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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冬洛熱巴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16日 12:45

  

攝影/撰稿 孫明光


  去年六月,我去西藏昌都的丁青縣,在桑多鄉炯休村遇見了現今唯一僅存的家族式熱巴舞的四位老藝人,他們個個堪稱舞神。他們的精湛技藝無疑是中國民間舞蹈中的瑰寶。我此次遠行的目的,原本是要拍攝丁青著名的苯教寺院孜珠寺具有原始宗教意義的裸體法舞。這種裸體法舞只在藏曆馬年的盛大法會上舉行。也就是説每十二年才能遇到一次。去年是鐵馬年,按照習俗很多人都要在這一年裏去朝拜岡底斯、阿尼瑪沁這類著名的神山,祈求山神的護佑和賜福。為了目睹丁青孜珠寺裸體法舞的風采,我毅然放棄了去阿裏的計劃,提前十天來到丁青,憾的得知,裸體法舞取消了,理由是時下正值農牧民收穫蟲草、剪羊毛、打酥油的繁忙季節,鐵馬年的裸體法舞幾乎要吸引孜珠寺周邊地區所有信奉苯教的農牧民前來觀瞻。為了不影響生産,寺院只做了常規的苯教儀式,共有十三項內容之多,説實在的,也十分精彩,只是少了裸體法舞,讓我很是失望。丁青縣縣長齊飛先生倒是建議我拍拍他們的熱巴舞。起初,熱巴舞並沒有引起我多大的興趣,隨著採訪的深入,越來越感到,丁青熱巴舞的確有它的獨到之處,同時也是一項需要搶救和保護的民間舞蹈。

  昌都的鍋莊,茫康的弦子,丁青的熱巴,並稱為藏東南地區三大舞蹈音樂形式而享譽藏區。鍋莊有上百人甚至上千人參加表演。如今每年都要舉辦康巴藝術節,當然少不了集體鍋莊表演,所以,昌都鍋莊得以發展。在都市在城鎮街頭、茶館經常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青年,身挎弦琴在彈唱,歌詞有傳統的老詞,也有根據環境和對象即興編制的,唱到高興處還能邊舞邊唱。他們大都來自茫康,因而茫康的弦子得以流傳,丁青便沒有這麼幸運。跳熱巴舞的群體多以家族為單位。每年農閒,舉家上路,沿著朝聖之路前往拉薩,足跡一直延伸到印度、錫金、不丹、尼泊爾的市鎮。他們以自己精湛的舞藝,博得人們的喝彩之餘,接受人們施捨的一點糌粑、酥油、一張羊皮、幾尺布料,儼然歸入了流浪藝人的行列。現如今,溫飽基本得到滿足,跳熱巴已不再是謀生的手段。青年人通過生産經營取得收入的渠道也多了,因此大都不遠跟著前輩學習熱巴舞了。行走賣藝的社會環境不存在了,熱巴舞産生的基礎,家族熱巴的衰落,作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産的家族熱巴舞也正在消亡中。

  丁青的熱巴舞則以鈴鼓舞為主,伴有説唱甚至融雜技氣功為一爐的綜合表演藝術而著稱。其舞姿粗曠豪放而流暢,有很高的難度。音樂則淳樸明亮,高亢激昂。表現內容大都是在避災祛禍,慶祝豐收,祈願吉祥。民間認為,熱巴舞的創始人正是著有《米拉日巴道歌》的佛學修行大師米拉日巴(公元1040年-1125年)。米拉日巴出生在一個叫做“瓊協”的地方,而丁青自古就有“瓊布丁青”之稱,當地的人們普遍認為米拉日巴出生在丁青,丁青便有了“熱巴之鄉”的美稱。傳説米拉日巴年輕的時候曾殺死一頭大象。大象的皮鋪在地上,米拉日巴在上面跳舞祭神,由此創造了熱巴舞。至今人們在表演熱巴舞所用的道具裝飾也來自米拉日巴的那次殺像祭神的傳説,米拉日巴取大象大肋巴骨做鼓架,取肚下薄皮做鼓皮,用小肋巴骨做鼓槌,用像的腸子做網狀裙穗。這個傳説不僅為民間熱巴舞涂沫了一筆神奇的色彩,而且也為舞蹈藝術從原始祭壇走入民間的發展過程作了直接的注腳。應該説熱巴舞的起源要比“米拉日巴創始説”古老的多。它的前身是佛教傳入藏區之前的本地的古老宗教——苯教的巫舞或是圖騰舞。丁青正是苯教傳播的重要之地。距丁青縣城40公里的孜珠寺是全藏區最大的也是保留苯教儀式儀軌最完整的苯教寺院。專家們普遍認為,苯教從西藏阿裏興起,向外傳播第一大站的標誌正是“瓊布丁青”地區的孜珠寺,然後苯教再傳向林芝苯日神山一帶。所以,古老的苯教巫舞幾經歷史歲月的沉澱在丁青傳向民間,成為丁青熱巴舞便有了充分的條件和理由。

