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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石與榮寶齋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11月24日 12:55 來源:

  傅抱石(1904—1965)是我國極有創造性、影響很大的國畫家。有評論家説,中國山水畫史上的筆法,在不斷變化中有兩次重要突破。首次變化為南宋李唐所創造的“臥筆側鋒”;第二次,在相隔一千年後,由傅抱石獨創的“散鋒筆法”為轉捩點,即著名的“抱石皴”。在傅抱石藝術生涯處於巔峰時期的20世紀五六十年代,他同我國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傳統文化老店榮寶齋,建立了密切的關係,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以下數例,即足以説明這種關係。

  傅抱石的“家”

  1959年傅抱石在北京東方飯店為人民大會堂繪製巨幅國畫《江山如此多嬌》。這是一個浩大的藝術創作工程,需要很多的材料和工具。一次,他發現工作現場缺少點什麼,對身邊工作人員説,要回家一趟去取東西。工作人員以為他在開玩笑,不以為然,沒有理會。可他放下畫筆就走。過了個把時辰,他把所需要的東西取回來了。大家覺得奇怪,問他:“傅院長,您上哪兒取的這些東西?”抱石先生時任江蘇省國畫院院長,大家都這樣稱呼他。

  “我回家取的。”

  “您的家不是在南京嗎?怎麼這麼會兒就回來了”

  “我北京也有個家呀,就是榮寶齋嘛!”

  大家恍然大悟:是啊,榮寶齋不就是書畫家之家麼。從地處宣武區萬明路的東方飯店到琉璃廠西街榮寶齋,即便是徒步,來回一個鐘頭也足矣。但是,一般地這樣理解是不夠的,因為傅抱石與榮寶齋有一種特別的情分。

  榮寶齋的經理侯愷是抱石先生的好朋友,也都參加過抗日救亡工作。侯愷從小參加八路軍,是革命隊伍裏的“紅小鬼”,曾在魯迅藝術學院分校學習版畫創作,爾後在抗日前線做宣傳工作。傅抱石1936年從日本回國後,也投身於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在郭沫若麾下工作。郭沫若在《竹陰讀畫》中寫道:“在武漢時期,特別邀了抱石參加政治部的工作,得到他不少的幫助。武漢撤守後,由長沙而衡陽,而桂林,而重慶,抱石一直都是為抗戰工作孜孜不息的。”他與侯愷有共同的經歷,又都是美術工作者,自然有許多共同的語言。再説,侯愷以當好書畫家的“後勤部長”為己任,而且深知抱石先生的為人,推崇他的作品,樂意為他做所能做的一切。這不正是一個畫家最需要、最難尋覓的知遇嗎!

  這是傅抱石所以心儀榮寶齋的原因之一。

  侯愷及其屬下的榮寶齋職工,了解抱石先生的秉性和愛好,知道他酷愛清代乾隆時期的舊紙、舊墨、舊硯、舊印泥及漆砂硯、名貴印石等文房用品。榮寶齋現藏的傅抱石名畫《溪亭觀瀑圖》,就是用乾隆紙畫的。畫上題曰:“昔石濤得舊紙,有宮紙南朝不易得之嘆。此楮逾二百年矣。”舊紙、舊墨,用起來往往能産生一種奇特的效果,故為書畫家所青睞。有深厚傳統文化底蘊的抱石先生更深知這一特點,所以對這些古舊的文房用品,愛之更甚。榮寶齋每當收購到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文房四寶精品, 總是為他留著。榮寶齋的客廳裏,上乘的筆、墨、紙、硯和其他書畫用品一應俱全,抱石先生一來,就有懂得如何為書畫家服務的工作人員前來“侍候”,研墨、理紙、備顏料、抻紙等等,一切都做得妥妥帖帖。這裡更有豐富的歷代書畫精品可資借鑒,這是書畫家最為醉心之物。抱石先生作畫離不了酒,他的作品常鈐一枚印文為“往往醉後”的圖章。酒後露真情,是抱石先生繪畫創作的真實寫照。因此,經理侯愷的辦公室裏常少不了茅臺和五糧液。

