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連線》:一種新型報道模式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28日 14:31
鄒舉
由於網絡、衛星傳輸等技術的發展,以及電視傳播理念的更新和國外先進節目樣式的影響,近年來連線節目廣泛興起。作為中國第一個早間雜誌型欄目《東方時空》順應發展趨勢,率先進行了欄目化嘗試,推出了新的子欄目《時空連線》,開闢了中國新聞報道的新模式。它選擇公眾關注度最高的新聞事件,以演播室主持人的調度為軸心,利用網絡傳播的優勢,以多視窗的形式實現主持人對嘉賓進行訪問,同時嘉賓之間也可以互相溝通,從而完成對新聞事件的的透視分析。
一
新聞事業發展的歷史,展現了人類對時效性和深刻性的追求:最早的報刊是不定期的,自然談不上追求迅速及時;後來莫爾斯發明了電報,賦予“新聞直接而寬泛的‘人的興趣’這樣一個向度”(麥克盧漢語)——時效性,並且它逐漸成了新聞一個不可或缺的屬性;到20世紀20年代末,媒介的競爭、新聞理論的推動和受眾的需求又促使深度報道應運而生。在傳統的新聞欄目樣式中,時效性和深刻性往往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關係。追求播報的迅速、及時,往往就無法深入細緻地採訪,廣泛深遠地聯絡背景,綜合透徹地進行分析;追求報道的深刻,又省不了策、採、攝、編等一系列繁雜的過程,從而失去第一時間發佈的可能。
而《時空連線》的報道方式卻在這兩者之間找到了平衡點。首先,技術上的優越性可省去記者對有關人物的逐一採訪、拍攝以及事後的撰稿、編輯,大大壓縮了節目製作的流程。直接針對事件以談話的形式組織討論,反應迅速。其次,欄目明確了主持人的定位。主持人不同於記者,不需要深入到新聞事件的具體細節之中,一步步向觀眾揭示事實真相;主持人也不同於評論員,他應學識廣博,但卻不可能是精通各科的全能型學者。主持人應是觀眾的代言人,他的本質在於觸擊評論者身上的信息敏感點,激發其傳播的慾望。這樣《時空連線》便把新聞事件的敘述交給記者,把評論交給連線的嘉賓,採取高度職能化、工業化的製作流程把主持人從一般性的繁雜事務中解放出來。他的任務只是面對新聞事件,站在觀眾的立場上和社會的立場上客觀、全面地對其進行觀照,向嘉賓提出高質量的問題。從而確保了主持人智慧最大化地發揮。這兩點便使節目時效性、深刻性得到了完美的結合。
出於這樣一種雙重追求,《時空連線》的新聞題材便形成了如下應有的特性:
(1)時效性。很多節目都是抓住近日或當日的新聞熱點事件快速製作的。事件發生不久,記者便能趕到現場,以較簡短地篇幅把來龍去脈交待清楚,或是記者身處現場對事件進行跟蹤報道,連續地把現場情況發回。如《山鷹的歸來》報道的是北大山鷹社同學登山遇難的新聞。記者兵分兩路,一路跟蹤西藏的現場營救,一路來到北大校園了解師生的反應。該節目做了兩期的連續報道,直接連線現場,讓觀眾在第一時間便了解了信息。
(2)要求事件有較大的評論空間。《時空連線》選取的題材往往具有較強公共關注度,關係到國計民生以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涉及到較大的社會背景、時代背景,這樣便使從多角度、多層面出發探討問題成為可能。可從一些新聞標題之中窺見這方面的特點:《“把脈”非典型性肺炎》、《地震之後》、《國際油價對中國經濟的影響》、《走近中國的戰地記者》……
(3)要求能夠從事件中提煉出一個“新聞內核”。這是《時空連線》在國內新聞性欄目中第一次提出的概念,即“圍繞新聞事件中一個最具牽動力的興奮點,由當事人從新聞事件的內部(區別於記者從新聞事件的外部)完成對事件的描述和分析。”①因此,有人將《時空連線》稱為“內觀性”新聞分析欄目。而在以往的一些新聞評論節目中對問題的分析只能由記者層層剝筍式的採訪、調查完成。如《新聞調查》的《從市長到囚徒》、《與神話較量的人》等等。像這樣的新聞題材是很難直接由身處事件之外的主持人及嘉賓進行理性評析的。《時空連線》中記者的採訪目的是比較單純的。他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甚至很少出鏡)完成對事件的描述,提供的只是一個平面化的文本。接下來對文本的解析是由主持人和嘉賓共同完成的。欄目前半段的一個新聞短片,便是這樣一個具有“新聞內核”性質的文本,它是欄目後半段連線訪談的基礎。
