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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評的理論化 ——當前學理批評的一條出路
作者:王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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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中國大陸的批評狀況如何?這是見仁見智的事,也需要大量文獻材料的整理和分析來説明。但有一點是人們關注的:批評何為?如今的批評已變得種類混雜、標準不一和難以理解了。人們不禁發出批評的出路何在的疑問。我這裡只是想提出個人關於學理批評的一點想法,聊作從自我批評活動出發的自我理解而已。
1、從理論的批評化到批評的理論化。自從提出"理論的批評化"主張以來(見拙文《文藝理論的批評化》,《文藝爭鳴》1993年第 4期。),我一直要求自己拒絕抽象理論大廈的誘惑而返回具體現象批評的原野,去重新尋求文學或文藝理論的靈性。如今,回望近十年來行走的足跡,我不禁發現,自己是極大地受惠于這條理論的批評化道路的。如果不是它,那我就會沉醉在"大美學"的形而上迷宮裏繼續徘徊不前,而無法享受到具體文學批評帶來的莫大快樂。(《從大美學到本文分析》,《中外文化與文論》第 4輯,四川大學出版社1997年12月版。)其實,如果單從學理上講,提出"理論的批評化"這一自我戒律本來是多餘的和不必要的,因為,正像人們可能已看到的那樣,"理論"與"批評"本就不應分家,本來就是一回事。但是,在90年代初,那卻是出於迫不得已:我們的理論與批評相互脫節的現代正統實在余威強勁,以致空頭理論教條仍在禁錮著文學理論本身的自由靈性和現實的文學寫作的發展,因此,理論的批評化就成了一個無奈而又必然的主動選擇。 而今,面對當前文學或文藝批評和理論的變化,我想提出一個與此相連的新觀察:批評的理論化。批評的理論化,可以説是理論的批評化的另一面。有理論的批評化,就應當同時有批評的理論化。它們共同表明理論與批評之間的辯證關係,只不過,在不同的景況下需要有約略不同的工作重心而已。
2、多元格局中的學理批評。人們可能會質疑説:批評就是具體的活生生的文學批評,為什麼還要"理論"而且更要"化"?這不等於窒息批評的生命嗎?這一質疑本身有道理,但需要看到,今日批評之所以變得種類混雜、標準不一和難以理解,主要是由於批評本身已經出現了新的分化狀況。分化,就是説,過去的單一形態的文學批評現在已經走向多元化了。在80年代,文學批評的主導形態還是來自政府文學機構的職業官員和專業評論家的言論,他們的文學評論不僅可以直接宣判作品價值的高低,而且這種宣判可以指導或左右公眾的喜好。例如,他們説《班主任》、《傷痕》、《鄉場上》好,那公眾也就一致地接受這一評判,並且把這種評判自然而然地當做自己的獨立判斷。 現在,這種一體化的文學批評已經被分解了。取而代之,至少可以看到如下四種批評形態:鑒賞批評、媒體批評、日常批評和學理批評。 鑒賞批評是對文學現象的及時的和感受式的評點,多出於作協機構和研究機構的文學官員和職業批評家,他們的言説在文學圈內外具有重要影響。原因之一在於,他們掌握著文學頒獎的權力,這種頒獎有可能給文學作品帶來巨大的市場或商業前景。這種批評可以説是以往單一形態的文學批評的某種遺留形態,但已經變得相對靈活和多變了。 媒體批評是指各種大眾傳播媒體上經常出現的文學動態、名家逸事、公眾議論等新聞、逸事與批評的雜糅形態。它多出於媒體的編輯、記者或那些"職業寫手"之手,往往投合和左右普通公眾的文學好奇心,成為數量最廣大的普通讀者的日常文學"收視指南"或"閱讀嚮導"。隨著文藝娛樂版在各媒體版面上的比重的增長和擴張,這種媒體批評實際上已經位居文學批評的"中心"位置,對於公眾變得愈益龐大和具有控制力。