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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菟”之謎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27日 17:56

  

攝影/撰文 孫明光


  每年的農曆11月20日,在青海省同仁縣隆務河中段的年都乎村都要舉行一次古老的宗教祭祀,當地人稱其為跳於菟。於菟一詞在古漢語中指的就是老虎。這和年都乎村跳於菟讓幾位青年小夥兒赤身裸腿的紋身,化粧成虎豹的造形在稱謂上是一致的。跳於菟的直接動機就是讓這些“老虎”、“豹子”進村去驅趕躲藏在村民家中的瘟疫和妖魔,以祈盼來年的平安吉祥。跳於菟有一整套的儀式儀規,拂去歲月的塵埃,你能從儀式中深切地感受到濃郁的原始宗教色彩和古代氏族社會人們的心理經驗和認知。年都乎村之所以又成了人類文化學的考察地,是因為這裡的於菟至今還有許多不解的謎團。

  謎團之一:為什麼只在年都乎一個自然村中跳於菟,周邊的鄰村都不跳。視野更大些,就是在整個青藏高原上也找不出第二處。

  謎團之二:年都乎村跳於菟是從何時開始的。為什麼和雲南楚雄彝族哀勞山以及雙柏縣另一彝族村跳虎豹的文化現象如出一轍。青海與雲南兩地有著共同文化基因聯絡的跳於菟相距數千里,到底誰影響了誰?

  謎團之三:從前,年都乎村粧扮成於菟為8人,這和雲南雙柏縣彝族跳虎豹的人數相同,為什麼現在年都乎村只有7人跳於菟了。

  謎團之四:年都乎村在跳於菟前後的許多活動中都會有一種叫“邦”的儀式。“邦”究竟作何解釋。

  還有許多問題,專家學者們至今也還在探討和考證中。做為一名人文地理攝影師,不可能象專職的社會學家那樣,有著系統的人文理論儲備,但是,追求一點探索精神,把選題做的紮實一些,無論是對鏡頭語言或是文字語言的表達都會是有益的。學習田野考察的方法,從現象入手,分析問題,也算是一種勤能補拙的路子吧。於是,在跳於菟的前10天,我就住進了年都乎村。這是非常必要的,因為,跳於菟不只在農曆11月20日這一天,其實應該説這已是最後一天了。許多和跳於菟有關的村民活動,是在這之前進行的。從黃南州所在地搭乘機動三輪車三五元錢的車馬費,便可來到年都乎村。但是,住在村裏的最大優勢是信息多,知道的早,方便拍攝。村民們的住房都十分的寬敞,吃住在農家,當然應該交些錢,但怎麼也比住在州上要便宜的多。有朋友再要去,就找黃南州民研所的才項多傑先生,他會安排的很好。年都乎村的海拔高度是3000米左右,早來幾天,可以適應氣候,等到農曆11月20日這一天,要想跟上於菟翻墻越宅的速度,還真得拿出點體力來呢。

  好,言歸正傳話於菟。

  

“邦”與情人節

  年都乎村是一個擁有343戶人家1400多人口的土族村寨。分為8個生産隊,兩兩住在一起,它源自古代一個主人部落,一個僕人部落的建置。在跳於菟前有一項重要活動,各自祭祀本部落的守護神,村民們把這類活動統稱作“邦”。

  我趕上了農曆14日這一天第3第4“主仆”兩隊的“邦”。日出前年都乎村的神職人員拉哇把守護神阿尼達嘉從3、4隊的寺廟中請出來,放在公堂裏。阿尼達嘉雖然是甘青交界處一位山神的名字,可是這尊山神雕像的衣冠形象卻有著濃郁的明代風格。