  這是傅抱石所以心儀榮寶齋的原因之二。

     雖説抱石先生是國內最著名的畫家之一,每月薪水也不過百多元(這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已是高工資了),他子女多,開銷大,光靠這點工資是遠遠不夠的。榮寶齋則是當時國內最大的書畫經銷者。據研究文化市場的人士估計,50年代到60年代中期,榮寶齋的書畫銷售量佔全國銷售量的50%以上。傅抱石的畫在這裡十分暢銷,他的畫只給榮寶齋。他時常將一卷卷的畫交給榮寶齋營業科副科長田宜生,也不説明是多少張,只説要200元或300元,榮寶齋就先把錢給他,然後再點是多少張。有時他手頭緊,就先在榮寶齋借,然後再拿畫來頂。因此,曾發生過一段不小的插曲:在批判文藝界“三名三高”(名作家、名演員、名導演;高工資、高稿酬、高)的當兒,不知文化部怎麼了解到這些情況,批評了榮寶齋一通。這在現在看來近乎可笑,可當時卻是非常嚴肅的事。不過,榮寶齋並未因此停止收購傅抱石的畫。直到去世前不久,傅抱石還給榮寶齋捎來一卷畫。

  通過榮寶齋這個大雅之堂擴大自己的影響,同時解決經濟上的需要,這是傅抱石所以心儀榮寶齋的原因之三。

  傅抱石身兼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美協江蘇分會主席,江蘇省國畫院院長等職,又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更是著名的畫家,經常到北京參加各種會議和活動。以他的身份,到哪兒都能安排最好的住處,受到最好的款待。然而,就其本意,寧願到住宿條件相對較簡單的榮寶齋來,而不願去住豪華的賓館、飯店,因為一個畫家,到了榮寶齋才真正有“家”的感覺。而他往往身不由己。但無論如何,他每次來京,總要到榮寶齋來“報到”。有時下了飛機或火車,就直奔榮寶齋;有時住飯店,不能先到榮寶齋,就先用電話聯絡。總之,只要到北京,一定要到榮寶齋來走一走,用他自己的話説:“到北京,不論多忙,也得回家看看,不然心裏總不踏實。”

  一次,抱石先生住在榮寶齋,午睡起來,見侯愷那裏有茅臺和適口的酒菜,就獨自喝起來。幾盅下去,就來了神,看見案子上的紙筆,手就癢癢,張羅畫畫。侯愷給他找來了助手,於是就畫起來。他一畫畫,就全神貫注,進入了繪畫藝術的世界,忘卻了其他一切。到該吃飯的時候,請他幾次,都不理會。一直到他覺得肚子餓了,一抬頭,已是深夜。他問侯愷有什麼吃的。侯愷戲謔説:“這裡還有酒。”

  “不,不,老侯,我真餓了,想吃點東西。”

  “我説傅院長,酒終不能當飯吧,幾次請你吃飯,你借著酒勁,一個勁地畫,這會兒撐不住了吧。走,咱們吃夜宵去。”

  “不了,如果你這裡有餅乾什麼的,湊合吃一點就行。”

  “餅乾乾巴巴的,怎麼當飯,館子離這兒不遠,走吧。”

  “老侯,你不知道,運動中有人批評我盡交酒肉朋友,吃吃喝喝的,我想還是注意點好。”

  “哎,人長了個嘴巴,就是要吃東西的嘛。再説,下館子不一定都吃酒肉嘛。我請客。”侯愷拉著抱石先生的手,一起走出了門。

  又一次,那是1963年的秋天,傅抱石應邀來京參加活動。這回,他決意不住賓館,而住進了榮寶齋王府井門市部。這裡地處北京最繁華的商業中心,是王府井商業大街最為靚麗的文化景觀,同琉璃廠榮寶齋本部一樣,這裡也充滿了傳統文化的氣息,一切都那麼幽雅宜人。郭沫若、鄧拓、康生、陳伯達,肖勁光、張愛萍、肖華、傅鐘,老舍、周揚、夏衍、齊燕銘等政界、軍界、文化界高層人士,進進出出,往來不絕。至於書畫家來這裡寫寫畫畫,互相觀摩,切磋技藝,那更是家常便飯了。抱石先生白天有時出去參加推辭不掉的活動,更多的時候是在這裡觀摩、借鑒歷代名家的書畫作品。晚上常常與同行或邊喝酒邊聊天,交流心得體會,或邊喝酒邊畫畫。他覺得,這裡是他最為舒心的地方。榮寶齋這個“家”的感覺真好。

