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首頁 > 經濟半小時 > 新聞觀察
柴松岳解密浙江經濟活力的源頭——專訪原浙江省省長柴松岳((2002年10月16日 22時09分)) 

    今天,我們《中國實錄》報道組來到了浙江。來之前,一個同事從法國回來,送給組裏每個同事一個打火機,説是特地從法國埃菲爾鐵塔下買的。後來才知道,這就是浙江溫州生産的。而且全世界90%打火機都是從這兒生産的。説起來,我們每個人家裏多少都有些浙江的産品,像鈕扣、電源插座、服裝等等。正是這些不起眼的小商品成了浙江經濟的主力軍。在這樣一個市場經濟發達的地方當省長肯定有些不同。今天就讓我們來聽聽浙江省省長柴松岳的切身體會。由此進入論壇>>

    沈冰:我們都很奇怪,像浙江這麼一個經濟大省,為什麼不像其他地方一樣搞一些航空母艦,搞一些大企業大工業,為什麼就對這些小商品情有獨鍾?

    原浙江省省長柴松岳:我覺得浙江的傳統文化,浙江的資源小省,還一個浙江在建國以後,國家就沒有大的投入。

    沈冰:所以您的意思是好像有一點被逼出來的感覺。

    柴松岳:對了,所以你聽我説,浙江人文化素質比較高,經商意識比較強。那麼再加上本身他投資成本又比較低,那麼這樣子一開始的時候他就敲敲打打的用家庭作坊式的,就這麼開發一個商品,又抓住了當時我們國家短缺經濟的現實。

    沈冰:而且像浙江的話它是每一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點,像紹興那邊有花旗布是吧,然後永康那邊是小五經。

    柴松岳:對。

    沈冰:非常非常出名,那麼我們記者在來之前,也是到永康那邊好好看了一下,然後了解了一下它現在的一些情況。

    陸永江是個地道的永康人,他半開玩笑地説他是一不小心就做了老闆,開了公司。最早以保溫杯起家,1999年他去美國參加世界五金博覽會,一件東西觸發了他的靈感。

    陸永江:當時有個小孩子,推著輛滑板車在騎在玩。我一看,這産品非常好玩,然後我就跟這小孩子説能不能讓我玩一下?玩的很過癮,當時我就決定要做。

    花了190美金,陸永江把這個滑板車背回了浙江永康,他把滑板車的84個零部件仔細琢磨了半天,最後在10多個協作廠家的幫助下,小小的滑板車三個月就實現了本地化生産。

    陸永江: 我的朋友説,你花190美金買有沒有市場?我説我不要賣190美金,我只要賣190人民幣就行了。

    2000年陸永江帶著自己的滑板車參加了廣交會,在會上他的産品以35美元的價格一炮打響,外商紛紛定貨,在生産最忙碌的一天就能生産出兩萬多臺,用他的話説,一天凈賺一輛汽車的錢。船小好掉頭,精明的永康人以其靈活的生産方式緊緊地抓住了國際市場。與以往不同的是,以前的家庭作坊式企業也要擴大規模,提高技術含量。永康市政府規劃了五金科技工業園區。

    永康市市長樓朝陽:産業集聚度非常高,我們到園區擇優錄取,排隊錄用。

    現在永康的地價已經相當與上海郊區的地價。但即便如此,要求入園的企業還是排起了長隊。鐵牛公司是一家由8萬元起家發展到目前總資産為2億多元的高新技術企業。去年投入了8000多萬元買了地,修建了新廠房。記者注意到,其中30%的土地都建成了綠地,光這一部分企業就要多負擔500多萬元。

    鐵牛公司副總經理: 所以説非常值得。由於我們企業品牌上去了,企業的形象上去了,很多的信息都進來了。

    永康三星門業有限公司董事長周紅飛:以前是家家戶戶都在搞小五金,現在已經形成了一個大五金,走向世界。

    浙江目前形成了鮮明的區域塊狀特色經濟,已有年産超億元的區塊500多個,其中樂清低壓電器、海寧皮革、嵊州領帶、諸暨襪子等年産值超10億元的特色産業區塊200個,區塊經濟總産值2001年底達到5990億元,約佔全省工業總産值的50%。

    沈冰:體現出來小商品雖然小,但是非常非常靈活,是不是?

