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藏族謎語的內容及其特點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09日 23:03

　　無論哪一個民族都有自己豐富的民間文學。一個故事、一首歌、一則謎語不同程度地體現這一民族的生活習俗、審美情趣及宗教信仰。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藏民族，以其開郎、樂觀、善良的性格，訴説了許許多多動聽的故事，唱出了一首首悅耳的歌曲，講出了一則則扣人心弦的謎語。下面就藏族謎語的內容、藏族謎語的表現形式等等簡述如下。錯誤之處，敬請方家指正。

　　一、藏族謎語的歷史淵源

　　藏族的謎語源遠流長，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6世紀前後的讚普布代貢傑時期。據藏文史書《賢者喜宴》中記載：在讚普布代貢傑的時代，青藏高原的政治是受故事、謎語、苯教所左右的。當時非常盛行講故事和猜謎語，以此“啟發民智、治理國家。”最早的謎語稱之為“德烏”。當時廣泛流傳于藏區的“德烏”（故事）和“仲”（故事）有：《家雀的故事》、《世界形成歌》、《九奇怪歌》、《九形成歌》等。古老的“德烏”是以問答的形式傳播知

　　流傳於民間的。如：

　　譯文：打一是甚? 犀牛獨角。

　　打二是甚? 山羊雙乳。

　　打三是甚? 把多 三石。

　　打四是甚? 犏牛四乳。

　　打五是甚? 手指五兄。

　　打六是甚? 南斗六星。

　　打七是甚? 北斗七星。

　　打八是甚? 公鹿八角。

　　打九是甚? 女妖九頭。

　　打十是甚? 母狗十乳。

　　這類謎語充分反映出藏族古代遊牧先民們細心觀察日常生活中的事物，並用非常通俗、明了的語言來敘述，讀來十分有趣。有的謎語答案還被讚普下令畫在了大昭寺的房樑上，如：有謎語問：直桿上長個瘤子是什麼?”答案畫了一桿秤，用這種形式把古老的文化遺産保留至今，讓現在的人看了倍感親切。

　　那麼，古時候的藏民們是怎樣進行猜謎活動的呢?這在史書中沒有具體的記載，但我們從現在的藏族兒童遊戲中能夠窺探出一點痕跡來。猜謎活動有一定的儀式：先將參加的人分為對立的雙方，一方自稱是天的主人，另一方自稱是地的主人，雙方各自都有領頭人。猜謎活動開始時，一位領頭人先問大家：謎語的父親是誰?謎語的母親是誰?大家一齊回答：謎語的父親是天空，謎語的母親是大地。然後開始輪流提問。有時謎面中有：“如果答對了，算智者，答錯了，領域的三份或四份、......九份讓出來”的要求，如果答錯了或沒有答上來，就按要求把自己的“領空”或“領地”讓給對方，最後以領空或領地多少來論輸贏。這種活動形式，是否可以推測為古時候兩個部落之間進行戰爭時，除了燒殺擄搶以外，還以猜謎的形式進行土地和財産、人口的爭奪。因為當時的謎語是和宗教相並列，且為政治服務的，它的作用之大可以涉及到政治、經濟、軍事、宗教等各個領域。

　　自從人類有了語言，就有了神話、故事和謎語的産生。最早的謎語是人類敬畏某種神靈，為避諱對其直言冒犯做為原始宗教的表現形式，用隱語或咒語進行的宗教活動。藏族的原始宗教——苯教，是信仰自然界萬物有靈的多神教，在苯教還沒有自成體系以前，對某個鬼的敬畏和關於這些神鬼的長相、行為、能力等富有想象力的敘述就是後來的神話、故事。那麼以隱語的形式敘述就是謎語的雛形，很多藏文史書中都記載了原始氏族社會的藏民以故事、謎語來左右政治的情況，雖沒有詳細描述如何用這些形式治理國家。但我們從國內外各民族發展史中，能夠受到啟迪或得出相似的結論。如：古埃及也有用猜謎的方式為國家招賢納士的故事：一個人面獅身像向過往的人提問説：“早上四條腿，中午兩條腿，晚上三條腿是什麼?”有許多人答不上來，就被它吃掉了。有一個極為聰明的人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説：“那是人，人初生下來只能爬行故四條腿，到了成年用兩條腿走路，晚年又多了一根拐杖，故而三條腿。”由於他答得非常精彩，所以被委以重任，當上了治理國家的元帥。

　　《道歌源流》一書認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古代藏族社會的政治是被故事和謎語所壟斷，而故事和謎語既是在藏族原始社會中産生的兩種原始宗教，又是兩種具有神話色彩的文學形式。可見謎語在當時社會中的地位和所起的重要作用。