  為人民大會堂創作《江山如此多嬌》

  為了迎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0週年,顯示建國以來的光輝成就,1958年北京掀起了建設高潮,出現了許多具有時代意義的建築物。人民大會堂、歷史博物館、民族文化宮、北京火車站等十大建築,就是當時的標誌性建築。這些建築完成後,需進行內部裝飾,特別是作為國家最高權力機關——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活動場所的人民大會堂,是國家的象徵,它的佈置必須充分體現具有幾千年曆史的傳統文化和人民當家做主的時代特徵。中國美術家協會和榮寶齋等單位受國務院委託,承擔了組織畫家為這些建築物畫畫的任務。人民大會堂宴會廳面對著臺階的墻上,需要一幅高650厘米,寬900厘米的巨幅國畫,由美協提名南京著名畫家傅抱石和廣州著名畫家關山月擔當此任,榮寶齋負責物質保障和裝裱等輔助性工作。

  這幅前無古人的巨畫,經過充分醞釀,畫家集中了多方的意見,確定以毛澤東主席的《沁園春雪》這首詞為主題,畫名就叫做《江山如此多嬌》。這首縱貫五千年曆史,橫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大地,氣勢恢弘、氣魄雄偉、曠古無倫的詞,其核心,或者説其精髓,就是“江山如此多嬌” 這一句。無論是古代的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還是今朝的風流人物,為之折腰的,正是如此多嬌的江山,如此可愛的祖國。抱石先生擅長領會毛主席的詩詞,畫過許多體現毛主席詩(詞)意的畫,而理解最深,體會最佳的,莫過於表現《沁園春雪》這首詞的《江山如此多嬌》了。看,一輪紅日從東方地平線上噴薄而出,象徵年輕的人民共和國無限的生命力和人民當家做主的祖國無限廣闊、無限美好的前景;那連綿起伏,無際無涯的山巒,或為崑崙,或為太行,或為三山五嶽,涵蓋了我國東西南北的不同地貌和春夏秋冬的不同氣候,有的部分正是萬紫千紅,春風和煦,有的部分卻是白雪皚皚,紅日普照,構成了氣象萬千的奇觀;那古老的蒼松,則是中華民族不屈不撓堅強意志的體現。拜觀此畫,一種開闊、自豪、心曠神怡之感油然而生。此畫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和很高的藝術價值,在我國繪畫史上有重要的地位,它將同毛澤東的《沁園春雪》這首詞一樣,被載入史冊。

  《江山如此多嬌》從擬稿到完成,是一個浩繁的藝術創作過程。先由抱石先生擬出初稿,同關山月先生協商修改後,再由稿子擴大為高650厘米,寬900厘米的巨幅。他們是將紙鋪在地上畫的,所以也是一種艱苦的體力勞動。因為畫放大以後效果同原稿不一樣,在繪製的過程中還必須不斷修改。例如畫中太陽的位置就改變了兩次。第一次,畫成後連接起來(尚未裝裱)挂在現場,讓周總理審查。周總理髮現,太陽的位置太低了,在臺階底下看不見,做了修改;修改後又太高了,影響了畫面的佈局,又重新修改。整幅畫前後耗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為了在物質上保障畫家的創作順利進行,並使畫作達到最佳效果,榮寶齋提供了珍藏的古墨和丈二匹宣紙(每張147厘米362厘米),以及最好的顏料。光是珍存多年的丈二匹宣紙,就用了近百張。還特製了桿長一米多的如椽巨筆。所用的顏色,是用大號洗臉盆盛的,地上一擺就是五六個,可見用量之大。總之,是需要什麼就提供什麼。此外,還派專人給畫家當助手,比如研墨、調配顏色、備紙、抻紙、涮筆等等。裝裱工作也密切配合。由裝裱老藝人張貴桐和高級技工王家瑞率領十幾個裝裱工人在現場工作,畫家每畫完一部分,就立即托裱掙平,讓畫家看效果。關於《江山如此多嬌》的裝裱工作,關山月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做了記述:“裝池這麼大的畫,是沒有先例的,是個難度很大的課題。在這一點上,他們是有發明創造的。他們想盡辦法,憑著他們多年的實踐經驗,在畫背面裱上多層經緯的綾絹,使拉力平衡,解決了防止巨丈畫幅的爆裂問題。在製作的整個過程,一直離不開裝裱師傅們的協作,從接紙、修補,到畫好後(未裝裱前)要挂到現場讓周總理審查,全靠他們操作……我們怎能忘記他們的一份功勞呢”