    柴松岳:對了。我給你打個比方,歐洲統一了貨幣——歐元,新歐元它實際的紙皮比原來歐洲通用流通的又寬1.5公分。那麼新的歐幣一齣來以後,原來的錢包就不適應了,放不進去了。浙江人馬上發現了這個現象,立即組織生産,可以説很短的時間內,我們就將一百多萬浙江錢包,投放了市場。

    沈冰:原來的這種模式的特點是低小散是吧,那現在新的模式,您會用哪三個字來形容?

    柴松岳:最明顯的現在我們是精了專了,精、專、高。我們現在提倡叫是工業園區,我們現在抓特色工業園區建設。

    沈冰:我還聽到過一種説法,説浙江經濟有點像是一種小狗經濟。説其他地方的經濟,他可能是獅子經濟,或者老虎經濟。您同意這種説法嗎?

    柴松岳:我同意。別的地方雖然很強,但是他是一隻老虎,或者幾隻老虎或者幾隻獅子。浙江如果是狗的話,它是一群狗,幾群狗,上百群的狗,這力量就強大了。現在我們浙江人考慮的市場是全球市場,全方位考慮。從這個意義上講,我的想法應該是,既有獅子老虎又有狗。

    沈冰:那是一個動物園。

    柴松岳:就是説如果在市場導向下,能發展成老虎獅子我們大力扶植。

    沈冰:其實我們説是小狗經濟也是個比喻,其實是説民間的投資非常活躍。那麼從浙江全省的情況來看,民間投資它到底佔多大的比例?有多重要的地位?

    柴松岳:今年我們用於工業技術改造大概要達到900億左右。我們估計,民間資金達到或超過70%。

    沈冰:我記得您在1998年剛剛上任的時候,好像是許下了一些諾言,還有一些心願是吧?那這些是不是您覺得也是您在任期之內應該做的事情?

    柴松岳:對了,1997年我們基礎設施很薄弱,反應在還債的能力也很低。所以我覺得政府就是要從過去具體管企業,瑣碎的事物出來以後,要重視帶有基礎性的,導向性的,全局性的,甚至帶有決定性的,要考慮到這些問題了。所以我當時第一就是海塘。

    沈冰:三門會議上,雖然説心裏沒有底,可是您決心下了很大。您還記得您當時怎麼説的嗎?

    柴松岳:在會上我是豁出去了。你政府就是要拿出實際行動出來幫助我們辦實事。我説我是下了決心。

    沈冰:多大的決心?

    柴松岳:我説如果我任期內,浙江一千公里高標準海塘如果修不起來,我無顏面對浙江父老,也無法向老百姓交帳。

    沈冰:那你準備怎麼辦?

    柴松岳:我説那我就自願下臺,以謝百姓。

    沈冰:差不多離那個時候,已經快五年了。您覺得您這個承諾,這個賭誓兌現了沒有?

    柴松岳:完全兌現,而且超額兩百公里。今年9月6號,14級颱風登陸溫州,登陸的颱風的強度跟那次溫州1994年死了一千兩百多人的強度一樣。颱風一過去,第二天,我就趕到溫州去看了,這麼粗的電線桿全部都折斷,這麼粗的樹切掉。但是海塘因為標準高,雖然水進來了,海塘沒倒,安然無恙,經受住了考驗,經受住了14級颱風的考驗。

    沈冰:這個海塘修的好,這個成效我們已經看到了。但是這麼牢固的海塘想必資金投入肯定很大?50億,50個億錢哪來?

