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手記
攝像 栗嚴
像我們做攝像的,一般都是在去機場的路上了解片子的大致內容。到賓館後再與編導詳細討論拍攝計劃。但這次卻不同,在北京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張玉萍,女,醫藥代表,她想跟我們説些我們早就想知道的事情。標準揭黑。於是一路上想著她的長相,想著她會説些什麼。等到了瀋陽,片子在心裏已經快做完了。11月的瀋陽,印象裏應該飄雪了。可我們看到的,卻偏偏是雨。11月瀋陽的雨,好冷。一夜無話,對張玉萍的了解,一如來時和到後,只等天亮,一切水落石出。
張玉萍的家,兩室兩廳。傢俱不多,但該有的都有了。看得出來家境曾經殷實過。家裏暖氣罩的蓋子被拆了下來,放在一邊,説是因為暖氣不熱,這樣暖和一點。兩居室的房子,一個人住,多少會有些冷清。張玉萍短髮,一副東北人的身量。穿一件幾年前應該挺時髦的毛衣。一條厚實的呢子褲。褲腿上有一個洞,不知是她沒發現,還是現在的她沒心情去理會。採訪進行得並不太順利。許是因為她太緊張。採訪中她幾次談到了恐懼。因為在她與我們接觸前,已與公司有過多次正面衝突。公司裏的人也都知道她在四處告狀。甚至有人打匿名電話,威脅要把她作掉。在我們了解了整個醫藥代表這個行當裏的鉅額利潤之後,我們相信她不是在危言聳聽。我本人身體還算健康,印象裏去醫院的次數也不多,而且大部分還是因為工作上的原因。即便是這樣,在聽了張玉萍的敘述後,還是有了一種被矇騙了的感覺。一盒63元的藥,實際零售價只應有36元。這裡邊的巨大差價都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瓜分了,而更可怕的是,我們在給這些人送錢的時候,又是那麼的茫然無知、心甘情願,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一個社會當追求利益變成了唯一目的的時候,道德和良知都是可以作價的。
採訪結束後,我們請張玉萍吃了頓午飯,飯桌上她説,她準備去郊區養兔子,掙點辛苦錢,平平靜靜過完這一輩子。飯館裏的張玉萍,坐在背光處,身後的街道依然冷清,但她臉上分明有了笑意。或自嘲,或無奈,或許是一種輕鬆。片子裏的結尾是張玉萍帶著她掌握的所有材料去了檢察院。片子外的結尾是檢察院並沒有受理,又把她推給了別的部門。記得我拍了一個鏡頭,張玉萍一個人走在瀋陽清冷的街道上,很孤獨。孤獨的一如瀋陽11月的冷雨,飄灑著,一落地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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