  村民們手工剪紙做了許多白幡和53朵小花,供奉在山神周圍。兩隊共有少兒53人,“邦”結束後,小花分發給每人一朵,插于家中樑上,據説可保祐孩子祛病安康。“邦”的正式儀式是在撐燈後開始的,由年都乎村的神職人員“拉哇”主持,選出五名青壯年男子。擊鼓敲鑼,對唱戲耍,逗引的村民們笑聲不止。其中有很多是野曲情歌甚至暈笑話。所以,當晚來的人除了孩子們湊熱鬧外,全都是青壯年,年輕女性圍聚在窗外庭院中。據村民們介紹,過去“邦”結束後便是戀人相會的時間。這一夜,以往的情人也可以幽會,不受村規民約的束縛。現在,儒風漸濃,這種“情人節”也是名存實亡了。

  值得注意的是,“邦”的儀式在整個土族居住區廣泛流行。幾乎所有集體慶典活動都要舉行“邦”。其形式既受藏傳佛教的影響,也有中原道教的影子。才項多傑先生曾在1984年錄下了老“拉哇”和五六隊老人做“邦”時的唱詞,即不是土詞,也不是蒙語,也不是藏語,至今沒人能解。“邦”值得研究下去,也算是一個有賣點的人文地理拍攝選題吧。

  

七個與八個

  年都乎村有一座格魯派寺院,已有500多年的歷史。村民們都信奉藏傳佛教。跳於菟前全村要集體唸經,然後集體喝一次奶茶。比較有特色的還有一次公桑。公桑是一種集體煨桑活動,各戶派一成年男子參加。公桑在“讚康”殿中舉行,“讚康”殿是年都乎寺護法山神居住的地方。作為本村寺廟的護法神,自然也成了年都乎村民的保護神。據説山神喜歡聞香,男人們圍擠在香爐旁,爭著給自己的保護神敬上清新的柏枝和炒麵。

  20多名僧人開始誦經。男人們從藏袍中掏出酒瓶,和著喇嘛的誦經聲,白酒緩緩地倒進殿前的酒池中。給山神守護神敬酒,在年都乎村非常普遍。西北人能喝酒,甘青一帶又是多民族居住的地區,各民族兄弟按酒量大小排了座次,“漢二藏三土四裕固五”,説的是漢族一次喝二盅的話,土族兄弟就得喝四杯。席間可以靈活掌握。當然,這只是一個模糊的説法,甚至就是調侃、玩笑不必當真。不過,只要你身處大西北,一定能體會出這句話的“真諦”來。

  “讚康”殿內的香爐比較特別,是個人形爐。爐堂內嗞嗞作響,一塊足有八九斤重的肉在燃燒。才項多傑説,村裏供奉著好幾個專門喜歡吃肉的神,這類神的廟宇都是獨門獨院。神“吃肉”的習俗追根溯源還是離不了古老的藏區本土宗教——苯教的血祭風俗。

  我在唸經現場訪問了四位老人,他們説本村跳於菟的原起是很早以前駐守這裡一個王的兒子久病不愈,請問巫師,説是要請於菟驅魔。讓我驚訝的是,在老人的述説中,暗含著這樣一個結果,即當時還要真的打死一隻於菟,以替病孩超生。

  關於年都乎村跳於菟的起源,在當前的學術界分歧很大。有“苯教説”——認為它是藏族原始苯教的遺風。有“楚風説”——認為楚地崇虎,於菟來自楚地。現有相當一部分學者傾向於後者。現在四川、雲南崇虎的納西族、白族、彝族大多是原先居住在甘青一帶古羌的後人。大約四千年前,很多古羌人為何要南遷也是一個謎。又據《同仁縣誌》稱:“今同仁縣地區秦為西羌地,漢初名大小榆谷,為羌人活動地區。”從西漢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冊封大小榆谷地區先零羌揚義為“歸義羌侯”以來,兩千多年這裡的民族變化很大。從年都乎村自編的村史中可知這裡有蒙古族、藏族、漢族的後裔。到了明洪武、永樂年間推行軍屯,年都乎村、吳屯等臨近四個村屬於軍屯的後代。比如吳屯就來自江蘇蘇州地區操吳方言的人。這四個祖上曾是軍屯的村民,來自全國的不同地方。其中當然有可能來自川滇地區,他們帶來了崇尚虎文化的習俗。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又回到了自己祖先古羌人居住的老家了。因為年都乎村的跳於菟和雲南的跳虎豹實在是太一樣了。哀勞山只不過衍化為由孩童粧扮虎豹;雙柏縣跳虎豹的時間也是冬季,而且人數是8人。這和年都乎村跳於菟的時間一致,與原先跳於菟的人數也相同。大約六十多年前,年都乎村一次跳於菟放槍打死了現在第七、第八隊的一名於菟。從此,這裡於菟八個變七個。而且七、八兩隊不再派人參加跳於菟了。

