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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8天8夜在57米深的井底下,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沒有陽光,沒有聲音,可能還沒有氧氣。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嘉賓:這個生活實在痛苦。有時哭,但是有時還堅持信心。
  ……
  主持人:你們九個人一共吃了多少根這樣的東西,木樁子?
  嘉賓:頭期是剝的皮,吃了就是大概有五、六公斤。頭期就是三、四天,就是第五天就吃完了。吃了五、六公斤。到最後的話,體力不行了,就是剝的,揣在兜裏--褲兜裏, 不行了就掏出來。就是這樣。

  今年7月初,陜西省延安市的子長縣發生了山體滑坡,九名礦工被困在57米深的礦井深處。陜西省副省長親自來到現場指揮,市縣領導組織搶救隊伍,武警部隊也派出了150多人,經過八天八夜的時間,這九名礦工全部生還,這個新聞被稱作是礦井事故當中的一大奇跡。今天我們要採訪的就是這起逃生奇跡的主角之一,九名礦工當中的陳文東,在九個當中他是第六個被救出來的。

  礦工逃生


  訪談一:遇難者講述逃生經歷

  主持人:今天我們要採訪的就是這起逃生奇跡的主角之一,九名礦工當中的陳文東,那九個當中他是第六個被救出來的。

  主持人:8天8夜在57米深的井底下,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沒有陽光,沒有聲音,可能還沒有氧氣。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嘉賓:這個生活實在痛苦。 有時哭,但是有時還堅持信心。

  主持人:生不如死?

  嘉賓:就是,生不如死。感受非常痛苦。

  主持人:非常痛苦?

  嘉賓:非常痛苦。當我們九個人到那步田地,大家都有這個想法:還不如洪水隨著下來,一下灌死。最起碼比饑餓好受多了。

  主持人:沒有東西吃?

  嘉賓:沒有東西吃,最關鍵是餓。

  主持人:你們當時在下面,大家都能在一塊,都能説話是嗎?

  嘉賓:能行。頭兩三天可以,到四五天就不行了。為什麼呢,缺氧,人本身缺氧,再一個本身體力。我們還在井下面勞動了三天。

  主持人:你們在井下呆了八天八夜,你們吃的就是這些東西(樹樁)?

  嘉賓:是啊,就是這個樹皮,吃這個樹皮。這個幹了,有時填到嘴裏很苦。但是你咽不下去,就拿這個帽子舀點水,舀上一點水--臟水,就著臟水咽下去。
  
  主持人:就著臟水把它吃下去?

  嘉賓:啊,吃下去。

  嘉賓:拿到口裏來,接著嚼爛。但是這個幹的,咽不下去,拿點水衝著咽下去。

  主持人:就吃這個?

  嘉賓:啊,就吃這個。這很苦,象這個幹了,吃得很苦。

  主持人:你們九個人一共吃了多少根這樣的東西,木樁子?

  嘉賓:頭期是剝的皮,吃了就是大概有五、六公斤。頭期就是三、四天,就是第五天就吃完了。吃了五、六公斤。到最後的話,體力不行了,就是剝的,揣在兜裏--褲兜裏, 不行了就掏出來。就是這樣。

  主持人:怎麼想起來要吃這些東西呢?這是一個救生辦法?

  嘉賓:就是,救生辦法。只有吃這個才能生存。再一個就是沒有吃的。

  主持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吃?

  嘉賓:沒有。本身頭幾天,還有就是拿著那種紙箱子,方便麵紙箱子,吃罷方便麵的,頭期我們就是吃這個塑料袋,就是方便麵的塑料袋。

  主持人:還吃過塑料袋?

  嘉賓:還有就是吃過這個方便麵紙箱子。這個本身是很少的,九個人,很少。

  主持人:一頓就吃沒了?

  嘉賓:所以就開始吃這個。
 
  主持人:你們在57米深的井底下,是怎麼向外界來求救的呢?

  嘉賓:一開始洪水沒下來, 我是向上面喊,喊了,到最後的話,根本就沒辦法,這個時候就是自己營救自己。求救的辦法就是搗底下的罐簍, 搗罐簍。

  主持人:讓外面聽到?

  嘉賓:對。
 
  主持人:那個聲音很大嗎?

  嘉賓:很大。

  主持人:這是一種求救的辦法。你們敲了多長時間?

  嘉賓:敲了有半個多小時。

  主持人:以後就再也沒敲了?

  嘉賓:再也沒敲。
 
  主持人:剩下的那八天時間再也沒敲?為什麼?

  嘉賓:為什麼,關鍵是距離太遠了。本身井深57米,又從巷道堵住了50米,已經沒辦法了。

  主持人:當時想過這種辦法?

