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電視節目的發展現狀
【網絡主持人:羅石曼】任老師,您所在的科普研究所是否也曾經對央視科普節目進行過考察?您對央視科普節目的總體情況做何評價?
【火腿-老法師】請任老師談談!
【特邀嘉賓:任福君】我們中國科普研究所目前正在承擔著中國公眾科學素養調查的科研任務,根據中國公眾科學素養調查結果顯示:2001年82.2%的公眾獲取科技信息的主要渠道是通過電視,到2003年,這個比例已經提高到93.1%。可見,通過收看電視獲取科學文化知識目前已成為社會大眾建立科學思想,提高科學素養的一個主要手段和習慣。與2002年相比,2003年“央視”科普節目在許多方面都有了一定的改進。突出表現在節目內容更加廣泛更加接近百姓生活,節目形式更加多樣,節目播出時間更加合理,在注重科學性的基礎上注重了可視性和實用性,在注重知識傳播的基礎上,注重了科學精神和科學方法的傳播等。儘管“央視”科普節目在數量和質量上都有所提高,但仍然存在著“收視率不高,觀眾規模不大”的問題。造成這一問題的,既有節目本身製作理念、內容、形式和播出時間等方面的原因,也有節目本身的宣傳、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等方面的原因。
【網絡主持人:羅石曼】面對這些問題,任老師,您認為該怎麼解決?
【特邀嘉賓:任福君】我認為應當加強以下幾個方面的工作:
一是要充分了解觀眾的特點及需求,把觀眾放在第一位,在了解觀眾的文化取向、思維方式和實際需求的基礎上,選擇適合的節目內容、形式和播出時長和時段,才能收到較好的效果。
二是科普節目要進一步加強科學方法、科學精神的宣傳。宣傳科學方法,傳播科學精神,喚醒或激起人們對科學的熱愛應是科普電視節目的主要目的。美國探索頻道和國家地理頻道的科普節目就是比較成功的案例,值得借鑒。
三是電視科普的形式要更多樣化,要以觀眾為中心,增強互動。隨著數字技術、網絡技術的發展以及在電視製作、傳播過程中的應用,使互動成為可能。
四是科普電視作品播放的地點和時間應該更加靈活。例如,在空間上,科普電視作品不應只局限在臺播放。在城市,可以在公共場所,利用可視設備,放映一些短小精悍的健康、衛生、生活小常識等方面的科教短片;在農村,可集中播放一些針對改善農村生活、促進農村經濟發展的科教短片。在時間上,可以充分發揮公眾不經意間通過科普節目接受科學知識的特點,可將科學知識融入到相關新聞、娛樂節目中,只需1分鐘甚或幾分鐘,使公眾獲得一些相關知識,並適當增加趣味性、參與性。
五是科普電視工作者要不斷高自身素質。科技的迅猛發展,對科普電視工作者不斷提出新的要求,因此,學習的能力和心態必不可少。另外,節目的製作者要以平等的心態、參與的方式製作節目,並與受眾展開適當的對話、討論,平等交流。
六是科普理論工作者,應對國內外各種科普電視節目認真研究,為我國科普節目提供更多可借鑒的思路和觀念,為我國科普電視事業的發展做貢獻。
最後一點,我看也是關鍵的一點,就是政府部門和中央電視臺的決策層對科普節目的扶植政策再加強一些。其實,中央臺科教頻道在全國的落地情況並不理想,科教頻道CCTV-10 的頻道入戶率目前只有30%左右,在中央臺各頻道中位於第10位,也就是説,許多地方根本看不到節目,這也是科教頻道收視率較低的主要原因之一。
【10視新鬼刀】實際上,我還是比較贊同“娛樂化紀錄片”理念的,就像Discovery、BBC的節目那樣,中國科普節目(及相關製品)應該更多地到有知識、有興趣、有購買力的中産階級中去找市場,吸引和娛樂這些人,從這些人身上賺錢。(也許説得露骨了些,但光給農民作科普宣傳畢竟是賠本賺吆喝。
【火腿-老法師】上海電視臺紀實頻道的Discovery節目就非常吸引人,我非常愛看。
【特邀嘉賓:翟傑全】我個人比較認同“娛樂化”科普節目。但是做科普不是為了賺錢,這一點在我們考慮科普問題的時候非常重要,所以也不要談到什麼人那裏去賺錢的問題。科普是社會的一個基礎性工程,需要全社會的關心,也要針對全社會的普通百姓。對那些知識弱勢群體,尤其要關注。當然科普面對不同的社會群體的時候,它的具體任務可能會有所區別,比如對城市居民和對農民就可能不同。
【10視新鬼刀】看來是俺太現實了一點啊,慚愧。但一個科普機構要想做出品牌,不賺錢就無法獲得長遠的發展。可不可以理解為,對知識弱勢群體的科普是社會投資的公益事業,同時也應發展真正市場化、國際化的“商業科普”?