  

拉哇與二郎神廟

  跳於菟的集中地是村東頭山崗上的二郎神廟。二郎神是年都乎村的首席保護神。相傳二郎神在天庭主管庫房,因庫房失竊被貶下界,玉帝命其連夜西行,天亮時二郎神正好走到年都乎村,受到村民的擁戴。這個傳説明顯地有著漢文化色彩,但二郎神廟中供奉的另外四位山神卻又是地道的藏區之神,其中還有著名的阿尼瑪沁山神。

  上午10時,人們陸續來到二郎神廟,主持於菟祭祀活動的人叫阿吾,今年47歲。他是村裏的“拉哇”。“拉哇”是藏語安多方言中的“神漢”,屬於祖傳的神職人員,他家的經幡旗桿上,用華蓋做裝飾,這是本村“拉哇”的標誌,其他人家不能有。阿吾原先在縣供銷社工作,現在與妻子一道做唐卡。旅遊業發展了,禮佛的人也多了,唐卡銷路很好。“拉哇”的神職工作是盡義務,基本沒有收益。7名粧扮於菟的人首先要化粧,香灰抹身,然後紋身。年都乎村是著名的唐卡之鄉,人人都是畫家。一個時辰後於菟生動地展現在人們面前。“拉哇”按照秩序,召過於菟蹲在二郎神廟前,給於菟灌酒——這很關鍵,此後於菟就成為神的化身,不能再説話了。“拉哇”進廟做“邦”,出來時,趕著於菟出了廟門。鞭炮炸響,五名於菟飛一般衝向三公里外的村中,分做兩路,驅病除妖去了。“拉哇”趕著兩名“老於菟”跟在後面。此時,你要是事先20元租一摩托,在二郎神廟山下等候,這次高速轉場可以做到兩頭都能拍全。建議你進村後先上明城墻,只等一路於菟為好。於菟一路跳著吸步,翻墻越宅,此時,農家院門緊閉,為的是不讓躲藏在家中的妖魔逃走。每戶人家都準備了肉、果品和奶茶,於菟吃了哪一家的東西,也意味著消災解難。再上路時,主人給每個於菟一塊生肉叼在嘴裏,這個細節恐怕更接近於菟習俗的古代版本。

  “拉哇”趕著兩名“老於菟”在街巷中巡視近兩小時,所有於菟都在村中老城東門匯合。村民們紛紛獻上饅圈,於菟接了,也算是帶走了自家的災難與不幸。饅圈多了,由於菟家人收進口袋,這種饅圈裝在生鐵匣內用草木灰烤熟。可以放三個月不變質。參加跳於菟的人可以免去來年集體的重體力公差。古城東門口聚集了許多村民和參觀者,於菟跳的更加賣力。有人再次給每位於菟灌了酒,這也是老習慣了,給於菟一個信號,很快就要放槍,槍一響,於菟便拼命奔向隆務河,鑿冰洗身去了。當然現今用鞭炮替代了放槍。多餘的饅圈拋給了河神,於菟洗凈後跳過路旁的火堆,意在阻斷魔妖和瘟疫回村的路。過去,於菟當夜是不能回家的,以免把驅魔除妖的污濁之氣再度帶回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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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郭翠瀟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