這是90年代以來新近獲得急劇擴展的新的批評形態。 日常批評是指普通讀者對文學的日常言談,這種文學言談雖然不如鑒賞批評那麼"權威",也不如媒體批評具有媒介特有的魅惑力,但卻自有其常識批評視野,反映出讀者所處的日常生活境遇及時尚趣味。過去公眾虛心聽從"評論家"的權威評論,如今則可以對此不理不睬,而是在家庭、朋友聚會、同事閒聊等各種場合隨時出於個人好惡地隨意談論和評判文學。互聯網上的文學自由談,不過是這種日常批評的一個窗口而已。這也是在90年代以來獲得發展的新的批評形態。説它"新",並不是説它新近才出現,而僅僅是指它新近才可以疏離前兩種批評而獨立存在。 學理批評是指一些研究機構或高校學者對於文學現象的學術觀察,這主要表達在他們的學術專著和論文中。比起佔據文學批評"版面"主體的鑒賞和媒體批評形態來,這種批評其實遠不發達:學者們往往沉浸在以往中國或外國文學批評史的學術史梳理中,而把對於當下文學現象的及時批評置之度外,或者只是偶爾為之地點評一二。這等於主動放棄了文學批評陣地。儘管如此,這種批評還常常受到批評:愈來愈專業化或"學究氣",逃遁于古代或學術象牙塔,而"脫離群眾"──普通讀者"大眾"的日常言談、媒體批評家的娛樂導讀和文學官員的鑒賞尺度,也就是遠離"創作實際","讀不懂了"。無論是具體術語、句式還是基本的閱讀趣味和評價指標,都是如此。 上述四類批評都各有其存在的合理性,誰也不必滅誰,誰也滅不了誰。這一多元化的文學批評生態可能會持續較長的時日,這是文化界的正常現象,不必大驚小怪。 但是,面對鑒賞型、媒體型和日常型批評説三道四,不是我現在的興趣。我這裡想説的只是對於學理批評的想法。也就是説,我這裡的所謂"批評的理論化"意義上的"批評",還只是指學理批評這一種形態。我目前所關心的正是這樣一種批評。這僅僅是由於,我是一個大學中文系教師,做一點文藝理論和批評工作,主要面對大學本科生和研究生及同行發言。這一身份決定了我需要對自己的批評工作做出自我反思。假如我的自我反思能夠有幸觸及我的同行們的共通的神經,引起他們的贊同或反對意見,那也是不令人奇怪的。我想,並不是我們中的所有人都清楚或贊同我們的批評工作在當前批評格局中的位置的。
3、何謂批評的理論化?在我看來,置身在與鑒賞型、媒體型和日常型批評相互共存的多元格局中的學理批評,不必看別人的眼色行事,而應當在學院氛圍中理直氣壯地走自身的理論化道路。與其聽命于鑒賞批評、傚法媒體批評或比照日常批評,或者乾脆放棄批評的權力,不如以理論的冷靜或冷寂而置身在當前批評陣地的邊緣地帶。這種批評的理論化可以從批評的運作方式、基本要求和目的三方面去考慮。 批評的理論化,不是意味著以抽象的概念分析或體系建構,而是指在具體的現象批評過程中對於學理闡釋的高度重視。這是從批評的基本運作方式來説的,它表現為對於文學現象的學理化闡釋。批評的學理化,就是説批評不應當僅僅作為直接的閱讀印象的記錄,而需要在此基礎上依據一定的學術框架或模型去加以闡釋。相比之下,鑒賞批評主要記錄閱讀印象,媒體批評則力求順應和製作普通市民的時尚趣味,它們不約而同地拒絕被認為充滿學究氣的學理闡釋。 這種理論化也不是指現有學理的照搬,而是指新的批評眼光的確立。這是對批評的基本要求。新的批評眼光,是指過去未有的新的文學問題的提出,新的文學概念、範疇和方法的概括。這將是具體批評過程中的新發現,帶有批評家的個性特徵。文學批評如果只是重復現有理論而沒有新發現,將是不稱職的。而某些鑒賞批評則往往"自動化"地重復舊有理論或批評模式,而媒體批評則喜歡以流行的市場趣味的製作冒充或代替對於文學現象的新的個性化發現。 從目的來説,這種理論化的批評將不是要直接影響作家的寫作活動或指導讀者的閱讀,不是的。原因很簡單:一些作家寫作已根本不看學理批評,你想討這個好都沒門;即使要看,也是看鑒賞批評家的,因為他們握有文壇機構權力等。同理,讀者閱讀也往往聽憑勢如汪洋大海的媒體批評的強力引導,學理化的批評文字是不願讀或讀不懂的。