【絕代大俠任魚宇】科普節目不能賺錢。而是國家的科教興國政策,是對國民的科學素養的培養,是國家的長期投入,是不可量化的。
【特邀嘉賓:翟傑全】我對【10視新鬼刀】和【絕代大俠任魚宇】兩位網友做一個統一的回答。前兩年,我在一篇文章裏曾經對科技傳播的社會屬性做過一些分析。我個人的結論是:科技傳播,包括科普,都可能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可以産業化的部分,另一個方面是公益化的部分。所以在發展策略方面應該建立一種産業—公益雙驅動的模式。在産業發展方面,要加大産業化發展力度,政府可以制定一些政策來促進科技傳播産業的發展。而對公益性的科普活動,也包括一些基礎性的科普場館的建設,國家可以建立一種機制,動員社會力量,包括企業。當時,我提出了一個觀點:在公益性的科技傳播方面應該建立一種社會援助制度,讓全社會各方面的力量共同來支持公益性科技傳播的發展。因為這樣的科技傳播很難靠自身的力量來生存和壯大,但它對社會的發展又是非常基礎的。
【特邀嘉賓:任福君】我覺得“科教節目娛樂化”的理念並不錯,我們的科普節目是面向大眾的,當然也包括城市的中産階級,對他們進行科普也是科普工作者的任務。科普的目的是為了提高廣大人民群眾的科學文化素質,並不是為了賺錢,但是我們不能回避科普工作也有市場化的問題,如果能夠通過廣泛的開展有針對性的科普活動,滿足不同階層的群體對科普的需求,能夠産生經濟效益的話,也可以用獲得的收入來支持我們的科普事業,這也是符合《科普法》調動社會所有力量來參與科普工作的基本精神的。廣大的農民在我們國家人數佔大多數,他們永遠是我們科普工作的主要對象之一,我們的科普工作到什麼時候,都不能不把對農民的科普放到非常重要的位置。
【love TV】請問翟老師,您認為科教節目娛樂化,那麼娛樂化的科教節目有什麼特徵呢?
【特邀嘉賓:翟傑全】娛樂化的科技節目要有娛樂元素,比如説要有懸念、要有故事性、要有一定的情節,不能為講知識而講知識。美國的Discovery節目在這方面就做得很成功。
【金達欣】請問兩位嘉賓,你們認為作為電視傳媒,怎樣做到使科普與老百姓更貼近一些?謝謝!
