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呈祥訪談
【網絡主持人:絲路】仲老師,您經常擔任電視界重要獎項的評委,能談談有關評比規則方面的問題嗎?
【特邀嘉賓:仲呈祥 】我確實經常受聘擔任全國電視劇飛天獎、星光獎、金童獎的評委,同時也擔任解放軍的金星獎等其它獎項的評委。我認為,評委都有每個獎項的評獎章程,章程就是法。評獎要做到公正、公平,就必須照章辦事,至於每位評委,一是要暢所欲言,充分發揚民主;二是要顧全大局,堅持從善如流,真正把思想性與藝術性統一較好,為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作品評選出來。當然,必須堅持六親不認,只認作品。我所參加的這些評獎,應該説都嚴格地執行了評選章程,努力評出了導向,評出了水平,評出了團結,促進了電視藝術的繁榮。
中國文聯副主席仲呈祥
【網絡主持人:絲路】仲老師,您認為這種評比規則對於中國電視市場有什麼樣的正負面影響?
【特邀嘉賓:仲呈祥】我認為,中國的電視産品的市場正在逐步完善之中,它現在還不能認為已經成熟。電視評比的這些評選出來的獲獎作品顯然會對市場産生影響。有藝術的思想同有思想的藝術的和諧統一必將決定著作品的強大的藝術魅力,決定著作品的吸引力和感召力,這樣的作品就應當在市場上贏得它的地位。反過來講,思想品位不高,僅僅著眼于媚俗的作品,它們可能會引起一時的轟動,但絕不會獲得堅持正確導向的評選的肯定。通過評獎把它們逐出市場,應該是我們評獎的應有的一種職責。但是,這可能是一種理想,而在實際生活中,確實還存在著以迎合世趣,賺錢為目的的某些作品佔據了市場的份額,這是不利於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我們應該冷靜的分析市場對電視文化的需求,科學地追求市場效應。只有這樣,才能使電視文化在提高國民素質中發揮其正面效應,而把可能産生的負面效應縮小到最低程度。要想完全消除負面效應,我認為是不實際的。因為,正如魯迅所説,世上有百利而無一弊的事情是沒有的,只可權大小。
【網絡主持人:絲路】仲老師,有人稱您是“十分苛求的文藝批評家”,在很多人愛惜情面不願直言之時,您是如何確立自己的評價標準的?
【特邀嘉賓:仲呈祥】我生於滬,長于蜀,求學求職于北京。我弄過文學,從師于中國當代文學的權威朱寨先生,後來又學過電影,從師于鐘惦棐先生。朱老和鍾老都教誨我,弄文藝批評的首要是做人,我們這種人靠黨和人民的培育,先期佔有了部分人類文明成果,使命就是傳播文明,服務於人民。我們只能宣傳自己認識到的科學、真理,追求真理必須矢志不渝。我至今仍堅持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一部文藝作品的評價標準及美學和歷史的標準。恩格斯在致斐 拉薩爾的信中曾説過,我評價你們的作品用的是最高的標準及美學的和歷史的標準。所謂美學的標準,就是指作品在形式上所達到的審美高度;所謂歷史的標準,就是作家、藝術家意識到的歷史內容的深度和廣度。恩格斯把美學的標準放在首位是有道理的,在他看來,一部文藝作品必須首先禁得住美學分析,否則,它很可能是公式化、概念化、説教的。只有禁住了美學分析的作品再對它進行歷史分析,才有意義,唯其如此。我要求自己,忠實于自己的審美直覺,秉筆直抒,好處説好,壞處説壞,比如對張藝謀的電影,他在構圖、影調、形式上的審美有優勢,我給予充分肯定,併為他的才華所感佩,但對他在某些作品當中顯露的歷史觀上的不足也直抒己見。人家都説他是藝術大師,我説不是。
【網絡主持人:絲路】仲老師,作為中國文聯副主席和當代文學研究方面的專家,您能談談電視應該如何從文學中吸取營養這一問題嗎?