在這種情形下,批評沒有必要再像80年代那樣,固執地試圖以左右作家寫作和讀者閱讀為目的,而是變得符合實際:索性放棄影響作家和公眾的目的而直接表達批評家自己的閱讀和闡釋興趣,以便滿足其文人化的理解或自我理解需要。 這就是説,批評的目的已變為不再是引導作家寫作或市民大眾閱讀,而是適應文化人的理解需要。這種批評文字的讀者,可以是進入高等教育體制的大學本科生、碩士和博士研究生,以及具有相當文化素養和趣味的其他各種讀者。他們中不乏文學愛好者和未來的作家。這也是數量不小的"大眾"──可稱為文化大眾。據近日媒體報道,中國的高等教育入學率現已達到11%,將在近期提前實現15%的"高等教育大眾化"目標。這意味著,我所謂具有高等教育學歷的文化大眾的數量,將達到佔同齡人總數的15%以上。批評能直接面向這類"文化大眾"的文學興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當然,通過直接面向這種文化大眾,也不排除出現如下可能性,即學理批評在經過了多層轉換後,可以間接地和有限地滲透到作家寫作和讀者閱讀之中,給予他們以這樣或那樣的影響。這種"間接影響"比起"直接不影響"來,總是較能讓人接受,可以在更大範圍內發揮批評的社會作用。 可以一般地説,批評的理論化意味著這樣一種批評:注重學理闡釋,體現新的個性化的批評眼光,直接滿足文化大眾的理解或自我理解需要。
4、批評的理論化的途徑。要實現上述理論化目標,批評需要從事一些相應的準備工作,達到一些基本要求。這樣,批評的理論化呈現出大致如下途徑:一是文學領域的知識通串。這要求調動相關的文學史知識、文學理論知識和批評方法,去從事具體現象的多方面批評。二是文學與其他文化形態的跨學科通串。這意味著把文學與其他人文學科打通,形成文學學科與哲學、社會學、歷史學、語言學、心理學、教育學、政治學和人類學等學科之間的跨學科通串。通過這種跨越單一學科藩籬的多學科交響,文學批評可以呈現出理論化的活力。三是文本的個性化體驗。理論化不等於人們擔心的那種抽象化、概念化、學究化或掉書袋,而是要使學理批評重新富於活力,這就是對於獨立自主個性的伸張。儘管要實現文學知識的通串和跨學科通串,但批評同時更要尋求對於文本的個性化體驗,即批評家應當深入探究文本對於個人的生存體驗的表現或再現,並且發掘出自己對於文本中的體驗的獨特體驗。如果缺乏這種個性化體驗,批評即便是再堆積多少跨學科知識,也是沒有活力的。
5、批評的理論化的意義。標舉批評的理論化,目的是在目前多元批評格局中為學理批評尋求一種適合於自身的生存方式。學理批評的生路有多種,這裡不過是提及我所看到的一種而已。提倡批評的理論化,可以使學理批評在與鑒賞型、媒體型和日常型批評的共存境遇中,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局限和特色,即明白哪些是可為的,哪些是不可為的,哪些是必須為的,以便明確自己的工作的性質、對象、任務和目的。如果忽視這一點,就可能誤讓學理批評去與鑒賞批評、媒體批評或日常批評爭長較短。意識到自身的局限,有利於清醒地堅持和伸張而不是遺忘或泯滅自身的學理特點。學理批評有自身的學理花園,正像其他批評有自己的天地一樣。它們可以各行其道,也可以偶爾交叉穿越,還可以多邊會談,等等。這樣的多元格局,和多元格局中的學理批評的個性突顯,無疑是文學批評的健全發展所不可缺少的。
以上從學理批評角度對批評的理論化作了初步探討。所根據的多是對我個人的批評體會的自我反思(如《中國現代卡裏斯馬典型》、《通向本文之路》、《修辭論美學》、《中國形象詩學》和《張藝謀神話的終結》等)。限于篇幅,這裡不及一一舉例説明。不如説,這只是我個人的自我反省而已。挂一漏萬,在所難免,敬請方家指正。
責編:詩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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