
   
    教義在於解讀。大眾按照自己的理解接受的是天主教和古印第安宗教的混合産物。廣大拉丁美洲教徒並非真心愛戴因循守舊和虛偽的説教,但熱愛基督教裏那種人道主義傳統。他們並不熱衷教條和思辨,而將宗教精神簡化為愛心、仁慈和對解放的祈望。自18世紀,瓜達盧佩聖母信仰開始帶有民族主義色彩,推動了墨西哥民族意識的形成。
   
    在教會一方,幾乎從拉丁美洲殖民行為開始的同時,就有部分主教和基層神父、教士從基督教人道主義精神出發,站在被欺侮一方,激烈地反對殖民統治在拉丁美洲的暴行。1511年,在西班牙島,一批天主教多明我修會的修士面對人道與殘暴之間的巨大衝突,冒著革除教籍、遣返回國的危險,推舉蒙特西諾斯為代表,向當地殖民首領們布道時喊出振聾發聵的反叛之聲:“我是這座島嶼上荒漠之中基督的聲音……你們全體都犯下了死罪。你們對這些無辜的人們施加暴行、實行獨裁,因此將永無解脫之日。你們有什麼權力和理由這樣兇殘地奴役印第安人?你們有什麼權力對他們進行可憎的戰爭?”“蒙特西諾斯的呼聲”是比美國的《獨立宣言》更早的人權宣言。
   
    當年,墨西哥恰帕斯州主教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薩斯(1474-1566)目睹了古巴的大屠殺。一座原有30萬居民的美麗島嶼竟被1511年後登陸的西班牙士兵糟蹋成荒無人跡的死島。拉斯卡薩斯毅然放棄屬於他監護的所有印第安奴僕,開始了長達50年義無反顧的鬥爭。他回到西班牙本土,把美洲大陸非人道狀況報告教廷和王室。1516年,拉斯卡薩斯被王室任命為“印第安人代訴人”。在拉斯卡薩斯和其他一些宗教人士的努力下,羅馬教皇和西班牙王室制定了一些法令,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大陸的暴行。他致力於制定關於“西印度”的新法律:取消無異於奴隸制的委託監護制,代之以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的合作式村社,通過和平方式逐步取消種族差別。他三次建立和平傳教試驗基地,不許武裝的西班牙人進入他的社區。他歷時七、八年進行一生中最重要的史書——《西印度史》的寫作。以“我作證”的莊嚴態度向全世界公佈西班牙殖民主義者的罪行,揭露主流史書對印第安人的種種誣衊。明確要求取消“征服”(conquistar)美洲的提法。他認為歷史事實是殖民主義者“殺戮”了原美洲居民、用武力“打敗”了這些民族。他翻山越嶺,問詢印第安人的疾苦和要求。恰帕斯州的印第安人熱愛這位早期的窮人主教。
   
    1810年,深受18世紀法國啟蒙思想影響的米格爾伊達爾哥神甫敲響了多洛雷斯鎮教堂的鐘聲,提出推翻殖民統治、平分田地、廢除奴隸制主張,率600多人起義。這就是墨西哥獨立史上著名的“多洛雷斯呼聲”。在獨立戰爭中,“瓜達盧佩聖母萬歲!”成為反對西班牙殖民統治的口號。
   