　　二. 藏族謎語的種類

　　藏族謎語的種類繁多，主要有以下幾種。

　　1.事謎一般指的是人的行為動作、心理活動和勞動行為等。藏族人民的勞動生活和行為活動離不開生他們養他們的高山峻嶺、草原湖泊、成群結隊的牛羊和叮咚作響的山泉，這些生活經歷表現在謎面上，就是一幅幅高原人民的風情畫。如：

　　謎面譯文（1）：寬闊的草原上有一群群黑羊，牧羊老人呼喚著熟悉的羊群。

　　謎底：讀書

　　謎面譯文（2）：內地飛來一隻鳥，河水肚裏灌個飽，白氈腳印留不少。

　　謎底：用鋼筆在紙上寫字。

　　

　　謎面譯文（3）：皮制的弓，白螺制的箭，木制的靶。

　　謎底： 擠奶。

　　謎面譯文（4）：上面是雪山。下面是大海，中間五人在跳舞是什麼?

　　謎底：揉糌粑。

　　

　　謎面譯文（5）：綠草地上有一位駝背的小僧徒在跳舞是什麼?

　　謎底：打鼓

　　謎面譯文（6）：鳥落在三個山頭上，腹中裝滿紅珊瑚。

　　謎底：把一口鍋架在三個石頭支起的灶上煮人參果。

　　謎面譯文（7）：一頭青色牦牛串一根白鼻環，來回走于一山間。

　　謎底：縫衣服。

　　謎面譯文（8）：上方神一下雹子，中部人間下白雪，下面龍宮涌激流。

　　謎底：用水磨磨糌粑。

　　以上例舉的八則謎語的謎面中，都散發著濃郁的糌粑和牛奶的香氣，仿佛看見了在綠油油的草原上，一群群羊兒在漫不經心地吃著草，牧羊老人一邊揉著糌粑一邊欣賞著自己羊群的情景。雪山、湖泊、串著鼻環的牛、僧人等都是日常生活中隨處可以見到的；弓和箭、毛氈、三石灶又都是經常使用的物品；上方神地、中部人間、下面龍宮是藏族原始最基本的字宙觀，所有這一切表現在謎面裏，就使謎語具有獨特的民族風格。如果你不熟悉藏族人民的生活，無論如何你也想不出這些謎語的奧秘。

　　2.物謎一般指的是實物。

　　一般指的是實物。有動物、植物、日常用具、自然景物、人體器官、文化用品等等。藏族謎面中所描寫的實物，都離不開高原生活中所常見到的物體，如：雪山、湖泊、山泉、草原、帳篷、牛奶、佛經、佛塔、佛珠、佛燈等。如：

　　謎面譯文（1）：百人一根腸是什麼?

　　謎底：佛珠

　　 謎面譯文（2）：一個珊瑚盒，內裝九枚金幣。

　　謎底：紅辣椒

　　謎面譯文（3）：一條硬漢戴著一隻皮耳壞。

　　謎底：支帳篷的撅子

　　謎面譯文（4）：黑瓦罐，珊瑚口。

　　謎底：紅嘴烏鴉

　　謎面譯文（5）：兩個房間一根柱。

　　謎底：鼻孔

　　謎面譯文（6）：百名僧人百間舍，百間舍上飄百幡。

　　謎底：麥穗

　　謎面譯文（7）：白白的寺院裏住著黃黃的喇嘛。

　　謎底：雞蛋

　　

　　謎面譯文（8）：擺著褶子走啊走，走了永遠走不到。

　　謎底：相布

　　謎面譯文（9）：外看象支起白帳篷，裏看象排滿佛經書，下面象柱子頂起來。

　　謎底：蘑菇

　　謎面譯文（10）：銀白色的水庫裏，水滿引自大洋海，大樹枝葉梢尖上，恰似度母下凡來。

　　謎底：酥油燈

　　綜觀上述謎面，同樣的一種物，各民族有各民族的比喻方式，這些比喻都來自他們熟悉的生活中。例如：麥穗。藏族用一百個僧人住一百間僧舍，來比喻麥穗的形狀，即一個麥粒一個殼：用一百面經幡在一百間僧舍頂上飄，來比喻每一個麥粒上的麥芒。多麼形象、多麼熟悉的生活啊！讓一個藏族或者一個長期在藏區生活的其他民族聽來，會感到這個比喻用得太恰當、太形象、太富有藏區的特點。

　　3．人名、地名、寺名、書名等謎

　　這一類謎語，比起上述的謎語要複雜得多。它多是文人作家們根據名勝古跡的歷史和高僧大德們的事跡，以及經書中的內容，用《詩鏡》中的各種謎語修辭法創造而成的，一般老百姓如果沒有相當的文化水平是很難猜出來的。例如：

　　謎面譯文（1）：自稱是金剛法的主人，

　　法術變幻莫測千萬，

　　使得橫行世間眾妖魔，

　　個個聞風喪膽是哪位?

