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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雕無語--寫在甘孜通縣油路工地上 央視國際 2003年08月08日 17:10 在通縣油路上,你見過美麗的雕像嗎?你可能説沒有。然而我們見到了。 為採訪通縣油路工程,我們來到海子山。從車上下來,踏著山頂的積雪。儘管是在初夏陽光的照射下,海拔4700多米的海子山還是異常寒冷。缺氧造成的絲絲喘息,使我們失去浪漫和豪情,我們並沒有像電影、電視中那些見到雪山的少男少女那樣揮臂高呼:“啊,我來啦!”我們喊不出。因為我們發現了10多個正在揮鎬掄鋤的民工,是他們正在用無聲的勞動向天宇和雪山歡呼。他們在山頂挖掘公路邊的排水溝。他們個個頭戴藍條狀的風雪帽,有的穿著藍色中山裝,有的穿著青色休閒裝,有的穿著黃色軍用服和花色迷彩服,像一支雜牌隊伍。我們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與他們拉家常,才知他們都是從重慶潼南來的民工。問及一天能掙多少錢?答曰40元。他們説在重慶做工有時一天也能掙到三四十元,他們來到雪山既為掙錢也為旅遊。民工們與我們交談,並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路,他們把鋤頭和鐵鎬舉得高高的,然後“狠”地一聲紮下去…… 我們在全州通縣油路建設工地採訪,多次看到類似上述生動的畫面:一個個民工抬石砌坎、操釬撬石、掄錘打眼、揮鋤挖土……在海子山見到的情景令我們感動。為砌好一坨石頭,幾個民工正用手抬石,不期手滑石落,恰好公路駛來一輛汽車,一個民工驚呼起來,另一個民工來不及呼叫,連忙用雙手使勁支撐那坨滾動的石頭。本來是在公路邊,想來那石頭不會滾多遠。但那位民工一直護著那石,直到汽車駛過後才松手,民工早已累得口吐粗氣……此刻在我們腦子裏飛快地旋轉出一幅幅燦爛的圖畫:意大利米開朗基羅的《大衛》、羅丹的《思想者》和一些城鎮街頭、公園、展覽館出現過的雕塑。雖然那幅民工護石的“雕塑”沒有上述雕塑那樣有名氣,也不被人注目並珍藏在人們的頭腦裏,但它對於我們來説依然具有強大的藝術感染力。中國酒之所以醇香被世人稱道,奧秘在於長久的窖藏。走近他們的生活,亦如打開窖藏,發現其造型也是美麗無比的。 康巴高原,由於缺氧而患高山肺水腫和心臟病突然去世的事是經常發生的。這裡海拔高,氣壓低,空氣中的氧含量比內地少一半,讓人頭暈胸悶,呼吸困難。專家們説,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躺著休息,相當於內地負荷20公斤的重量。 石渠縣城海拔4100米,是世界海拔最高的縣城,而與它相連的很多公路大大超過縣城海拔的高度。參加石渠通縣油路建設的人們都面臨生存的考驗。據統計,到石渠參加油路建設的民工共有3000多人,其中有700多民工因身體不適而離開石渠,因海拔高引發心肌梗塞等疾病死亡的民工有6人。 通縣油路工程是中央的一項重大德政工程、民心工程。甘孜州在修建佔全國九分之一、全長2500多公里的通縣油路中,參戰人員多時達十萬人,共死亡26人。“死”是個不吉祥的詞,但康巴人並不回避,因為人在改造自然中難免會有犧牲。只是那些死亡的人或死亡的過程大都太突然,不可思議。死亡者沒有氣壯山河的豪言,沒有驚天動地的創舉。尤其是那些民工,他們是默默無聞地離別這個世界的,而至今大多已經不知其姓甚名誰?何方人士?音容笑貌?在我們的採訪中,問了許多人都已經叫不出來死亡民工的名字,只説“他是個民工”。 理塘城東門左邊的一處山坡上,很不起眼,匆匆而過的車輛上的司機、乘客往往不會把目光向那山坡掃去。那裏飄著幾片經幡,雄風蒼勁,還有些許遺棄的牛骨。在經幡的飄搖中,那片墳塋顯得格外淒涼,與墳塋相連的還有一處沒有墳頭、沒有墓碑、沒有任何標記的土堆,這個土堆裏安放的是一扌不骨灰,它的周圍沒有一棵樹,一束花,沒有任何祭品,只有剛剛長出的草尖在風中嗚咽。土堆裏的安息者是位民工,他本來不該把命丟在高原上的。他原是綿陽市三台縣的農民,家有妻兒老小,有良田好地,他本該在家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園生活。在理塘某施工隊工作的親戚因為太忙脫不了身,要他把汽車配件送到理塘,於是他來到這座世界高城。本來送到了配件,他也完成了使命,然而火熱的通縣油路建設的場面感染了他,當然他也想掙點勞務費,於是他就留下來當了民工。第一天他就出現了頭暈腦脹的高原反應,他想這只是惡劣的氣候給初來者的下馬威,只要挺過去了就會萬事大吉。他仍然扛著鋤頭走到工地掏土溝、挖泥巴……收工後,他連晚飯也沒吃就昏昏沉沉地睡去。見他病情嚴重,大家天不亮就把他往縣城的醫院送。