  畫畫完,裝裱好,捲起來,連綾邊有十多米長,要從宣武區萬明路東方飯店送到人民大會堂,汽車沒法拉,當時又正下雨,怎麼辦最後是把畫用防雨材料包好,由20多個裝裱工人抬過去,好像在舞龍,一路上引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畫框是榮寶齋用名貴的明代金絲楠木做的。為了第二天好讓總理做最後審查,工人們把畫送到大會堂後,連夜裝框,把畫挂妥帖。

  事後,關山月感慨地説:沒有榮寶齋的大力支持和配合,這幅畫是很難完成的。

  這幅氣勢非凡、意境深邃的巨畫,自1959年以來,陶冶了多少在這裡從事國務活動的精英和有幸進入人民大會堂的人們,以及來訪的外國佳賓。儘管當年榮寶齋的裝裱師傅採取了防裂的措施,但31年後的1990年,防裂的力度似乎減退了,最終畫面還是崩裂了。為了保護這幅有重要歷史意義和藝術價值的巨畫,國家領導人決定,臨摹一幅代替它在人民大會堂繼續“服役”,原畫作為歷史文物交歷史博物館永久保存。

  誰來臨摹呢?當時,原作者之一傅抱石先生已逝世二十多年;另一作者關山月先生已年近八十,不堪此勞。有關方面曾想請同是金陵派畫家,且熟悉抱石先生風格的宋文治先生擔當此任,但其畫風畢竟與抱石有區別,臨摹出來未必能與原作一樣。中央美術學院和上海國畫院等單位躍躍欲試。上海國畫院曾拿出一個臨摹稿,有關領導覺得不能竟意,未予採納。最後,這個任務又落到了榮寶齋頭上。因為這種複製性的臨摹,必須絕對忠實于原作,上海國畫院等均屬創作單位,未必能做到對原作絕對忠實;榮寶齋則擅長臨摹、複製,有一套規範的操作規程,能夠使臨摹品酷似原作。

  臨摹工作由榮寶齋畫家孫樹梅、米景揚帶領兩個青年在人民大會堂進行。他們先用透明的軟膠片置於原作上,一部分一部分將原作的輪廓用墨線勾在膠片上;再將膠片放在燈箱上,蒙上宣紙,將膠片上的輪廓線用鉛筆勾在宣紙上。這就保證了臨本的結構與原作的一致性。然後對照原作,在勾得的宣紙上落墨、著色。臨摹工作也是在地上進行的,與畫家創作時一樣辛苦。臨摹本的裝裱工作也由榮寶齋負責。整個臨摹、裝裱工作也進行了一個多月。最後裝框上墻時,裝裱車間的全體人員加上臨摹人員共四十多人,齊心協力,將臨本挂在原來的地方。那壯觀的場面,在書畫裝裱史上也是罕見的。

  臨摹工作完成後,請老畫家何海霞、白雪石、郭傳璋來看,他們一致認為,臨本忠實地再現了原作的神采和氣勢,是成功之作。巨畫最後由萬里委員長和彭衝副委員長審定認可。

  此畫臨摹、裝裱所需的材料、工費,榮寶齋分文未取。有關領導決定,專門就此事為榮寶齋建立檔案,交有關部門保存,讓後人也了解榮寶齋的這個貢獻。

  《江山如此多嬌》的臨摹,及臨摹本的裝裱,雖然是在傅抱石大師謝世二十多年以後進行的,但它所傳續的,卻是抱石先生作品的風格和神韻,因此,這項工作應該是傅抱石與榮寶齋關係的延續。