　　（打一位人名）

　　謎底：蓮花生大師

　　謎面譯文（2）：使用內地的神算法，

　　填海造土的金剛地，

　　蓋起金色的飛檐殿，

　　象徵藏漢的聯姻事。

　　（打一宮殿）

　　謎底：大昭寺

　　謎面譯文（11）：坐在高高寶座的君王，

　　聽從指揮的奴才大臣，

　　表現出各種各樣姿態，

　　清晰顯現出在一明鏡上。

　　（打一書名）

　　謎底：《西藏王統記》

　　這類謎語還根據藏文拼音文字特有的韻律，把要猜的人名或地名、書名藏在謎面中讓人猜，尤其是人名，藏族的姓名多為四個字，又多與佛教有關，故而文人們利用每個字的深刻內涵用詩的形式把名字藏在謎面中，正好四句一首詩。既可作為謎語來猜，又可作為讚美某個人的詩句來欣賞。這種方法如果不掌握藏文，只把它的大概意思翻譯過來，就會破壞它原來的審美價值，讀起來就不那麼優美。

　　三、藏族謎語的表現形式

　　〈一〉古老的"德鳥”。

　　“德鳥”基本上分兩類，一類是一問數答，一類是一問是一答。

　　1、一問數答

　　〈1〉譯文：問：“九個形成是哪些?如若知拿地來。”

　　答：“九個形成是水形成、地形成、山形成、馬形成、韉形成、鞍形成、人形成、帽形成、頂 形成。

　　〈2〉譯文：問：“藍天上有四物，半空中有四物，大地上有四物，三四一十二物，説準了算能人，説不準拿一百零八領地來。

　　答：高高藍天有四物，

　　月亮星星與銀河，

　　外加明亮的太陽。

　　中層空間的四物，

　　雷聲閃電和霹靂

　　外加滋潤的雨珠。

　　遼闊大地有四類，

　　野獸家畜和猛獸，

　　外加智慧的人類。”

　　〈3〉譯文：問：“高高山上有九物，説不出九物交九地。”

　　答：“高高山上有九物，

　　柏樹樺樹和揚樹，

　　斷岩石板和洞穴，

　　茅草野蒜和香蒿。”

　　〈4〉譯文：問：“似人非人有三物，懂了算你是智者，不懂請把頭低下。”

　　答：“介紹似人非人有三物，

　　峽谷山溝的野人種，

　　岩石山涯類人猿，

　　森林深處猴家族，

　　三種均為像人物。”

　　2、一問一答

　　〈1〉譯文：問：“層層階梯往上搭，什麼東西最像它?”

　　答：佛塔

　　

　　〈2〉譯文：問： 彤紅無毛進進出，

　　烏黑大嘴張又合，

　　大頭錘子上下落，

　　是什麼?

　　答：“鐵匠在打鐵。

　　〈二〉民間普遍流傳的謎語形式

　　藏族民間流傳的謎語形式有多種多樣，一般都是以膾炙人口的語言和豐富的比喻形成謎面。它的格式有一句的，還有兩句和三句，甚至六句的，下面就各種格式一一例舉。

　　① 一句式：

　　譯文：百人係一條腰帶是什麼？

　　謎底：掃帚

　　②兩句式：

　　譯文：紅色檀香樹尖上，

　　一條表龍在飛翔。

　　謎底：燃燒的香

　　③三句式

　　譯文：平坦遼闊大地好，

　　珍珠玻璃一串跑，

　　見的多來拿的少。

　　謎底：毒蛇

　　④四句式

　　譯文：紅色珊瑚大額頭，

　　白色海螺肚皮厚，

　　綠色松石頭髮尖，

　　難看老鼠尾巴臭。

　　謎底：蘿蔔

　　⑤五句式 

　　譯文：鐵匠手中的鐵，

　　森林深處的木，

　　大海裏的石頭，

　　老牛身上的皮，

　　四物齊全為何物？

　　謎底：秤

　　⑥六句式 

　　譯文：頭上有五如來佛，

　　猜不準交出十三位天王。

　　項上帶有珊瑚鏈，

　　猜不準交出十三位富人。

　　尾部有把十三鐮刀，

　　猜不準交出十三位鐵匠。

　　謎底：公雞

　　以上所舉的例子基本上是普通百姓喜聞樂見的形式，它通俗易懂、瑯瑯上口、不拘形式又極富於生活氣息，形象生動活潑，從中可以間接地了解藏族的審美情趣。此如：檀香樹、珊瑚、海螺、松耳石等都是藏族十分喜愛又倍加推崇的上等物品。用這些東西來做比喻是生活中常見的手法，紅色用珊瑚比喻、白色用海螺或白銀比喻、綠色用松耳石比喻等，這已形成很強的約定俗成的比喻方式，帶有濃郁的藏族生活特色，為藏族群眾所喜用。