【特邀嘉賓:仲呈祥 】我歷來認為,電視藝術應當注重從文學中吸取營養,電視藝術工作者説到底,靠得是思想積累、文化積累、感情積累,而文學修養是文化積累的題中應有之意。舉例來説,大家都認為電視劇《圍城》拍得很好,實際上,正是憑藉了錢鐘書小説提供的厚實的文學基礎。CCTV集十餘年的努力,將中國四部古典名著《西遊記》、《紅樓夢》、《水滸》、《三國演義》搬上了熒屏,這對於普及文學名著,提高電視劇的文學品位功不可沒,福蔭所及不獨當代。應該看到,不僅是優秀的電視劇,而且包括許多優秀的電影,藝術家都是踩在文學家的肩上攀上高峰的。像謝晉的《天雲山傳奇》、《牧馬人》、《芙蓉鎮》等都是根據小説改編的。潘小揚的《南行記》,黃蜀芹的《圍城》等許多電視劇,也都是根據小説改編的,從小説到電視劇有許多經驗值得認真總結。比如,必須忠實于對小説的正確理解,必須忠實于長篇電視劇的獨特藝術規律,必須忠實于電視劇藝術家的審美風格、審美個性,必須擅于把握小説家與電視藝術家審美上的契合點等等。
【網絡主持人:絲路】仲老師, 您如何看待目前中國電視藝術的異化,尤其是MTV和相聲異化的負面效應問題?
【特邀嘉賓:仲呈祥 】我想,我們還是不要輕率的用“異化”這個詞吧。我對MTV歷來肯定其中不乏優秀的作品。這些作品在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多樣化的需求中起到了積極作用。如,宋祖英的《辣妹子》,五千斤紅辣椒做為背景,畫面有力的烘托和強化了歌詞的內容,突現了湘西妹子的火辣辣的性格。但,確實還有一些MTV節目畫面和歌曲結合得不好,相互消減,不應肯定。因為歌曲是一種時間藝術,是通過聲音的旋律和節奏,作用於聽眾的聽覺神經,激發聽者主體産生一種對應的、虛幻的空間聯想,來完成鑒賞的,這是一種時間藝術。而熒屏的畫面是一種空間藝術,它是通過一幅幅畫面,造蒙太奇連綴起來,作用於觀眾的視覺神經,激發觀眾産生一種對應的相對簡單的時間聯想,來完成鑒賞的。優秀的MTV節目應當在這兩門藝術的交連點上進行審美的再創造,尋求畫面與歌曲的意境的和諧統一,才渴望成功。可惜的是,一些MTV節目卻盲目的把本來用於滿足人類聽覺享受的,做為時間藝術的音樂文化大量的轉化為滿足某些觀眾的視覺的快感的看的東西,不僅違背了藝術創作的規律,而且降低了聽眾的音樂素養。同樣,相聲本來是以語言的幽默感致勝的,而某些相聲電視卻大量的把語言的幽默感轉換為小品演員動作的滑稽感,造成了小品的畸型火爆和相聲的困境。
周華斌訪談
【網絡主持人:絲路】周老師,您對於中國地方戲曲情有獨鍾,提出對一些面臨失傳的戲曲要“搶救”,您認為電視傳播應該在這方面做哪些工作?