  為毛澤東治印

  傅抱石的畫名譽滿全球,而他同時也是個著名的金石家、篆刻家,卻鮮為人知,這是因為被他的畫名所掩蓋。事實上,他的篆刻名早于畫名。當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在南昌師範學校唸書時,因為家貧交不起學雜費,母親又得了肺炎。而愁苦無奈之際,學校一個認得城裏幾個紳士人家的看門工友,知道他小時從收破爛兼刻圖章的鄰居那兒學得一手刻圖章的好手藝,讓他刻幾方倣趙之謙的印章,試著拿到紳士人家去賣。此著果然一時解決了他當時的困難。但不久東窗事發,買圖章的人到校長那裏告他假造他人印章。偏偏校長是個愛才的人,不但沒有批評傅抱石,反而鼓勵他,對他説,你既然能倣趙之謙的圖章,何不以自己的名字刻去賣呢。從此,傅抱石開始為人治印。他在日本留學期間,1935年在東京舉辦個人作品展,他的篆刻藝術受到其導師金原省悟的稱譽:“于藝術才能,繪畫、雕刻、篆刻具秀,尤以篆刻為君之特技。”

  抱石先生1930年就有《摹印學》一書問世,郭沫若為之作序,以為“自有篆刻以來,從無系統的篆刻史論之作,始作俑者,則只有傅抱石。”抱石的篆刻,用刀渾厚,佈局嚴整,剛勁靈秀,瀟灑自在。由於他在印學方面的成就,被享有盛譽的著名學術團體——西泠印社推選為該社副社長。這是印學界的崇高榮譽。他的篆刻作品被選入人民美術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二十世紀篆刻名家作品選》。

  身為金石篆刻家的傅抱石,熟悉各種印材,對壽山石、昌化石、青田石等印石的品質,特別是對名貴的田黃石、雞血石的特點瞭如指掌,如數家珍。他很喜歡這些印石中的精品。那些特別“酷”的印石,一經映入他的眼簾,就不能忘懷,總要千方百計弄到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一次,南京畫家伍霖生先生陪抱石先生來京開會,剛安排好住處,抱石就迫不及待地要伍霖生跟他一起驅車到榮寶齋去。一進門,榮寶齋的老相識——營業科副科長田宜生笑臉相迎。落座奉茶以後,田説:“傅院長,我們等您好久了,我還特地為您留了一件寶貝哩。”

  “什麼寶貝?快拿來看。”

  田宜生轉身從櫃子裏捧出一對雞血石章料,抱石先生伸手接過來,仔細端詳,但見那對雞血石大約邊長各為4厘米,高9厘米,六面殷紅,鮮若剛宰殺的雞流出的血,是所謂“大紅袍”了,其料體質地清透如凍。如此大型優質的雞血石極為罕見。抱石先生心情激動,十分興奮,愛不釋手。他不斷將這石章往鼻子尖和臉上蹭(因為鼻子和臉上有油,這是識別石章優劣的一種方法),反復觀摩、欣賞,嘖嘖稱奇,讚不絕口。詢問價格,回答説:“八百元。”這在當時,簡直是個天文數字,有如給他潑了一瓢冷水,連連擺手説:“八百元,太貴了,太貴了!買不起,買不起。”只好悻悻作罷。但他的心似乎已被這對奇特的雞血石所攝取,他無精打采地離開榮寶齋。回到了住處,他一直心事重重,悶悶不樂,那石章不時浮現在他的腦際。晚上老朋友來訪,談得興奮時,或許能暫時淡忘,可當客去人散,夜深人靜時,那對雞血石又重新佔據他的大腦。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成眠。跟隨他學藝多年的伍霖生先生與他同住一個房間,對老師的這一切,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他深知老師的性格,這種可遇不可求的心愛之物,一旦錯過時機,就會耿耿於懷,釀成終生的遺憾。這時,他腦子忽然閃現了一個想法,便對老師説:“您何不多畫幾幅畫,把這對雞血石換下來。”

  “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辦法呢。”

  他非常高興地採納了伍霖生的建議,這才安心地入睡。

  第二天一早,抱石先生偕同伍霖生又來到榮寶齋。説明來意後,伍霖生代寫了800元的欠條,註明以抱石先生的10幅畫相換,由抱石簽字,交給了田宜生。田遂將那對雞血石交給了抱石先生。他興奮極了,真像得到了寶貝一般。回到賓館,一掃昨日的沉悶氣氛,他興致極高,一邊把玩這剛到手的寶貝,一邊跟伍霖生數説我國印章石料的品種,從昌化雞血石到青田凍石,從壽山石到田黃石各種印石的特點,以及如何鑒別田黃石的優劣、真偽,似乎有説不完的話。