　　

　　〈三〉文人創造的謎語

　　自印度的詩學經典《詩鏡》于13世紀傳入藏區以來，得到了藏族學者的偏愛。他們學習《詩鏡》，用各種修辭法創作詩句，以此來衡量一個人的知識水平。很多學者用謎語修辭法創造了大量的謎語，其中有根椐原有的民間口頭流傳的謎語加工擴展，使它符合謎語修辭法，即：四句多音節式。也有根據藏區的實際生活進行新的創作的，它們當中不乏通俗易懂、瑯瑯上口的佳句，稱得上是吸取民間文學營養的佳作，因而具有雅俗共賞的特點。但有的文人謎語只能給有文化的人猜，如果沒有廣博的歷史知識、地理知識、佛學知識、天文知識、藻辭知識、聖賢名人等方面知識的話，那麼很難、甚至根本猜不出它的謎底，類似于漢族的寓意深奧的燈謎。

　　例如：1.譯文：前弘似太陽落西方，

　　後弘似月亮由我引。

　　智謀遠大勝似蒼穹，

　　恢復佛教名僧是誰?

　　打一人物

　　謎底：公巴饒賽

　　2.譯文：常以淚水把臉洗，

　　啼聲不斷善菩堤，

　　事跡悅耳五音齊，

　　如意寶樹形容你。

　　打一書名

　　謎底：《常啼菩薩傳》

　　用詩的形式改編的原有民間謎語的新謎語有：

　　1.譯文：黑白分明小喜鵲，

　　鑽進山洞好自在，

　　透亮閃光黑羽毛，

　　留在洞口似放哨。

　　(原有的謎語：昔鵲鑽進洞，羽毛留洞口。）

　　打一人體器官

　　謎底：眼睛

　　2.譯文：東方群眾山之中一條狼，

　　張牙舞爪天地都恐慌，

　　琉璃草地羊群忍不住，

　　藍天之上它們逃跑忙。

　　（原有謎語：下面惡狼把嘴張，上面羊群逃跑忙。）

　　打一自然現象

　　謎底：黎明

　　 作家創造的謎語，在保留和繼承民族傳統文化方面做出了可貴的貢獻。他們即把口頭流傳的謎語用文字記錄下來，給人們提供了寶貴的資料，又使傳統的文化得以豐富和以展，提高了藝術鑒賞力，用新的題材表現新的生活，具有濃厚的民族特色和時代氣息。

　　例如：1.譯文：四四方方滿身齒，

　　色彩鮮艷勝似虹，

　　沒有生命作用大，

　　路途遠近全走通。

　　打一物

　　謎底：郵票

　　2.譯文：裏三層來外三層，

　　小人只有寸把高，

　　一聲怒吼飛上天， 

　　粉身碎骨難找尋。

　　打一物

　　謎底：爆竹

　　四、結束語

　　藏族是一個古老的民族，有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傳統文化，其中謎語是不可分割的一個組成部分，對它的研究需要做大量深入、細緻的工作，因為它曾在藏族歷史上留下了輝煌的一頁。直到今天它那種獨特的問答形式仍保留在民間的各個角落，有其強大的生命力。有一長期流傳的兒歌是這樣唱的：

　　“問：藏文字母有多少?請你一一細回答。

　　答：藏文字母有三十：

　　問：能做前置字的有幾個?

　　答：能做前置字的有五個，我能説出是哪五個，正是g d b m v只有這五個字。

　　問：能做後置字的有幾個？

　　答：能做後置字的有十個。即：g ng d n b m v r l s只有這十個字。

　　問：能做再後置字的有幾個?

　　答：能做再後置字的有兩個，我來説説這倆字，d s 倆字就是再後置字。”用這種方式作為兒童的啟蒙教育，即簡便易學，又寓教于樂，唱著歌就能把藏文字母全學會，今天，我們仍然提倡著這種教育方式。因此謎語這種文字形式，是開發兒童智力有效的手段，即使對成年人，也是一種鍛鍊邏輯思維行之有效的途徑，是應該值得提倡與發揚光大的。藏族謎語純樸的形式與豐富的內涵，也必然是世界文學寶庫中一份難得的財富。它將在世界文學的百花園中散發出雪域高原特有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