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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美國際電視獎見聞
作者:張子揚 發佈時間: 2002-9-24 16:31:06



    二十世紀下半葉以來,電視事業空前發展,除了覆蓋面廣、收視率高、影響力大之外,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標誌——具有一定數量的、高水平的、國際性的電視節及評獎活動的出現。對於國際上的許多電影節,不少中國觀眾已十分熟悉,但對於國際電視節及其評獎則很陌生。
    近幾年來,我曾參加了國際電視節的一些活動,並在2001年還擔任了國際“艾美獎”的評委,親身感受和體驗評獎的方方面面,現將所見所聞,向讀者和同行做個簡要介紹。 

                      而立的艾美國際電視獎   
    
    美國演藝界獎項繁多,但最著名的有四大獎,即電影界的“奧斯卡獎”、戲劇界的“托尼獎”、音樂界的“格萊美獎”和電視界的“艾美獎”(EMMY  AWARDS)。
  “艾美獎”由美國國家電視藝術與科學協會主辦,是美國電視界的最高獎項。“艾美獎”分設許多種類,包括常規、國際、科技、體育“艾美獎”等。常規“艾美獎”主要面向美國國內的電視節目,每年9月頒發,2002年的第54屆“艾美獎”將於9月22日舉行。

張子揚先生與MBS總裁、艾美獎亞洲地區主席合影 

    國際“艾美獎”面向全球電視節目,該獎細分為藝術類、青少年類、紀錄片、電視劇、流行藝術、新聞報道和電影電視短系列劇。國際“艾美獎”每年11月頒發,2002年第30屆國際“艾美獎”將於11月25日在紐約舉行。
    我參加的是2001年在日本大阪進行的亞洲地區的評獎。此前中央電視臺曾派代表參加過頒獎活動,但是以評委身份參加,這還是第一次。
    去之前我們了解到,有台灣的評委參加,後來專門向日方及主辦者聲明,台灣有評委來參加這個活動,我們表示非常高興,但有幾點必須提出明確的要求。第一,在稱謂上要按聯合國的慣例,必須稱“中國台灣”或者“中國台北”,絕不能提“中華民國”。第二,在一些標識上、標誌上,不能打出所謂“中華民國”旗。這些情況主辦者表示都能做到。之所以強調台灣的稱謂問題,是因為在歷屆歷次電視節中總會或多或少地有類似的情況出現,這是一個經驗吧。
    此次評獎一共兩天時間。主要評的是藝術類節目。藝術類節目裏又以音樂節目為主,第一天從8個侯選節目中選出了2個送到美國進行終評……可見,送評的作品靠質量,而不受比例的限制。

                      別致的評獎程序

    首先,評獎程序比較新穎。無論多長時間的節目,都要截取開頭、中間和結尾三個段落審看。每個段落10分鐘,就這30分鐘,用主持人的話説,足以讓有經驗的電視評委能夠看出整個節目的大概,看出一個價值和層次。在看完第一段的時候,容許評委提出問題。第二段結束的時候,大家仍然可以相互交流。但在第三段在結束的時候,就不應該交流了,而且燈亮之後,你要在你的卷子上打分。一部作品的滿分是20分,這其中有10分是創意、構思分,還有10分是製作分,包括所有的攝、錄、美、服、化、道以及技術的完成。在創意、構思,包括選題、風格這前幾項的10分中,最低可以打到1分,但不能打0.5分。所有節目看完之後,你還要在一張有顏色的表上填寫上你的姓名,來自哪個國家,同時要寫明參評節目的種類,是專題類,還是藝術類的。
   
還有一個表格讓評委認真填寫,實際是一個規則,就是類似于評委的一種志願書。第一,你是自願接受邀請來參加艾美獎的評獎,同時你也等於接受了在艾美獎的頒獎儀式上,將得到兩張免費的貴賓票。另外你和整個的評獎沒有矛盾,你所評議的作品,你自己認為是公正地、客觀地等等,最後還要簽上自己的姓名。同時也邀請你參加在美國舉行的終評,後來因為“911”事件的發生,我們許多人都沒能成行。