二
《時空連線》是中央電視臺新聞評論部進行欄目改革,向著新聞傳播的縱深領域開掘的前沿陣地和突破口。電視新聞評論節目,是電視臺實力和水平的標誌,是“新聞的靈魂”、“新聞的旗幟”。中央電視臺對這樣的欄目進行了創造性的改革,其意義並不僅僅停留于《東方時空》這一個欄目。從這個層面上來觀照《時空連線》,筆者認為它的評論主要表現為以下四個特點:
(1)營造出超越空間的“談話場”。“談話場”的概念是由談話節目引入的,我國最早的談話節目便是1996年開播的《實話實説》。它的出現使人們對電視的獨特功能有了越來越清晰的認識。“談話類節目因為事先沒有排練,是一個絕對真實的正在發生的談話過程,它的魅力也正在這種不可預見的發展過程中。這是一個有著微妙的心靈和感情交流的、充滿互相影響、互相制約、互相撞擊的語言的‘場’,真實地記錄這個‘場’,把其中語言之流曲折委婉的流淌過程真實地記錄下來。”②這才是電視所不能替代的特有功能。人們同時發現談話節目允許人説話,鼓勵人説話,對促進社會的多元化,增強社會的活力是有益處的,對談話節目功能的理解又從傳播領域滲透了社會學領域。於是,談話的方式又挺進了新聞節目,如《中國報道》、《鏘鏘三人行》之類的新聞訪談。但這些欄目的談話必須聚首在演播室內進行,這樣時效性和現場感便打了折扣。
《時空連線》採用網絡、衛星互聯的方式,通過自己的技術優勢解決了這樣的矛盾,使得談話能夠得以在同一時間,不同地點的人物之間展開。這樣,欄目在保證時效性的同時,也具備了“談話場”的一些特點。比如:①以人際傳播的方式進行信息傳播,避免了主持人的播報,觀眾更容易接受;②討論建立在新聞事件基礎上,卻又能擺脫事件的限制,完全通過語言進行純理念的分析、探討,信息量較大;③節目採用準直播的方式,儘量減小事後編輯干預,較大程度保持了談話狀態的原汁原味;④觀點處於流動狀態之中,嘉賓可以對其他人的意見進行補充,有時甚至會産生一些碰撞的火花。嘉賓之間互相啟發,會起到“1+1>2”的效果,令主持人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2)“連線嘉賓具有社會階層、認識背景的廣泛代表性。”③傳播學理論認為:媒介是傳播特權的擁有者,但這些權利是建立在他們公共性和公益性的基礎之上的。也就是説,只有在傳媒作為社會成員和公民實現自己的傳播權和知曉權的場所、工具和手段而發揮作用的時候,它們才能享受這些特權。而儘管公眾之間意見可能會有很大分歧,但只要這些意見言之有理,不損壞公共利益,那就有自由發表的權利,媒介也有向他們開放的義務。對於同一新聞事件的認識,必將由於人們在事件中所處的位置以及各自的利益需求,價值規範和文化背景的差異而不同。《時空連線》採取多元組合的方式來完成對事件的分析。從目前所播出的節目看,嘉賓主要有三種身份,即事件的當事人、政府官員、專家學者。然而在傳統的節目類型中,採訪往往是為論證服務的。首先,採訪的對象不一定能照顧得很全面。其次人們雖可以在接受採訪時充分、自由地發表看法,但仍往往處於消極被動的地位,發表的意見將由主創人員根據整個節目的主題、宗旨、論證需要加以取捨,合則留,不合則去,功利性較強。兩者比較,便可發現《時空連線》體現了對各種言論極大的寬容性。
(3)多向觀點整合,建構觀眾的思考空間。系統論認為:“隨著信息的日益社會化和受眾認識手段與能力的發展變化,人們將日趨注重整體性的思維方式,即從多側面、多角度、多變量出發,把事物看成是一個有結構,有層次的整體性的系統,注重對事物作多項因果分析的認識,而不滿足過去那種偏重於對事物作單項因果分析的 ‘一次性報道’。”④《時空連線》正滿足了觀眾這種整體化的認知需求。嘉賓的身份格局顯示出較強的互異性,其觀點也往往是互異的。但諸多觀點並不是一盤散沙,更不會混淆擾亂觀眾的思路,他們經過主持人的安排而得以整合。幾位主持人的學者氣質為對問題的深入探討奠定了基礎,他們在工作流程中的超脫又給充分的策劃提供了條件。主持人在策劃過程中會從當事人、嘉賓、觀眾三者角度廣泛、深入地發掘新聞事件的深層意義和價值,再形成提問的思路、層次和具體細節。從而為觀眾繪製一張“文化地圖”,使其對事件意義有自己的理解。