    柴松岳:中央給了我三個億,地方財政加起來的話大概一半吧。所以政府大概出了一半,還有一半就是社會集資,另外我們還採用改革的辦法,就是剛才我講的,用市場的手段出租,把出租來的錢我來修海塘。這個也籌集了很大一筆資金。另外我們這幾年,機關幹部集資,企業集資,那也集了不少。包括我本人三個月工資。

    為什麼還有這種情況?可見我們政府的工作太浮漂,報喜不報憂。那次我是講了激動了,他們縣裏的縣委書記,縣長人大主任政協主任四套班子都在,我那時是拍桌子罵了一頓。

    沈冰:現在情況怎麼樣?

    柴松岳:我從那次回來以後,我跟我們省政府的幾位同志商量以後,就出臺了一個政府令,政府令是一種行政規章。我覺得扶貧,農村的最低標準生活要納入到法制的範圍。政府對那些困難群體不是可做可不做,不是恩賜,而是作為自己應盡的責任。誰如果説沒有做好,誰就失職。

    沈冰:我們來這採訪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句好像順口溜一樣的話。説是走了一村又一村,村村像城鎮;走了一鎮又一鎮,鎮鎮像農村。這個村又像鎮,鎮又像村,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柴松岳:從好的方面看,浙江好像城鄉差別不大。但是又説城鎮像農村, 那麼從貶的方面看呢,兩個問題,一個問題浙江的城市化水平低,城市的發展標準低。城市化之後,第二個問題也説明浙江城鄉發展的規劃比較亂。

    沈冰:我記得好像紹興也是這樣的情況,紹興是文化非常厚重,經濟也非常發達,但是呢城市的感覺也不是很濃,但是最近我們的記者也是在今天採訪之前,也去了一下那邊,看了一下那裏的情況。

    崔桂友一家祖祖輩輩就住在環城河邊,由於位於城鄉結合部,環境臟亂差一直是他們的一塊心病。為了重現“烏蓬小畫船,白玉長堤路”的美景,2000年紹興市政府提出了經營環城河的概念。老崔漸漸發現自己的生活來了個大變樣,舊房子拆了,搬進了新村。同時環城河邊建起了寬敞的綠化帶和人文景點,就像自己家門口的後花園。

    崔桂友:現在心情很開懷,現在燈亮了,樹綠了,晚上坐在石凳上聊聊天。

    環城河的改造需要動用資金12個億,其中政府的財政投入不到4%。絕大多數調動了民間投資的積極性,採用了土地有償使用的辦法。第一塊土地拍賣時,很多開發商並沒有在意其中的商機。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也最早嘗到了甜頭。由於環境的根本改變,環城河周邊成了香餑餑,地價由原來的每畝30萬元上升到130萬元。周邊的老百姓更是得到了實惠,八個免費的公園就像珍珠鑲嵌在環城河上,成了他們休閒的好去處。

    紹興市水利水電局工程師張堅:集城市防洪、城市基礎設施建設、環保、文化、旅遊五項功能與一體,這是一個創造。

    沈冰:實際上城市化的進程,它也是背後支撐的依然是非常活躍的民間的力量,市場的力量。

    柴松岳:浙江有個很大的特點,這跟浙江人的思想觀念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樣。浙江人往往民間他自己能辦的事情他都自己辦,他也不找人。譬如講,我們社會辦學校,現在社會辦醫院。

    沈冰:那您覺得城市化最終的,您理想的一個目標是什麼?最後希望達到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柴松岳:城市化的目的提高城市的層次,總的層次,增加城市實力,加快城市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發展,增加了城市的水平以後,借用城市更好地起到輻射和帶動作用。最後解決城鄉一體化的問題,使我們浙江從城市到鄉村經濟社會同步發展,造福于老百姓。

    1978年到2001年,浙江省國內生産總值平均增長13.1%,有124億元增加到6700億元,由全國第12位上升到第四位,人均國內生産總值平均增長12.1%,由331億元增加到14550元,由全國第13位上升到第四位。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平均分別實際增長7.6%和8.7%,達到10465元和4582元,均居全國第3位。

    在浙江採訪時,我們經常聽到這樣的話:政府不僅僅是管理者,還是服務者。看來市場的力量不僅為浙江經濟注入源源不斷活力,也對政府提出了新的要求。(《經濟半小時》記者 宿琪)
中央電視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