  後來,由當時在榮寶齋工作的畫家許麟廬先生出差去南京,順便持抱石先生的欠條,換回了抱石先生的10幅畫,此事才告一段落。

  1959年傅抱石和關山月合作,為人民大會堂繪製巨幅國畫《江山如此多嬌》,需請毛澤東主席題畫名。按照中國畫的傳統習慣,在畫上題字,需要蓋題字者的印章,於是傅抱石想起應該為毛主席治印。在這麼大的畫上題字,字自然也是很大的。這麼大的字,必須有與之相適應的大印章。於是,傅抱石將上述那對心愛的雞血石分別刻了朱文“毛澤東”和白文“毛潤之印”兩方圖章,通過陳毅元帥送給了毛澤東主席。但據悉,毛主席説,他不習慣用印章,題字就行了。的確,我們從大量的毛澤東題詞和他自書的詩詞中,沒有看見他用過印章。所以從《江山如此多嬌》這幅畫上,沒有看到傅抱石刻的這兩方圖章。雖然如此,此事卻已構成一個著名畫家熱愛和敬仰人民領袖的動人故事,也體現了抱石先生豁達、豪爽的性格。而抱石先生所刻的這兩方圖章,也必將成為重要的文物。

  永遠的紀念

  抱石先生離開我們三十多年了,但從榮寶齋的藏畫中,仍可不時領略大師的風範。榮寶齋收藏的傅抱石作品,數量相當可觀,其中代表性的作品有《溪亭觀瀑圖》、《蜀江圖》、《金城圖》、《待細把江山圖畫》、《芙蓉國裏盡朝暉》、《乾坤赤》等。

  1994年11月,為紀念抱石先生誕辰90週年,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傅抱石作品展中,有一幅《聽泉圖》(110.5厘米52.8厘米),被香港出版的《名家翰墨傅抱石瀑泉雨景專號》當作封面,可見行家們對此畫評價之高。榮寶齋收藏的《溪亭觀瀑圖》,構圖與《聽泉圖》相似,尺幅比其大(134.2厘米66.2厘米),筆墨、氣韻均可與其媲美,也被收入上述專號,亦當為抱石先生的精品。此畫渾厚滋潤而空靈,皴法自然,瀑泉充滿動感。1999年在為慶祝全國政協成立50週年而舉辦的《近代國畫名家展》上,有位畫家説,站在此畫跟前,似乎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足見此畫的魅力了。

  《金城圖》是一幅人物畫,一個古裝人物深沉、憂鬱、緊鎖雙眉的表情和頭頂上幾枝倒垂的柳條,使人想起唐代詩人韋莊的《金陵圖》詩:“江水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金陵是現在的南京。這座曾經是東吳、東晉和南朝的宋、齊、梁、陳六個朝代都城的往事,夢幻般地過去了,就是鳥也覺得悲傷,空自在那裏啼叫。只有玄武湖畔古城墻(臺城)的楊柳,對六朝的興亡無動於衷,依舊像煙霧一樣綠濛濛地籠罩著十里長堤。金城歷史上曾是金陵的屬地。抱石先生長期生活在文化積澱極其深厚的古都南京,想必是他見到什麼引起聯想的景致,有所感而發思古之幽情,以此畫志之。對於熟悉歷史,富於情感,擅於以畫筆表現歷史典故的抱石先生來説,這種推測,未必是不可能的。總之,這是一幅有深刻文化蘊涵的佳作。

  《乾坤赤》上題:“一九六四年元旦恭誦主席詩詞十首,月來反復學習,相繼形諸筆墨。此寫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詞意,兼師郭老原旨。”“乾坤赤”是毛澤東所和郭沫若原詞《滿江紅》最後一句“迎東風革命展紅旗,乾坤赤。”畫中那從大海中噴薄而出的紅太陽,在紅霞的襯托下,嬌艷而生動,力度無窮;那被朝霞映紅的洶湧、浩瀚的波濤,一望無際。其意境,其氣勢,妙不可言。雖是區區尺幅,其意蘊之厚,已足淪肌浹髓,沁人心腑。這時期,正值抱石先生繪畫藝術的巔峰,又懷著對人民領袖的崇敬心理,是畢恭畢敬,竭其所能,細心繪製而成的,無疑是抱石先生之力作。

  這些作品,是大師留給我們的寶貴文化財富。保護好這些作品,是榮寶齋全體工作人員對抱石先生最好的紀念。

責編:費溢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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