路上就咽了氣。他的妻子和孩子趕到理塘。妻子親人們説,他是為理塘修路而死的,還是把他留在理塘。山坡上點燃的一堆柴火,把他的身軀化為灰燼,而他的靈魂永遠在理塘飄遊。 “倪文芳”,他是我們採訪中唯一能被人叫得出名字來的死亡民工中的一員。他死時年僅48歲。按照知情人的話説,他是個勤勞純樸聽話的民工。2002年的一個夜晚,他和另外一個民工值夜班,守候在公路旁熬瀝青的工棚裏。夜半三更,另一個民工起身向灶里加柴禾,突然聽到山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於是大聲呼叫倪文芳快跑。不知是倪文芳沒有聽見,還是他根本來不及跑,在睡夢中他就被滾滾而下的石頭奪去生命。那位加柴的民工僥倖逃生後,先是驚恐萬狀,而後嚎啕大哭……2003年初夏的一個日子,我們來到這位民工的罹難處———九龍縣九江公路邊,一方堅硬的崖壁依然存在,崖下的一株株核桃樹枝葉繁茂,樹前的幾坨石頭還壓著早已被砸壞了的黑色的鐵鍋,微微暖風仿佛向我們訴説那個悲慘之夜發生的故事。在這個濃雲低垂的天空下,是沉落的溝谷和綿延的山巒。長風浩蕩,滿目青山……我們相信,站在這裡的每個它鄉異客,都會觸景生情,會喚起對故鄉親人的懷想,尤其對於那些告別妻兒父母從內地走進這大山深處的民工們來説,似乎能聽到穿越千山萬水傳遞而來的鄉音,能看到慈母的白髮,峨眉粉黛遙盼思歸的眼神,稚兒面龐的淚痕。 這是九江公路上一個叫文家坪的一段公路,向左行,便通向涼山州冕寧縣,向右駛向甘孜州的著名企業裏伍銅業公司。路下是滾滾東去的雅礱江水。文家坪路段是九江公路上最艱險的路段,公路緊貼崖壁,有的甚至是在岩石鑿槽穿岩而成。有座山崖上,仿佛是一坨天外來石,貼在了山腰,風一吹,數千方的堅硬石頭便轟轟向下翻滾。2002年8月13日上午8點半左右,公路上有一些民工鋪灑瀝青,一位民工是新手,不習慣使用噴油槍,一位身穿藍色休閒服、內穿白襯衣的中年人接過噴油槍給那個民工講解示範,還沒有講明白,山崖傳來轟轟的聲響,人們如驚恐之兔撒腿就跑。那些石頭仿佛長了眼睛,專朝人攆,於是七八個人倒在了亂石中,其中兩個人再也沒有醒來,一位是民工,另一位就是那穿休閒服的中年人。 這位中年人叫鐘仕成,南充市營山縣道橋公路副總經理,援州幹部。甘孜州交通大會戰打響時,他任九江公路工程監理部副主任。人們説他是一個沉默寡言、少説多做、任勞任怨的人。一次他從幾十公里外的工地趕到縣城向九龍縣支項目辦的領導彙報工作,恰巧項目辦的領導正要到工地去。時間已過中午,沒有喝一口水,沒有吃一口飯,他轉身返回工地,陪項目辦的同志一個工段、一個工段地檢查施工情況。檢查完後,已是下午太陽落山之時,他這才説他還沒有吃午飯。人們還説他是個認真負責、一絲不茍、鐵面無私的人。一次某施工隊的“石方”有出入,鐘仕成發現後堅持要重新“收方”。施工隊私下找他“勾兌”,約他“到外面去耍”。鐘仕成拉下臉來,義正辭嚴:別來這一套。結果是重新“收方、算方”,扣除了多算的方量…… 鐘仕成不幸倒在公路上的噩耗傳到九江縣城,全城百姓為之哀痛。在縣城一間臨時搭成的靈堂裏,自發走來了幾百名幹部職工和城鎮居民。他的妻子有病不能前來,只有讀高中的兒子前來探望老爸。他靜靜地躺在木板上,睡在白布、黑紗和花圈裏,來不及給妻子和兒子留下一句話就走了。追悼會上,淚雨紛飛,黑紗伴著哀樂,撕心裂肺的抽泣撞擊著每個人的心,震撼著城外的一座座大山和在大山上盤旋彎曲的公路。 除了上述者外,在通縣油路建設中獻身的亡靈中,因氣候原因而死居多。還有一些人莫名其妙地走向天國,如有的人下河被惡浪卷走,有的人因開挖掘機路基垮塌而被衝進河中溺水而亡…… 人終有一死。悲壯的是明知道從事修路事業有死亡,仍舊義無反顧地向前走過去。他們談笑風聲,揮汗如雨,時而還哼著幾支小曲,可轉眼間,他們就倒下了,倒在蒼茫荒涼的土地上,倒在自己的崗位上。這些生命很平凡,不可能與那些偉人一樣刻碑永志。然而他們與無數中華兒女的生命一道,匯成了我們民族精神史上最有生命力的激流。這種精神就是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前仆後繼,勇往直前,這也是中國發展史上最有力的篇章。 “為人類未來的美好而犧牲的人都是一尊石質的雕像”。站在鐘仕成罹難處的石頭上,我想起了伏契克的《絞刑架下的報告》中説出的這句經典之言,更想看看那尊“雕像”,然而身邊什麼都沒有,只有山脊、河流、雜草。沒有人前來駐足聽聽他們的心音,沒有眼光會在這裡停留,沒有問候,沒有致意。我們只好默默地向那山脊和那些看不見的雕像鞠躬,向一個個路魂祈禱。(來源:四川在線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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