(4)評論中所體現的高度理性。對於新聞評論欄目,觀眾見得較多的有兩類:一類是類似于《焦點訪談》的解釋性報道。這些欄目往往以輿論監督為主要目標,雖然也有對問題客觀理性的分析,但常隱藏著創作者的主觀情緒。或憎惡、或反對、或提倡、或稱頌,對觀眾而言它們更多地起到一種“解氣”的作用。另一類則是以《時空連線》、《中國報道》為代表的電視新聞訪談。它們所呈現的是對新聞事件的冷靜分析和建立在這些分析之上的積極的、建設性的觀點。一般並沒有十分鮮明的傾向和指向性的結論,更多地注重評論的“解惑”作用。《時空連線》的選題大多聚焦于社會發展中的一些熱點、難題、困惑。這是新聞工作者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使然,也是中央電視臺作為國家級大臺的氣度和魄力的體現。但更值得提倡的是每期節目創作者都能拋開情感性因素,以極其慎重、穩健、前瞻性的態度剖析問題、啟迪思考、尋找癥結、探求出路。這樣的方式才真正有利於社會的發展,也是實現新聞事業終極目標之必然途徑。
三
報道模式的創新不光帶來了形式上的新鮮感,更使欄目的傳播效果得以增強。這些上文已提及,不再贅述。下面談談該欄目的一些不足之處:
(1)連線的技術優勢在於它的快速及時、方便靈活、現場感強。它甚至能實現零時差的傳播,極大調動起觀眾的收視期待。因此,他被廣泛應用到現場直播中去,使電視更加凸顯自己的魅力。而《時空連線》卻很少有現場直播。筆者以為原因一方面在於現場直播為多兵種協同作戰,對各部門要求都很高;另一方面也在於對“把關”作用的考慮。但仍需加強直播的頻度,畢竟這是電視發展的方向。
(2)“談話場”應是生動鮮活、氣氛熱烈的。嘉賓之間能彼此影響,互相啟發。而《時空連線》中“談話場”開放性,互動性不夠,嘉賓之間的爭論和交鋒不夠激烈,頻度也不高。一方面可能是由於目前連線的技術問題,嘉賓們還不太適應這種虛擬的面對面的接觸方式。另一方面主持人與嘉賓之間的交流形式感過強也是一個原因。主持人提問方式還不夠靈活,總是點名提問,於是雙方的對話主要表現為一問一答,讓人感覺到主持人的意見起了主導作用。這樣主持人雖然容易把握節奏,控制時間,但嘉賓表達的自由度降低了,話題的探討空間縮小了,而且節目的可看性也減弱了。希望今後欄目在這一點上能夠得到加強。
(3)有部分節目未能注重嘉賓類型的全面性,精英人物的觀點能夠得到充分表達,而大眾的意見往往處於弱勢地位。同時主持人的提問和嘉賓的回答有時顯得太專業,不夠通俗。筆者認為《時空連線》在注重主持人的學者氣質和欄目的人文關懷的同時,應以更低的姿態貼近觀眾。
以上的問題有屬於技術層面的緣由,也有是屬於理念層面的。但這些都是一個欄目在其發展過程中所難以避免的,《時空連線》必將逐漸走向成熟,而它所開創的新的報道模式和日常運行中所積累的經驗也將對中國的電視新聞事業産生很大影響。
參考書目:
①http://www.cctv.cn/program/dfsk/20030415/100745.shtml
②許永,《電視策劃與撰稿》P142,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1年版
③張健,《實現受眾接近權的全新嘗試》,《南方電視學刊》,2002年第1期
④劉海貴、嚴德剛,《新聞採訪寫作新編》P331,復旦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二版
轉自紫金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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