  丁青熱巴舞有三個流派。據丁青縣介紹,流行于覺恩一帶的窩托熱巴已有940年的歷史。窩托熱巴的技巧屬於氣功雜技類的表演,可惜民間藝人已不容易見到了。流行於色扎一帶的嘎措熱巴,距今已有500年的歷史,主要特點是邊跳邊拉藝人自製的二胡,舞姿優美。其表演風格已被現今的許多文藝團體吸收。流行于桑多一帶冬洛熱巴也已有300多年的歷史。冬洛熱巴是典型的家族熱巴,也是我們今天唯一能見到的有民間藝人傳承的熱巴舞。其實也只有四位老人在固守著這塊園地。他們住的炯休村就坐落在孜珠寺的下面,從桑多鄉所在地騎馬只需半天就可到達。炯休村的生存條件是全鄉最差的,處於牧區和農區之間,土地貧瘠。過去村裏的熱巴藝人在農閒時便舉家上路,跟著朝聖的人們,一邊獻藝,一邊謀生,最終練就了一身高超的熱巴舞技藝。

  我們牽馬走進炯休村的時候,村裏空空蕩蕩的只有三四個孩童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我們。見到一位老人,一問原來他就是現今冬洛熱巴的領頭人索南拉加。村裏的大部分人都去百里外的雪山下挖蟲草了,留下老人和孩子。索南拉加每天要負責看守村子。他的老伴前幾年去世了,家裏沒有女人,為了照顧好我們的生活,他把我們安排到了羅珠和扎西曲仲一對熱巴藝人夫婦家。扎西曲仲是已故老藝人冬洛的三女兒。冬洛生有一子三女,現在能跳熱巴的兒女中只有扎西曲仲,年齡也已超過古稀之年。索南拉加和羅珠都是冬洛的女婿。他們在20歲時娶了冬洛的二女兒和三女兒之後學習熱巴舞,也算是得到了冬洛藝人的真傳。現在索南拉加75歲,羅珠73歲,是冬洛熱巴舞中兩位男性角色。另一位跳熱巴的女性是60歲的貢桑旺姆,其母是冬洛老藝人的大女兒。現在貢桑旺姆與三姨扎西曲仲搭檔。

  在四位熱巴舞藝人中,扎西曲仲是一位精明能幹的女性,她和羅珠生有六個孩子,家裏的生産、生活安排的很好,日子也較殷實。五個孩子外出挖蟲草,只留一個女兒在家喂牛羊,料理田間青稞。藝人們聽説要拍熱巴舞,都很高興,扎西曲仲一早起來洗身梳粧。老人們都換上了新衣。顯然,對於這些曾經在青年時代跟著父輩冬洛走過無數神山神湖,到過拉薩甚至走出國境去尼泊爾、錫金、印度獻藝謀生的老人來説,每次跳熱巴舞依然是一件十分神聖的事情。在正式演出前,要進行煨桑,祭祀過舞神方才能安心跳熱巴。四位老人幾乎為我表演了他們掌握的所有的熱巴舞。冬洛熱巴的傳統舞有一點鼓、三點鼓、六點鼓和九點鼓,也就是在一個固定節奏中,擊鼓一下直到九下,整個舞蹈由慢到快,逐漸升溫。九點鼓時,老藝人旋轉如飛,鼓聲激越,場內場外跳的看的都在沸騰。也有弦子熱巴,男性邊拉二胡邊唱邊跳,女性依然是以旋轉,扭身,擊鼓或是展袖造型為主。還有男女對辨表演,類似于滑稽相聲,逗引的圍觀的人笑聲不斷。那些鈴、鼓、胡琴、紅櫻等都是祖傳的,平時放在佛龕前供奉著。

  老人們有自己對熱巴舞的理解和評判標準,對城裏的文工團所跳的熱巴舞,他們認為走了樣。在地上的滾翻動作也不到位。老人們曾經被請到過拉薩的雪頓節上做過表演。這些年政府對冬洛家族熱巴十分重視,老人們準備動員自己的子孫學習熱巴舞。但願冬洛熱巴後繼有人。

  回到縣裏,我專門看了縣裏業餘烏蘭木騎的熱巴表演。舞臺熱巴和民間熱巴的味道是不一樣的。但是,丁青縣這個烏蘭木騎文工團已經堅持了三十多年,對於保留和繼承丁青熱巴舞無疑起到了關鍵作用。難能可貴的是縣裏每月只能發給每位演員一百多元的生活補貼費,平日要靠自己謀生,挖蟲草是一個重要的收入來源。去年昌都地區組織了一個茶馬古道考察團,演員們大都在外挖蟲草,縣裏一個通知,幾天以後他們全都騎馬趕了回來。蟲草生長週期很短也很集中,少挖10天,也就意味著每個人這一年就少幾千元的收入。熱巴演員們熱愛家鄉,熱愛丁青熱巴,收入減少也只能認了。拉巴9歲那年就在縣文工團跳熱巴舞,算起來已經25年個年頭了,要照顧家庭就不能外出挖蟲草,於是拉巴就喂了三口豬,年底賣了,每年會有3千3百元的收入,也算是對家庭對自己跳了半輩子熱巴舞的一點補貼,一份責任,當然也是一種奉獻吧。

  離開丁青已經幾個月了,丁青熱巴舞的鈴鼓聲不時地在我耳邊縈繞,那裏的人們跳起歡快的熱巴舞,在慶祝豐收,祈求吉祥的時候,希望全社會應該給予他們更多的關注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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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郭翠瀟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