                        溝通的難點

    應該講藝術類節目在整個參評節目中是比較好看,也比較好接受的。《安東尼威爾第的四季》這個節目是俄羅斯選送的。實際是一個著名交響樂的MTV。它把意大利作曲家的名曲用鏡頭、用四季的自然景觀,進行經典製作,重新做了再詮釋。
    但是,最後一組畫面能夠感覺到編導者的主題和思想。攝像師用自己的肩扛著攝像機,拍自己的腳在雪地上走。最後一個很大的畫面是雪,還有一個人披著大衣緩緩地往前走。儘管手法比較陳舊,但是作為編導者個人來理解非常宏大、非常著名的交響樂,這裡有它的一種情緒,有它表現的情形特色。
    總體來説,這部作品從畫面和電視語匯的運用上,感覺到比較暗淡,有一種壓抑感。當然這本身也是一種理解,只是這種理解更個性、更自我。這個節目給我的整體感覺一般,實際就是一個田園風光交響樂的MTV。
   《風雨麗人行》是中國一家音像公司送去的一部舞臺劇黃梅戲的錄像節目,內容是講秋瑾犧牲前後的一段故事。清末時期,中國民主運動的先驅秋瑾女士,被清政府殺害後,她生前的兩位好友,不顧生命危險給她收屍、安葬、立碑。這兩位女俠非常義勇的行為,感動了其中一個女友的丈夫—— 一個地方的官吏,最後他和她們一起來反抗滿清政府的統治。這個片子看後我覺得有幾分遺憾,就是舞臺記錄的成分多餘于它的藝術成分。作為舞臺劇,特別表現的是滿清時期,官袍服飾、頂戴花翎等服裝、化粧、道具、燈光應該特別精美,包括南方園林的一些自然景觀。但是用電視來表現,還停留在純舞臺的平面拍攝就顯得美中不足。
    黃梅戲旋律好聽,也容易記,而且是很典雅的中國傳統的地方劇種,但是它在語言上,大段的道白和唱詞,儘管都打著英文字幕,但置身在那個環境中,我感覺評委的心理狀態是與此類節目有距離的。雖然香港、日本、韓國,包括新加坡、泰國等亞洲地區的評委來了很多,但我想他們在接受上肯定有很難溝通的歷史、語言等方面的問題。

                      電視聲畫如何表現

    我有一種感受,作為電視傳媒,把秋瑾的故事和傳統戲曲結合在一起介紹給世界,這個選擇缺少力度,主要是因為它選擇的第一載體是黃梅戲的舞臺演出,這就使電視本身的創作優勢受到局限。秋瑾的主題應該是很豐厚的,要做專題片,有實物、有實景、有真實的後代,這些人的藝術再現,比舞臺上一個平面的表現要深刻得多,讓人易於接受。
    由這個片子引發我的思考,關於世界性和民族性的問題了。黃梅戲具不具備民族性?太具備了。但是從它的旋律、唱腔、道白和程式化的特點、特色與特徵來講,未必就具備世界性。因為讀解這個作品,國外的評委也好,觀眾也罷,確實存在一定的障礙。我們應該研究,拿什麼樣的作品與世界對話,用什麼樣的內容讓世界了解中國,從而領略和欣賞中國的文化、藝術,感受其魅力。
 
   還有一個問題也應重視,就是故事性比較強的作品,在藝術表現上,應該突出什麼呢?突出它視覺的通俗性。品味張藝謀的電影《紅高粱》,故事性很強,但在表現上卻更大膽地用了最簡單和最誇張的辦法,那就是用最大的缸,紅顏色的酒,紅高粱地來營造視覺氣氛。他知道用什麼樣的視覺語匯,和屏幕前的觀眾交流。這也是從視覺的“通俗性”上做的設計。如果説一個故事的視覺語匯夠不成大眾審美,那就真要好好思考,是否選擇它代表中國電視節目參加國際比賽了。

