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在電視熒屏上,少有一種節目形態能夠如電視談話節目那樣搶盡風頭。短短幾年間,談話節目便火遍大江南北,受到國內幾乎所有電視臺的追捧,幾乎佔據了頻道黃金時段的半壁江山。其中比較有影響的,如:中央電視臺的《實話實説》、《對話》、《藝術人生》、《講述》,鳳凰衛視的《時事開講》、《世紀大講堂》、《鏘鏘三人行》,北京電視臺的《國際雙行線》、《真情互動》、《夫妻劇場》,湖南衛視的《新青年》,重慶衛視的《龍門陣》等,這些節目已經形成了較為明確的定位,較為成熟的風格以及較為穩定的受眾群,它們正在以各自的方式發揮著自己的社會影響力。但同時,談話節目也成為招致非議最多、令觀眾失望最多的一種電視節目形式。
一、談話節目的現實意義
1996年3月16日,中央電視臺《實話實説》欄目開播。當時,談話節目在中國電視界還算是一個空白,它的開播和隨之而來的廣受好評,帶來了談話節目的遍地開花。一開始,《實話實説》的確是借鑒了國外脫口秀的經驗。然而,與美國脫口秀為了爭取收視率而強調節目的娛樂性不同,《實話實説》以及後來紛紛涌現的幾乎所有的中國談話節目都不是作為娛樂節目運作的。它們一般都定位於社教類或新聞專題類,有人將之稱做娛樂性新聞節目。因此中國式的“脫口秀”更強調節目的談話性質即人與人之間要求溝通的本能。《實話實説》為人們提供了一個相互溝通的場所,它由此建立了一個全國性的談話模式,通過讓人們在節目中自由討論某些問題而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 改革開放20多年來,中國社會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從某種程度上説,《實話實説》的成功代表了處於90年代社會轉型期中國大眾的一種價值取向。一方面,人們的思想觀點長期沒有機會在公共場合得到溝通、碰撞和理解。因此,談話節目的出現就為這種交流提供了一方舞臺。通過它,可以展示不同層面的看法和個性觀點,讓觀眾知道別人在想什麼,別人的看法是否印證了自己的觀點,自己的意見是否正確等等。在屏幕上亮相的每位普通人,他們不但有自己相熟的親友、同事、同學,更有在身份、觀點、趣味等方面與自己相近的某一社會群體。當觀眾在屏幕上找到同自己相熟或相近的人物時,倍感親切,易産生“自己人”的認同效應,自然而然地被捲入屏幕上的種種交流活動中。另一方面,隨著社會改革的不斷深入,商品大潮的節節近逼,人們的價值追求越來越多元化,反映在審美取向上則是開始轉向世俗化,強調個人的價值,包括對於社會問題的思考,也趨於個人化和平民化。觀眾不再滿足媒體整日正襟危坐的形象,而是開始有了對娛樂、幽默、輕鬆節目的需求;他們也不再滿足於只做傳播過程中被動的接受者,而是希望在節目中找到一個能參與其中並能表達自我的位置。可以説,這直接導致了中國傳媒的傳播理念的深刻變革。媒體開始關注普通人的生存狀態,並以這種關注為中國當時趨於呆板的電視節目注入了生機和活力。可以説,電視談話節目的創立與發展,是電視媒介從傳統傳播理念到現代傳播理念的一次成功突破。更重要的是,它使人們所生活的這個社會産生了某種改變,而這種改變本身的意義已遠遠超出了它在傳播學上的突破,有著很強的現實意義。
二、談話節目的內核——人文精神
綜觀眼下林林總總的談話、對話節目,社會類的、新聞類的、生活類的,其中不乏精品,但也有相當一些節目確實留不住觀眾的眼球,拴不住觀眾的心。這裡面原因當然很多,但筆者認為其中重要的一條是節目中欠缺一種“關懷”,一種發自內心的對人的尊重和關懷。 談話節目推出的最大成功之處在於它滿足了大眾對媒體講真話的要求。因為很長時間以來,人們都在用別人的口吻、別人的聲音或者規定的口吻、規定的聲音説話,人們在廣播電視中聽到的也都不是用於日常表達的真實親切的對白。“談話本來是我們都在進行的最自然、最基本的活動,充滿機智和幽默的談話是人生的一大樂趣”。(崔永元語)崔永元心目中所謂的談話是內心充滿交流慾望的談話。電視談話節目所要努力尋找的就是一種讓主持人和現場觀眾真正完成心靈溝通的交談方式。它應力圖營造一種輕鬆和諧、民主平等的談話氛圍,讓普通老百姓在鏡頭前暢所欲言。在《實話實説》的現場,不少電視人都感到了意外:怎麼沒有排練,沒有臺詞,沒有一次次的重排,像其它電視節目的製作那樣?怎麼北京養鳥的老頭,河北農村的大嫂在攝像機前能説得那麼好,他們受過專門訓練嗎?談話節目的魅力就是話語的魅力,它的力量來自於真實話語的傾訴。 談話節目直接面對人、面對人的種種思想和感情,應保持一種平視的、正常人際對話的關係狀態,展現人性真實自然的一面。在“還生活以真實狀態”的節目理念下,促進人與人之間的溝通、理解、關懷,滿足受眾了解社會、學習他人人生經驗等需求。從尊重和表達人的個性和社會多元性出發,營造正常的談話氛圍,還鏡頭前的交談雙方以真實的心態、真實的思想、真實的情感,理性、寬容,以人為本,在交流中走進人的心靈,展示人的個性,同時折射出整個社會的不同狀態。