    在拉丁美洲的宗教土壤上,60年代誕生了“解放神學”。它衝擊了保守的天主教教會傳統,宏揚了原始基督教意識裏優先窮人的人道主義精神。窮苦教徒組成的基層宗教社團認定“愛窮人就是愛上帝”。哥倫比亞神父卡米洛托雷斯雷斯特雷波面對不公正的社會現實寫出:“天主教的真諦是愛他人。愛只有産生效力才是真正的愛。我們必須尋找有效的措施使大多數人獲得福利。”他在1965年向哥倫比亞紅衣大主教提出辭呈。他在一項聲明裏寫道:“我請求紅衣主教閣下准許我辭去神父的職責以便能夠在俗世為我的人民服務。我的犧牲是為了創造條件使信仰變得更加真誠。”1966年報紙上登出了卡米洛托雷斯加入哥倫比亞遊擊隊之一“全國解放軍”的消息。幾個星期之後,卡米洛托雷斯在一次與政府軍的遭遇戰中犧牲。1968年,教皇保羅六世赴哥倫比亞第二次拉丁美洲主教會議。這是兩千年來第一位教皇到訪拉美。以保利諾加西亞和弗朗西斯科古斯曼兩位年輕基層神父為首的一批教內外群眾佔領了智利首都聖地亞哥大教堂,抗議對教皇過分奢侈的歡迎活動。高聳的鐘樓上挂出大字橫幅:“正義與愛:建立一個與人民團結戰鬥的教會!”威嚴的大教堂裏回蕩著史無前例的祈禱:“主啊,為了我們在戰鬥中倒下的兄弟……為了拉丁美洲的解放……為了我們受剝削的勞苦大眾……主啊,聽取我們的祈求吧!……”在教皇到會的會場——哥倫比亞的第二大城市麥德林,年輕基層教士加夫列爾迪亞斯和7000名被警方強行驅趕到這裡的無地農民在曠野裏堅持反暴力鬥爭。迪亞斯和14位神學院的學生進行48小時絕食,他們散發的公開信寫著:“教會應當扔掉手裏所有的牌,只留下寫著愛和正義的那一張。”麥德林市郊工人區的比森特梅希亞神父面對15000名流離失所的窮人進行布道説:“我與這些被剝奪了一切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感受著他們的所有苦難,我理應呼喚正義。”麥德林會議終於在長達140頁的最後文件中強烈譴責社會不公正的現象,敦促政府實行徹底的結構性改革。文件提出了“窮人教會”的主張:“譴責此世不公正的貧窮狀況以及製造了這種貧窮的罪孽。”
   
    解放神學運動顯示了高度的實踐參與精神。1979年尼加拉瓜趕走了索摩查獨裁政權,成立了民族復興政府。政府裏天主教徒多於非天主教徒,5名神職人員和6名普通教徒參與政府重要部門的工作,其中有文化部長、外交部長等職。他們遭受羅馬教廷的處罰仍毫不動搖。
   
    1980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薩爾瓦多主教奧斯卡阿努爾福羅梅羅在教堂內剛做完彌撒後遭暗殺,胸部連中四彈。他在前一天的布道中譴責了對群眾的暴力鎮壓。據統計,1968年至1978年,拉丁美洲被逮捕、殺害、拷打和流放的主教、神父、教士和修女(不包括非神職人員的普通信徒)達850人。鮮血和生命使解放神學運動尋求正義信仰的精神更為真實可信。
   
    拉丁美洲的教堂多姿多彩,不拘一格。你可以看到穀倉、茅屋插著十字架,那就是人們祈禱的地方。嚴謹的哥特式、多利亞式、巴洛克式教堂被活潑的幾何線條建築替代。在瓜達盧佩教堂區一眼可以看到5座教堂,1976年新建的容納4萬人的瓜達盧佩大教堂像一個圓形體育館,可以和巴西利亞大教堂比美。敞亮通透的落地門窗一掃森嚴陰鬱氣氛。每年12月12日瓜達盧佩節前後15天,從全國各地來這裡的有幾十萬乃至上百萬人。教堂每隔半小時舉行一次彌撒和領聖餐儀式。教眾穿著日常的各色服裝,扶老攜幼從各個大門隨意進出。看著那些秉燭膝行,匍匐在瓜達盧佩聖母畫像前的平民,你會感到綠衣聖母身上寄託的,實際上是老百姓的期盼。(葉研)
   

    墨西哥城三文化廣場,阿茲特克金字塔大祭壇遺址和聖地亞哥修道院、聖布埃納文圖拉神學院
   

    墨西哥城憲法廣場邊,古特諾奇蒂特蘭城遺址和城市教堂
中國中央電視臺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