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探秘“紫莖澤蘭”?
編導 胡勁草
因為做有關環境的節目比較多,因此認識了一些“環境發燒友”。他們經常在我這裡舉報案情。大約是兩年前,他們咆哮道:“呼籲一下吧,現在每個城市都在搞綠化,都要從外國進口草皮,進口樹種,這種行為太危險了!一旦發生生物入侵,後果不堪設想!”
進口草皮?除了聽説在一些城市裏有下崗職工給市政工程編的順口溜“早上看草,晚上看燈,中午餓得頭髮昏”外,多數人看著奇花異木,還是興奮異常。引進一些外國品種美化我們的城市,這也能出什麼問題?而且不久前我還聽説,中國某大城市領導提出口號:美化城市,要讓地球上和該城市同一緯度的奇花異草全都在他們那個城市集合。想法不錯嘛,乍聽上去,該領導還頗有科學治市的學者風範,專門使用了“同緯度”這樣一個專業術語,沒有説要把地球上哪哪的寶貝都搜刮到自己的領地嘛,説到這裡我就想起曾經在中國某個城市的動物園看到那裏養著千里迢迢從南極弄來的企鵝。幾個小企鵝穿著臟兮兮的黑色燕尾服,渾身打抖,我想它們顯然不是冷得。
朋友給我力舉生物入侵的可怕後果,我試探著和我的領導提及這個話題。領導問:出事了嗎?是啊,承載我這個宏大主題的故事在哪呢?儘管私下我嘀咕:出事不就晚了嗎?!但又一想,現如今,吃一塹都不見得能長一智,誰還未雨綢繆!
等吧。
兩年過去了,還真把事給等來了。結果是這事都出好幾十年了。
我的同事蔓茜給我打電話,讓我看看最近《中國青年報》上的一篇文章,説四川大涼山出了一種怪草,牛羊吃了中毒、掉毛,不孕,人拔草頭暈,每年30公里北擴,擋都擋不住……我被報紙記者的描述怔住了,什麼東西?這麼可怕!但我並沒有把眼前這聽起來玄乎乎可怕的事情和我兩年前確定的那個防止生物入侵的宏大主題挂上鉤。
我迅速和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的專家,農科院的生物防治專家以及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的專家分別見了面。我以為他們能給我一些什麼偵破結果,比如哪哪已經毒死倆人,我也弄個硬選題回去光榮光榮,省得領導老説我的選題太軟。可結果發現,這哪是四川突如其來的什麼怪草,就是兩年前我的朋友向我大聲疾呼的生物入侵的一個小小的表現例子而已。這種事在我們國家已經多了去了。什麼寧波的水葫蘆,浙江的大米草,深圳的微甘菊…… 科學家告訴我,每年全世界為治理物種入侵而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的損失多大,物種入侵多麼可怕,現在人們的盲目引種無知的舉動多麼犯傻。
我都等了兩年了,這通説教舍我其誰呢。
為了讓我的説教能振聾發聵,不讓一般見識的人有機可乘地認為我是杞人憂天,我開始思考説教的內容和用什麼方式説教。四川大涼山的故事固然精彩,可就憑一個發生在遙遠地方的故事打動另外遙遠地方的人們麻木的心靈顯得動力不夠。我開始思考多點式的敘述方式。也就是現在片子中我們看到的,我選擇了同一個話題下的三個故事,它們分別是四川大涼山的紫莖澤蘭,寧波的水葫蘆和慈溪的大米草。發生在中國物種入侵的例證非常多,選取這三種植物的良苦用心分別如下:
從地理位置來看:三種入侵物種氾濫的地方和居住在都市人們的空間距離是由遠及近:從四川大涼山-彝族自治州遙遠陌生的邊遠山區到雲南昆明、浙江寧波繁華都市,空間距離的逼近勢必産生心理距離的逼近。也就是説,我希望人們能意識到物種入侵不是天方夜談,就在昨天,寧波市還在全體動員,開展全民大戰水葫蘆的運動。
從三種物種各自的特性來看:紫莖澤蘭是自然入侵物種的代表,由於它在中國雲南全境、四川南部觸目驚心地氾濫,視覺上容易引起注意,而且眼下由於對它的性質的種種傳聞,它正引起人們的極大關注。
水葫蘆屬人工引進的物種,雖説它和大米草同屬人工引進物種,但水葫蘆在中國的知名度顯然要高得多,曾經在“大養、特養其豬”的口號下,水葫蘆作為一種養豬的飼料在長江一線推廣,也使大多數熟悉它的人根本就忽略了它從何而來。選取水葫蘆作為我的第二號主人公,就是要利用它和我們的“親近感”營造我們需要的“緊迫感”。
而第三種植物大米草的使用,則是我們節目畫龍點睛之筆了,這是一例典型的由於缺乏科學論證,人工引進,導致外來物種入侵的例證。當年為了一個美好的初衷——沿海保堤、護堤,改良土壤——從歐洲引種大米草,現如今它正在福建、浙江一帶沿海廣大的海域與海産養殖戶爭奪著土地。
於是,故事遵循著由被動入侵到主動引進,由科普解惑到理性思考這樣的規律向前推進。我們的故事從一個叫“紫莖澤蘭”的陌生的名字開始,它帶出了一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事;紫莖澤蘭完成的使命是懸念,是提出問題、是科普、解惑,故事在雲南滇池邊一處紫莖澤蘭和水葫蘆巧遇的地方進行了轉場;水葫蘆的故事不僅僅是親切、幽默,而且完成了我們向節目主題靠近的目標轉移,它是我們人為地自己找來的“麻煩”;故事結束在海邊灘塗蔓延的大米草上,希望它能讓人們得出結論:不要再為了一時的利益,做違背自然規律的事情,終將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這就是這個故事的前前後後,在製作完節目的時候,我嘆了一口氣:人啊,連一些草都對付不了,還動不動就挪山、挪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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