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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縣的經驗》調查手記 |
有限的調查
編導耿志民
《新聞調查》是一個很容易讓人興奮的名詞,因為從直覺上它可以跟另一個令人興奮的名詞劃等號,那就是“調查性報道”。而真正意義上的調查性報道無論就其價值、影響還是操作難度而言,對一個職業的新聞從業者來説都將構成極大的誘惑。
不過,直覺有些時候並不可靠,如果有誰真把《新聞調查》跟“調查性報道”劃上等號,那他終將失望。《新聞調查》播出五年多來,可以算作調查性報道的節目鳳毛麟角,如果以傳統新聞學關於調查性報道的解釋再加篩選,這個數字更接近於零。一向被內部人士譽為調查性報道典範之作的《透視遠城滲灌工程》,也僅僅是具備了調查性報道的某些特徵,遠不足以稱典範。
我這樣説不是沒有根據。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調查性報道至少應當具備以下兩個條件:第一、它是對各級行政、司法機關以及地位顯赫的公司、團體等利益集團(包括掌握這些部門的重要人物)有損國家和公眾利益的行為的揭露;第二、它是由新聞專業人士獨立掌握線索,依合法手段獨立調查完成(當然可以由知情者配合),並率先獨家披露。綜合這兩個條件,我們還沒有可稱作“典範”的節目出現。
但是,這樣苛刻地去評判《新聞調查》實在是不近情理,除了我們自身的智慧、膽識、經驗、能力和技巧的因素之外,你不能不承認,還有許多我們無法控制的因素造成了這樣一種現實:有些調查是無法實施的,能夠實施的往往也只能有限地實施。這就是《新聞調查》有時候讓人失望的一個原因。
《新聞調查》實在是一個太過奢華的名字,它讓看的人滿懷希望,又讓做的人一腔憧憬,結果是大家都有些尷尬。
你怎麼想我不知道,作為這個欄目的從業者,為了避免這樣的尷尬,我自己早就想出了一個辦法,很簡單,如果一個人名叫王小丫,你不一定非死心眼地認定人家是女孩子,説不定這個小丫就是個膀大腰圓的小夥子,眼見為實,名字沒那麼重要,換句話説,你見到的《新聞調查》是什麼它就是什麼,不一定要和調查劃等號,你一定要把《新聞調查》當調查,那是跟自己過不去。
而我看到的《新聞調查》是這樣一種東西:它熱切地關注已經或將要影響中國社會變化和發展的最重大問題,這類問題通過事件、人物、話題等不同的形態在節目中得以展現和探討。最重要的是,在眾多同樣關注這類問題的電視欄目中,《新聞調查》竭盡所能想做到最好。最好的標誌有三:第一,最大限度地吸取智慧和理性的營養,培養一種令人尊重的精神氣質;第二,在此前提下,將事件、人物和話題開掘到令人滿意的深度;第三,節目精緻,故事性、調查性、可視性強。這些追求的實現,將意味著《新聞調查》會成為電視深度報道的典範。《新聞調查》固然難稱調查,但是,一個名字叫《新聞調查》的最好的深度報道欄目是不會令人失望的。當然,所有這些,有多少是《新聞調查》的現實,有多少是我寄寓它的理想,你是清楚的。
以上是題外閒話,該説説《絳縣的經驗》了。《絳縣的經驗》具有調查性報道的某些特徵,但是,如果把它視作調查性報道,它是不及格的,至少在我們播出這個節目之前,其它媒體已經做了很多報道。但是,作為一個深度報道節目《絳縣的經驗》是好的,不是小好,是中好。中好的意思是説,相較于有些小好的報道,我叫這個節目更客觀、更職業一些,體現了不打棍子、不扣帽子、用事實説話的精神,這從記者的調查過程可以看得出來。但是不客觀、不職業的表現也有,比如採訪絳縣副縣長家穩穩同志時的一個鏡頭:家穩穩同志架者二郎腿,一邊説話,以便不停地晃動。編進這樣一個鏡頭想説明什麼呢?想醜化家穩穩同志嗎?為什麼要醜化人家?家穩穩不是壞人,即使是“壞人”,應該有“壞”的言行去表現,而不是這樣一種方式。這是這個節目最讓我不安的一處。可見,我的觀念中陳腐的東西一不小心就會表現出來,我們精心裝扮的所謂“精神氣質”一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當然,儘管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絳縣的經驗》總地來説是好的。
我從《絳縣的經驗》中總結了幾條經驗;第一,一個不及格的調查性報道同時可以成為一個及格的深度報道節目,可見,我以後不必對“調查”過度敏感、孜孜以求,搞好深度報道一樣是光榮的。這個觀點,看電視的人也應該考慮一下;第二,不要以為是《新聞調查》就是什麼了不起,就天然具有了“精神氣質”,“精神氣質”的養成需要與時俱進地吸取各種營養,不停地進行世界觀的改造,否則就會露出馬腳。這一點,看電視的人也應該監督批評;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做好深度報道還有個能力的問題,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肯定不行的。比如寫一篇文章,文不對題,辭不達意,別人不知道你想説什麼,這説明你頭腦不清楚,這樣怎麼能搞好深度報道呢?所以我應該從寫作開始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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