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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奧故事》調查手記 |
何振梁與奧林匹克
出鏡記者董倩
申辦奧運有些像體育比賽,比如説整個過程一定要全力以赴,但並不是説你盡了全力冠軍就一定是你的,還有對手的努力和殘酷的競爭;但申辦奧運卻又與一場競技比賽相差太多,在那個賽場上,你知道你的對手是誰,他到底有多大能耐,比賽那天的狀態到底如何,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緊盯著比賽過程的公正,能輸得起也輸得明白。但申奧不然,過程公示天下但細節永遠是秘密,有了秘密就有了可供人為左右的餘地,就有了作為參賽一員所不能操控的因素,因此就很難心平氣和地接受這個結果。
1992年,我們經歷了一次這樣的比賽,也接受了一種這樣的結果。
當時無法按捺的無奈甚至憤怒,在時間的幫助下已經艱難地自行消化了,變做了成熟的養分。
8年後,我們又出現在了賽場上。引領者仍然是8年前的那位老者--何振梁。
細看他,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只不過8年艱苦漫長的等待把他頭頂上僅有的一些黑色也拿去了,何先生已經72歲。
我在申奧工作的最後階段採訪到了何先生,莫斯科陳述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七月的燥熱和愈發緊張起來的氣氛讓每個人心裏的弦都越繃越緊,新僑飯店六層的冷氣在這樣熱度的烘烤下幾近失效。何先生卻仍然維持著一位老紳士的風度:一套米色薄呢西裝,平整的白襯衣和打得緊緊的領帶,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手頭的事務,也沒見老先生滿頭大汗。
與這樣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者交談,會讓人覺得天氣好象並沒有那麼熱。
我是有很多問題想問的,比如:您為奧運會準備了那麼久,假如這一次還沒有申辦成功,會怎麼樣?您有準備嗎?那年您帶了救心丸到會場,這次還會不會再帶?採訪之前覺得自己挺不錯,這些問題能一針見血,可以得到一些獨家的、令人耳目一新的回答。
採訪開始,何先生敘述著8年前的往事,平靜但是字字含了感情。時至今日,提到蒙特卡洛的表決結果,何先生回憶和訴説的過程仍顯得異常艱難,尤其是當他重提當年打電話告訴女兒北京落選時的情景竟然眼圈洇紅、哽咽良久。
輪到我講話了。那些準備好了的所謂“精彩”提問在此時完全成了油滑、尖刻和賣弄,我無法吐出那些字句,它們會對老先生形成傷害。但我又不忍心放棄。沉吟了足有半分鐘,我終於艱澀地開了口:“何先生,我想任何事情在沒有辦成之前就不應當算勝利在握。那您有沒有做最壞的打算,假如這次有了閃失,又怎麼辦呢?”我選擇了最柔和的語言,表示了我對老先生的尊重,但仍是惴惴的。“有的。我是國際奧委會執委,80歲退休。如果這次再敗,我會再努力8年。這之後,就只能留給我的後任了。”
採訪過去很久了,但我記得當時十分感動。不是因為奧林匹克精神的偉大,不是因為中國跌倒了可以重來,而是一個人可以為一個理想執著一生。
幾天前,世界華商大會在南京召開。一名記者問了大會組委會主席、南京市副市長這樣一個問題:這次會議只有3天的時間,為什麼南京要投入那麼多的資金、時間、人員來申辦呢?市長説:北京申辦奧運花了十幾年時間,有的人還投入了自己的一生。
7月13日的莫斯科,面對著全世界的觀眾,何振梁説:各位,無論你們投哪一個城市的票,你們都是在創造歷史;但是,你們把票投給北京,就將改變歷史……
歷史,就這樣被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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