【特邀嘉賓:周華斌】我確實喜歡一些地方戲曲劇種,甚至喜歡一些被認為很俗的地方戲曲劇種。比如説二人轉,比如説上海滑稽戲,比如説高甲戲的醜婆子,我認為其中有俗的可愛、俗的大雅的、不可取代的民間生活和民間藝術的魅力和真諦。至於某些地方戲曲劇種的失傳問題,其中存在著藝術規律,不是人為的“搶救”可以扭轉的。劇種的失傳不等於戲曲的失傳,某些被稱作為“天下第一團”或“天下唯一團”的劇種,已經不能適應當今觀眾的審美需要。它的存在,主要是歷史性的價值,藝術上的粗糙是不可回避的。那麼對於這些劇種,主要 北京廣播學院教授周華斌
是把它記錄下來,保留它的“文物”性的價值。我認為不必打強行針,失去了觀眾的戲劇,是不會有生命力的。我想在電視傳播領域,對現存的劇種、劇目要進行分析,有的原汁原味的記錄,有的進行藝術的加工或改造,有的吸收其中的有益的藝術因素加以再創造,這也是我們歷來提倡的戲曲發展的“三並舉”方針所提倡的精神——傳統戲、新編歷史劇、現代劇三並舉,也就是毛澤東同志反復強調的“推陳出新,百花齊放”方針。
【網絡主持人:絲路】周老師,請您對此稍加點評,對於現在很多年輕人並不十分愛看戲曲,您怎麼看待?
【特邀嘉賓:周華斌】有一位網友説的很好,戲曲有雅有俗,有極度高雅的也有極度貧俗的,比如評劇《花為媒》趙麗蓉演的臭丫頭。而且還有這樣一種現象,戲曲離不開丑角,即使是最高雅的《牡丹亭》、《西廂記》之類,原本也有不少看起來很俗的插科打諢。戲曲往往離不開醜,通過醜來增加俗趣,與高雅的生、旦相映成趣。所以不能籠統地説,戲曲是高雅文化或者世俗文化,它或雅或俗,雅俗之間既有共賞也有分賞。從戲曲當中了解歷史固然很有意,但戲曲的主要任務還不是普及歷史知識,還是要給人以精神愉悅和審美享受。
【網絡主持人:絲路】周老師,有人説大俗即大雅,您也提到雅俗之間的界限有時比較模糊,那麼為什麼我們不能以追求雅俗共賞為目標呢?
【特邀嘉賓:周華斌】我沒有説不能以追求雅俗共賞為目標,我只是説提倡一下雅俗分賞更有利於豐富電視頻道、創造電視文化精品。目前,傳播界多媒體百舸爭流,文化藝術的多元化已成趨勢,包括消費、時尚、生活、文化、藝術各有觀眾的份額,大而全小而全,雅俗共賞固然是一種文藝追求。但是,在“雅俗共賞”的幌子下,在“為大眾的幌子”下往往忽視了讀者、受眾全體的差異性。目前從中央到各省的電視臺,節目的雷同化比較嚴重,差異性不大。因此,我想提倡一下節目的雅俗分賞,意圖是承認受眾的差異性,滿足不同受眾的不同的情趣愛好,給受眾更多的選擇餘地。
我們提倡雅俗分賞,同時也提倡節目製作的分工和分流,充分發揮節目製作人的聰明才智,在更大的領域裏給節目製作人以更大的餘地,創作出形形色色的、多種樣式的、雅俗情趣各得其所的精品。
【網絡主持人:絲路】周老師,我對雅與俗的理解是很多曾經是通俗的藝術,因為時間的距離不再流行了,很少人去欣賞,因為受眾小而使他束之高閣,不知我的看法如何,那麼又怎麼來區分雅俗這一問題?
【特邀嘉賓:周華斌】雅和俗是一個歷史性的相對的現象,曾經屬於俗的東西後來變的雅了,所謂物以稀為貴,奇貨可居了。但是,俗的東西並不是留下來都會成為雅的,這裡面仍然有一個選擇。束之高閣的東西並不一定都是文物,有的或許是應該扔掉的垃圾。其實,拿京劇來説,過去是俗藝術,唱詞的句子不同,演員光著膀子,被陳獨秀、胡適等人,批評為落後的、野蠻的藝術,隨著藝術的進步,京劇的改良,觀眾的評判和選擇,它本身也不斷的更新淘汰,精益求精,以至於被現代人認為是雅藝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