  嘉賓:想過。我們在那兒想象的就是炸藥雷管,拿炸藥雷管,在副井上。一開始準備礦燈能對響的話,就是炸藥雷管,副井底下給對上一炮。上面假如聽到聲音的話,説這九個人肯定都活著。但是礦燈沒電了,沒有對響。

  主持人:如果不是九個人,而是一個人或者是兩個人?

  嘉賓:那就不可能生存。這是真的,就不可能。假如説我們九個人,朱國軍和陳文強被洪水淹死,不幸去世,我們七個人也不可能説完完全全上井。

  主持人:你是説少一個都不行?

  嘉賓:不可能的。

  主持人:為什麼呢?

  嘉賓:這對我們本身打擊是很殘忍的,精神壓力本身就可大了。

  主持人:一兩個人困在下面是受不了的?

  嘉賓:肯定受不了。

  主持人:你們互相都説什麼呢?

  嘉賓:説的就是,第一共産黨肯定會救我們的,政府也會救我們的,不可能就撂下我們不管。第二就是保持自己的生活,能生活一天咱生活一天,能活上一秒咱活上一秒。但是九個人最起碼都要團團兒,就是互幫互助。你不行了,我給你剝一點樹皮,喝一點水。他不行了,我給再舀上一點兒。就是這樣的。

  主持人:你們在下邊也開會?

  嘉賓:開會。但是也有時候問話,問看誰不行了。但是看不見人,時間長了,聽見這個聲音(知道)是誰。

  主持人:八天八夜,你們九個人除了等待還能做什麼呢?

  嘉賓:八天八夜,一開始就是三天自救。再一個就是保護體力,不敢浪費體力,再一個保持適量,就只好等待。

  主持人:你們九個人是靠著什麼能支持八天八夜的?

  嘉賓:最起碼就是信心。

  主持人:信心,你們對什麼特別有信心?

  嘉賓:對生存,對生存更有信心。

  訪談二:活著是偶然還是必然?

  主持人:你能活著出來真是一個奇跡,但是這些經驗都是從哪兒來的呢?

  嘉賓:我們下邊本身有個組織性,就是有個帶班的,什麼事情都是一塊兒商量。

  主持人:在那會兒這個組織的這個秩序還是特別重要?

  嘉賓:特別重要。假如沒有組織,像是九個人四處亂跑的話,這也純粹可能,誰也尋不上誰嘛。

  主持人:就是你們的這些經驗也好,你們能夠逃生出來也好,這些都是偶然的還是必然的?

  嘉賓:這是偶然的,這是偶然的。
 
  主持人:非常偶然?如果要是沒有那些經驗,就是老師傅告訴給你們的一些經驗,你們都是一些特別年輕的人的話,也不可能有今天?

  嘉賓:對,沒有這些經驗的話,也就不可能生存。沒有那水跟樹皮,也就不可能生存。石頭不能吃,煤炭不能吃,你吃啥?

  主持人:這個礦井事故當中有三種情況:一種是瓦斯爆炸,還有就是洪水,再有就是泥石流。 你們這些礦工應對這些意外事故,有沒有做過很多的學習?

  嘉賓:沒有。

  主持人:從來沒有?

  嘉賓:從來沒有。

  主持人:礦長沒有?我知道你們是個體的煤礦,他不告訴你們這些?

  嘉賓:不告訴,從來都不告訴。

  主持人:那麼你們聽説過過去井下出事的事嗎?

  嘉賓:聽説過。

  主持人:那應該有安全意識?

  嘉賓:當然有。可是有時對這個生活……等上來的時候你都累得不行了,早上的話,你六點半就要下井,本身我離這個地方有五六公里,家裏早上五點多就要起床,到那兒六點半就要下井,下午五點多上來,本身又餓、又累,也就再沒有時間。

  主持人:沒有時間想自己的性命嗎?沒有時間想自己的安全?

  嘉賓:但是礦主對這個事情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去學習什麼。

  主持人:是沒告訴你,還是沒告訴所有人?

  嘉賓:所有人都沒有告訴。

  主持人:井下作業是有相當的危險的,那麼每一次下井之前,你們是不是都做過一些準備?比如説一些逃生的準備--帶足夠的乾糧,井下有一些水儲備,有過這種準備嗎,在過去?

  嘉賓:沒有。我們有些老礦工時間長了,對這個井下很熟悉,對這個工作面、巷道各方面都很熟悉,對這些的話從來都不準備。

  主持人:現在看起來是不是所有這些小煤窯的礦工是不是都沒有安全意識?

  嘉賓:其實也就是。

  主持人:是不是大家都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或者沒有時間想這些事?

  嘉賓:想過,但是像我們的話,本身也是對這個自己的生活,實在本身……

  主持人:控制不了是嗎?