三、電視談話節目的錯位
各地談話節目在經過了“大幹快上”的活躍期後,近一段時期有所沉寂。這一現象使人不禁疑問:談話節目怎麼了,為什麼不像從前一樣火爆了,它也會像以往的一些娛樂節目形態一樣曇花一現嗎? 錯位一,數量與質量的錯位 一哄而上辦談話節目的跟風態勢所造成的數量泡沫,掩蓋了精品缺欠的事實。由於《實話實説》受到觀眾的普遍關注,國內的很多電視臺也不甘寂寞,紛紛上馬談話節目。一時間,談話節目幾乎成了各個電視臺各個頻道的必辦節目。某些談話節目沒有深思熟慮的策劃,為了談話而談話,為了個體收視率的上升等單純的功力目的,就“照葫蘆畫瓢”,盲目而倉促地把談話節目推上了熒屏。節目的流程和主持人的主持方式與《實話實説》基本樣式大同小異,毫無個性而言。其實,談話節目從根本上説是“人”的展示,沒有合適的人也就談不出有趣的話。人力資源匱乏因此就成了制約談話類節目發展的第一個瓶頸。這裡説到的人首先就是主持人。主持人選擇不當,是談話節目成不了精品的首要因素。除此之外,談話節目所需的策劃人員、談話嘉賓的匱乏等等原因,造成了談話類節目表面繁榮,而精品寥寥的尷尬境地。 錯位二,個性化與大眾化的錯位 《實話實説》是典型的大眾化節目,從定位到選題到運作方式都是大眾化的。但對於繼《實話實説》之後風起雲涌的各地方電視臺的眾多“小《實話實説》”而言,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話題、選題都是一味大而化之的“大眾化”,選的嘉賓、談的方式也都與《實話實説》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主持人的不同,這樣的談話節目即便在擁有13億觀眾的電視大國裏,又能有多大的吸引力呢? 在今天,欄目個性化已成為任何電視欄目成功的首要因素,而在全國180多個談話欄目中,真正能讓人記住的有幾個?那些知名品牌無一不是具有獨特的個性和鮮明的定位的。 在今後一段時間,我國談話節目在欄個性的培養,話題的進一步拓展和細分,新聞信息類談話節目的加強,綜藝、喜劇或遊戲類節目樣式的嘗試,現場直接等製作機制的採納,以及高科技手段的運用等等方面,無疑有著大量的工作需要去做。 錯位三,話語權的錯位 美國談話節目的特約嘉賓多為普通人,他們以非常具體生動的生活實例,現身説法地展現談話節目的主題並表明自己的觀點,這些嘉賓都只報姓名而不標明身份。另外,談話節目的策劃總忘不了安排對立面,這些持相反觀點的嘉賓經常在臺上爭得面紅耳赤。策劃者也忘不了安排一兩位專家,以便對所討論的主題有個權威性的説法。相比較,中國的很多談話節目所邀請的嘉賓多為名人或專家,且均標明身份,他們在節目中的作用並不以現身説法為主,而是以闡述觀點為主。這就産生出一個有關“話語權”的問題,到底應該什麼人在談話節目中唱“主角”?社會名流、知名人士雖然也有其吸引觀眾“眼球”的獨到之處,但當談話節目的演播室裏充斥著這些“名人”、“名嘴”,大談特談一些無關其痛癢的“萬能觀點”時,普通人的“話語權”被剝奪了,特別是當一些沒有太多觀眾緣的,甚至是有“話語霸權”的知名人士把持著談話空間時,談話節目已經失去了其“公共交流”的平臺作用,更失去了它“以人為本”的實質,老百姓自然會用手中的遙控器進行判斷。 錯位四,話語環境的錯位 “嘉賓難找”,恐怕是目前所有談話節目策劃人員共同的呼聲,它成了制約談話節目發展的又一隻“攔路虎”。國人往往顧忌到自己在公眾面前的形象,加上“禍從口出”的心悸,極少願意在電視鏡頭前袒露心扉。談話節目最忌諱的是嘉賓在電視鏡頭前光講一些套話、空話。可是一些嘉賓,只要一暴露在大眾面前,就會不由自主地説空話、套話。 另外,我們的電視談話節目要麼是選題缺乏足夠的吸引力,不能引起觀眾的興趣;要麼是討論的活躍程度和深度不夠,難以引發人們進一步的思考、醒悟。而且,談話節目現場觀眾的參與性很不夠。絕大多數觀眾都是以旁觀者的態度來“觀看”討論。這種現象出現的原因有很多,既與我國傳統文化和民族性格等現實因素有關,也與我國電視觀眾的素質和心理承受能力有關。 就此而言,我國現階段的電視談話節目仍然屬內向和保守型的大眾傳播方式,欄目運作停留于計劃經濟體制下的模式中,跟不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要求。所以,儘管“對話”是電視節目的基本方式,但它在中國目前還遠遠不到紅火的時候。在此,我們只能寄希望於電視工作者們,膽子更大一些,腦子放開一些。(《電視研究》編輯:汪平)
(來源:《電視研究》2004年第11期) 責編:邢立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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