                       對老話題的再認識

    日本MBS公司拍攝的講馬友友和他創作《絲綢之路》的片子,是我在本次藝術類評獎中看到的最有功力的一部作品。這個“功力”是指有功夫和力度,同時也有“功利心”——節目做的很聰明。
    奈良是日本的古都,被日本人説成是絲綢之路的最東點(關於這種説法的準確性值得商榷)。該片表現的是著名的華裔大提琴家馬友友從在奈良的古寺大佛前演奏,開始了他“絲綢之路”的音樂創作與演奏的過程。這個過程橫跨歐亞大陸,重新探索“絲綢之路”所經過的民族風情和地理文化。 
    這部片子的節奏和結構比較好。它從展示在中國新疆等地從地下挖掘出來的西域樂器入手,有一組組當時發掘出的樂器的照片,也有馬友友與譚盾等幾位音樂家交流的照片。片子襯著一段音樂開始解説,之後反過來拍奈良的大佛和廟宇的局部,以及寺院住持接待馬友友,二人交談、溝通的場景;再後就是馬友友向觀眾談自己的經歷,談他作品的特點,談他自己的演奏技巧。他一段段詮釋,用特殊的指法,怎麼敲打出特殊樂器會産生的效果。比較感人的片斷、演奏的片斷一直穿插在他講述的過程中,最後用了一個比較重的篇幅來拍攝他完整演出的一段。這段我理解攝像時,應該用三台機器不切換而各自獨立地按設計的景別進行拍攝,一直在捕捉和記錄音樂家的演奏,以及他的情緒,他的表情,他的技法,我感到很震撼。
    很多地方,比如樂曲柔弱的時候,鏡頭就從外邊搖進去;音樂特別急切的時候,彈撥的技巧很多,鏡頭就採用快節奏地分切。確實讓人感到鏡頭賦予了大提琴演奏很多外在的表現形態。看得出來,這部片子也表現出編導對演奏的技法、作品的理解以及整體把握,更顯示出導演駕馭它的從容。
    還有一個側面鏡頭讓人感受到視聽的衝擊:馬友友在大佛下面拉琴,底下圍了一圈觀眾在聽,沒有什麼觀眾正面的情緒,就是突出了一個演奏者所置身的大佛像,很神聖的氛圍。一個特殊的場景,一批正在欣賞的特殊觀眾。馬友友在演奏的時候,他的理解,他的投入,他表情的變化是非常豐富的。演奏完之後,沒有掌聲,所有人都是默默站起來,握手,再見。最後大提琴家把大提琴裝在包裏,躬著身和家人離開大廟。他説,他要走向下一個行程。
    整個作品中不難看出日本電視編導在文化截取上的功利意識——我又在想文化版圖的問題。實際上東方的“絲綢之路”,它的起點和起源就是在我們漢唐的時候確立起來的,東端點:漢時為長安,唐代為洛陽。無論向西走還是東到海邊,都是中國的文化版圖與地理版圖所在。
    現在,我們在人類文化學關照下的電視作品,分量不夠厚重。我們拍了許多藝術家的專題,創作了不少音樂作品,卻沒有一部作品能表現東方跨時空的文化歷史之旅程這樣的主題。東方的音樂並不陳舊,是一個新作品,但是它是用大提琴這個西洋最主要的樂器來演奏的。這一下就把東、西方溝連起來了。更何況馬友友本身又是一個世界著名的華裔大提琴演奏家。我們中國的電視人沒有去發現他、跟蹤他,最後日本人抓住了這個選題,做得還很好看。反過來他們講,新的一種“文化絲綢之路”的最東點就是從日本的奈良開始。這是不是一種悲哀?
    我們覺醒了,也可以説增加了緊迫感。                             


(來源:中央電視臺國際部)
責編:青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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