【特邀嘉賓:翟傑全】科普節目要與老百姓貼近,但不能僅僅理解為就是去給老百姓講解日常生活中有用的知識。科普節目一是要吸引觀眾,二是要提高觀眾,僅僅回答百姓生活中的提問,這不一定就是科普。對“杜邦不粘鍋”的問題,我也看到很多報道,但它不僅僅是一個科學的問題,而是涉及許多有關法律和商業利益的問題。在正式的科學結論出來之前,我想專家的確不便於解答,將來肯定會有一個答案,我也在等待這個答案。
【金達欣】謝謝翟教授的回答。很高興看到您出版了科普專著,在現在出版市場商業味漸濃的情況下,是不容易的。有一些人原寫科普文章的,後轉寫“紀實”、“報告文學”了。
【10視新鬼刀】像不粘鍋問題這類事情應該就是科技新聞節目甚至生活節目率先報道的吧,就像去年SARS期間直到6月科普節目才推出相關專題,絕大多數科普任務都是新聞、生活節目承擔的。
【絕代大俠任魚宇】兩位教授:我覺得科普的重復教育很重要,而電視有一個特點是求新求變,即播過的好節目就不再播出,請問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10視新鬼刀】誰説的,十套從03年開始就不停地在教科文行動中炒冷飯,重播得都煩了……
【絕代大俠任魚宇】那是你看過,可我們現在的15、14、13、12、11、10……3、2歲的孩子們他們看過嗎?科普要一代代的灌輸,要浸潤呀!
【特邀嘉賓:翟傑全】這位網友的感覺可能來自於對非科普節目的一種印象,科普節目完全是可以重復播放的。我個人的感覺,美國的《探索》節目在國內很多電視臺都播放過,現在北京五台晚9點還在播,我經常看,即使看到我以前看到的節目,我仍然很有興趣去看,因為我每次得到的收穫都可能是不同的。我不知道我這種感覺是不是有普遍性,但至少可以説明重復不會降低效果,關鍵要看你的節目質量高不高。
【網絡主持人:羅石曼】人們往往認為科學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普通人無法理解也與自己的生活並不緊密,那麼如何製作科普節目才能讓廣大觀眾易於接受呢?
【特邀嘉賓:任福君】在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科學無處不在,科學無時不在,科學和我們每一個人都直接或間接的發生著關係。要想製作出廣大觀眾易於接受的科普節目,應該本著“貼近群眾、貼近生活、貼近實際,貼近社會”的基本原則。“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了解觀眾的需要,幫助觀眾解決生存問題?生理問題?心理問題?等各方面的實際問題。應該針對不同的社會需求,根據科普電視節目本身的特點,採取靈活多樣的形式來製作電視科普節目。具體地説,可以針對現有的科教類節目,在節目內容、節目播出時長、時段以及節目的形式等方面做一定的改進。使科普類節目的內容更加廣泛,更加接近百姓的生活;使科普類節目的形式更加多樣,節目播出時間更加合理。同時,要在注重科普類節目科學性的基礎上,更加注重節目的可視性、實用性、娛樂性和互動性等。在注重科學技術知識傳播的基礎上,注重弘揚科學精神和傳播科學方法等。
【特邀嘉賓:翟傑全】其實,我們還不能説“科學與普通人的生活並不緊密”。這説起來可能是一個很矛盾的現象:科學的確越來越變得更加高深,越來越使人敬而遠之,接受起來越來越困難,看起來與我們普通人的生活並不緊密,但另一方面它又被應用的我們身邊的每個角落,甚至我們在生活中時刻也離不開它,比如説手機、電腦、電視等等。這實際上就決定了科技傳播的重要性,只有科技傳播才能讓“科學家的科學”變為“我們的科學”。
説到“如何製作科普節目才能讓廣大觀眾易於接受”的問題,其實很難抽象地討論,比如美國“Discovery”的許多節目都很成功,但針對不同的內容和主題,它的切入點可能有很大的不同。説幾句原則性的話,我覺得可能有這樣幾點:一是要有好的切入點,不能想象任何人都對知識如饑似渴,切入點必須能撥動觀眾的某根“弦”,好奇心是人的天性,必須調動出觀眾的某種好奇心;二是盡可能增加節目的故事性,也就是增加它的可視性,當然講故事是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三是語言盡可能通俗,雖然科學知識強調準確,但電視科普節目不是專業傳播,要保證觀眾能夠聽懂,特別是不應該使用過多的專業術語;四是節目製作人切忌做“導師”,不能像教師教學生那樣一種姿態和心態,更不能讓人有居高臨下之感,要像一位老朋友講述一件新鮮事;五是節目製作人要有人文關懷,科學是人的科學、為人的科學,不能生硬地為講知識而講知識。
【網絡主持人:羅石曼】在公眾及科教節目製作者的意識中,科教節目就是對科學知識的讀解,與“娛樂”是不可能劃上等號的,但在我們印象中同屬於科教頻道的美國“Discovery”頻道對自己的定位卻是“娛樂頻道”,他們注重對未知事件、未知世界的探索過程的描述,增強懸念與故事性,因此在獲得較好的收視率的同時也提高了公眾的科學素養,兩位嘉賓如何認識“科教”與“娛樂”的關係的?