  嘉賓:家庭各方面本身也有點困難,哪掙的錢多就到哪。

  主持人:你們有沒有比較專業的逃生工具?

  嘉賓:沒有。就副井還堵住了。

  主持人:什麼?

  嘉賓:副井,本身一個主井一個副井。

  主持人:有個主井有個副井。
 
  嘉賓:啊,副井還堵住了。

  主持人:還什麼?

  嘉賓:塌得堵死了。

  主持人:塌了?

  嘉賓:假如副井不堵塞,你主井洪水一流下來,可以從副井逃出去。本身有梯子。

  主持人:有梯子?

  嘉賓:從梯子就爬上來。

  主持人:但是副井呢?

  嘉賓:堵了。

  主持人:就是已經封掉了?

  嘉賓:出口封死了。

  主持人:封死了?如果要是那個副井,要是沒有被封死的話?

  嘉賓:那我們就不可能被困在井底下的,就從副井爬上來了。

  主持人:誰給這個副井封掉的?

  嘉賓:自己塌得堵住了。本身應該是一個主井一個副井,副井本身是一個通風井。

  主持人:通風井?

  嘉賓:對,通風井,副井堵了。

  主持人:誰給堵的呢?

  嘉賓:自己堵下去了。

  主持人:也沒有人再修?

  嘉賓:修著呢,正修著呢,正修著泥流下來把主井也給堵死了。

  主持人:你們有沒有學過這個東西,就是《煤礦安全救護規程》?

  嘉賓:這個沒有。

  主持人:沒有?這是國家煤礦安全監察管理局制定的。

  嘉賓;沒有。

  主持人:你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東西?

  嘉賓:沒有。
 
  主持人:私營礦主也沒有給你們提過這回事?

  嘉賓:沒有,沒有。這個從來也不知道。

  主持人:他知道嗎?

  嘉賓:這個我也不問他,不知道,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

  主持人:我的問題就是那麼大部分的小煤窯的這些礦工下井作業,你們都抱著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嘉賓:多掙兩個錢。其實這些就是生活,為了生活。

  主持人:有沒有監督管理的同志經常到你們那個小煤窯去巡視?
 
  嘉賓:有。

  主持人:監察?

  嘉賓:有。

  主持人:經常去嗎?

  嘉賓:經常去。

  主持人:都檢查什麼呢?

  嘉賓:就是煤礦這個通風啊、工作面啊,對這個瓦斯這個各方面。

  主持人:但是你們這些人對安全意識這麼不了解,這些救護的辦法、逃生的工具都沒有,他們檢查不出來?

  嘉賓:這個沒有説。

  主持人:你們這是一個小煤窯?

  嘉賓:是。

  主持人:你們的礦長這個事情出了之後現在外逃。

  嘉賓:逮回來了。

  主持人:已經抓回來了?

  嘉賓:20號可能在安徽逮住的。

  主持人:這是一個山體滑坡的事件,他為什麼要跑呢?

  嘉賓:這也是人造事故。

  主持人:這是什麼?

  嘉賓:也可能就是人造事故。

  主持人:人造事故?

  嘉賓:嗯。

  主持人:為什麼?

  嘉賓:假如副井通的話,我們就肯定不存在這些問題。

  主持人:如果副井通的話……
 
  嘉賓:也就是這種問題不存在的,我早上來了,那底下不可能困八天。
 
  主持人:那就是在副井被封死的時候,你們是不應該下去作業的?

  嘉賓:是啊,但是這個對老闆來説不行。你不下去就罰你了。

  主持人:那有很多報道都認為這個事故是自然山體滑坡造成的一個事故,你看起來是人為的事故?

  嘉賓:我的認為就是。

  主持人:就是象這種非常不安全的小煤窯,在全國還有一些,還有很多礦工在井下工作,你們雖然是一個奇跡,你們逃生了,我最後這個問題就是--包括你在內,你們九個人還會再下井作業嗎?

  嘉賓:不會了,這個是絕對不會的。

  主持人:絕對不會了?

  嘉賓:本身這個太可怕了。假如沒有共産黨跟省委省政府、縣委縣政府和人民政府的話,也不可能能活著上來。這是真的。

  主持人:如果沒有黨和政府的話,你今天不可能坐在這兒?

  嘉賓:也不可能坐在這兒一塊兒聊天,真的,這是真的。

  主持人:這種小煤窯你再也不可能下去?

  嘉賓:不可能的了。

  主持人:你們九個人的共同意見?

  嘉賓:對,但是我們九個人非常團結。

  主持人:國務院有一個25號文件,就是非法的小煤窯要全部的取締,全國的小煤窯的數量前年是八萬,現在是兩萬五,根據國家安全生産監督管理局最近的一個表態,有可能進一步地清理非法小煤窯,數量至少能夠達到15000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