【特邀嘉賓:任福君】簡單地説,科教與娛樂是否能完美結合決定著科教節目的水平。境界越高,結合得越好。因為從心理學角度講,電視提高公眾科學素養的優勢就是讓公眾主動的接受知識,潛移默化的積累知識。期待中國科教節目能做到科教與娛樂的完美結合。
【特邀嘉賓:翟傑全】這種情況與中美不同的電視媒體運作機制有很大的關係,美國的電視人不像我們國家的電視人,他完全是一個市場人,但這可能恰好逼迫他們找到了科教節目的“真諦”,比如説注重對未知事件、未知世界的探索過程的描述,增強懸念與故事性,能夠讓你看了前面,還能“且聽下回分解”,將收視率和科普效果很好地統一起來。這有點像我們國家這幾年才轉過勁來的電影人,既要有票房,又要有藝術。至於説它屬於娛樂還是科教,這都無關緊要。我倒是希望我們的一些娛樂節目製作人能參與科教節目的製作,科教節目為什麼非要那麼死板生硬,為什麼不可以生動活潑、娛樂性強一些呢?科教節目完全可以、也應該引進一些“娛樂要素”,只要不是製作成“純娛樂”節目,引進的不是一些低級娛樂元素。
【絕代大俠任魚宇】金玉良言。
【網絡主持人:羅石曼】梁啟超曾説:“中國人關心的是科學所産生的結果,而非科學本身。”中國人素來對超越自己生活範圍的事物缺乏好奇心,針對中國人的這種特點,我們應如何製作適合中國觀眾收看的科普節目?
【特邀嘉賓:任福君】梁啟超先生所説的話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基本上反映了當時絕大多數中國人對待科學的態度。但是在科學技術飛快發展的今天,人們對待科學技術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因此,在製作電視節目時,不應該只講知識,要多注重科學過程、科學方法和科學精神的傳播。我們的科普節目不能只給觀眾上課,更重要的是要通過科普節目喚起公眾對科學的熱愛。就像前面已經説過的那樣,本著“貼近群眾、貼近生活、貼近實際,貼近社會”的基本原則。了解觀眾對科學技術的需要,根據科普電視節目本身的特點,于百姓身邊的事情中尋找話題,介紹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科學知識,採取靈活多樣的形式來製作電視科普節目。
【特邀嘉賓:翟傑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確有一些不利於科學的因素,也有一些妨礙科技傳播的因素。比如,中國人比較關心社會倫理問題,不大關心自然問題,不像西方人那樣對自然充滿驚異之心;中國人也比較講究實用、注重結果。但我個人覺得梁老先生的話不一定全面,中國人未必不關心科學本身。比如説,好奇心應該是説人類的天性,中國人應該也一樣,只是傳統文化缺乏對人們對自然好奇心的調動。據我了解,美國的“Discovery”節目,包括許多大學生,很多人都很喜歡,這説明中國人也一樣。實際上,只要一個節目調動或暗合了人的某種心理因素,它就會受歡迎。做科普節目,像做其他節目一樣,你要撥動觀眾心中的某根“弦”,調動他某方面的好奇心。了解和分析觀眾,在此基礎上撥動其心弦,這就是傳播設計的一個基本原則。另外,我認為,現在一些科普節目存在的問題之一就是,有些科普節目是在按新聞節目、按教學片來做,是否應該將科普節目、科技新聞節目和科教片相區別。比如説,在科技新聞中你可以只告訴觀眾一個結果,但在科普中就必須將探索過程本身作為主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