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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在講述什麼?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14日 16:45

  

北京師範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藝術系主任 于丹

  大毒販在臨時羈押地神秘逃脫,四名警察自籌經費一路西進,穿越可可西裏無人區,在高原阿裏將重犯拘捕歸案,回程闖過海拔7400米的死人谷,歷時18天,行程兩萬里,英雄雪恥,用生命擦亮了警察的榮譽——這是《向西向西向西》。

  小餐館老闆鐘曉蕾在春節後一個寧靜的下午一抬頭看見一位酷似自己弟弟的就餐者趙明,兩個生日相同的男人忽然明白:他們各自頂著別人的名字在一個不屬於自己血緣的家庭裏生活了四十年。生命的恍然,那成長路上若隱若現的悲涼和滄桑都化為潮水一樣的迷惑——這是《男人四十》。

  20歲的農村女孩兒鄭金英在母親罹患絕症時隻身闖進省會,在報紙上登出《誰救我媽我嫁誰》的徵婚廣告,一時間社會無私援助雪片般飛來——這是《誰救我媽我嫁誰》。

  數不勝數的生命奇情,每天相約一個地方:《講述》。

  人一生中精彩的片斷可能很少,但是那些恒久的精彩卻是在一瞬間決定了生命的質地,讓我們觸摸到了自己最寬闊處的河床邊緣,時光從這條河床裏呼嘯而過,此一刻,我們熟悉了的涓涓溪流成就為浩浩蕩蕩的大河。

  可以確信,在每一個凡夫俗子的靈魂深處,都激蕩著一種永不疲憊的英雄夢想。這是人性之中最基本的支點,是掙脫地心引力讓我們向天空飛揚的一種願望。如酒,如詩,如歌,如泣……

  《講述》就是展現這些生命瞬間的地方。每天20分鐘,這是不經意間指縫裏就流過去的光陰,但是日復一日,一個個真實的故事薈萃到一起,樸素的人性就撐起了信仰。

  《講述》的魅力在於瞬間爆發出的不可思議的張力。一生的經歷拉拉雜雜地流淌過來,這20分鐘像庖丁解牛一樣乾淨利落地一刀剖下去,一個異彩奪目的橫斷面唰地亮了出來。

  ——有東方“水餃皇后”之稱的大實業家臧健和舍開了一生的坎坷榮辱不提,單講她拖著兩個幼女漂泊港島偷著去賣第一碗水餃的那個早晨。(《第一碗水餃》)

  ——范長江新聞獎獲得者徐滔拋開她出生入死新聞界十多年的經歷,只講她面對綁匪和人質近距離斡旋的9個小時。(《生死西客站》)

  ——身經百戰的國旗班在封閉訓練一年之後站到了香港回歸那一刻,升旗手突然鼻血涌流不止,而英方國旗比預定時間提前了整整12秒,五星紅旗升還是不升?(《最高任務》)

  誰會記得我們生命之中某一個12秒發生了什麼?1分鐘的五分之一,在《講述》中像經典的“ 敖德薩階梯”一樣被放大了,講述者程大隊長激動得把滿口山東土話都説了出來,我們終於從他的臉上讀懂了四個字:盪氣迴腸。

  這些記憶或者以苦難的重量,或者以崇高的莊嚴,或者僅僅以生活本身意味深長的雋永觸動了我們心靈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讓我們在別處的故事裏感動自己的心,在別人的名字中流下自己的淚。

  尤其,這些奇跡的創造者無一不是我們身邊的百姓平民。

  真正打動人的故事往往具備兩個特質:第一,情節的獨特超出了我們日常的經驗系統;第二,這些情節在我們既成的經驗系統中激起巨大的認同反響。

  一言以蔽之,《講述》中進行著普通人的生命奇跡與不朽功勳。

  普通人有多普通呢?

  有殘疾的農村夫婦一生執迷于漫畫的快樂;有天天在山坡上呼喚獄中逆子的母親的憂傷;有變賣家産維持辦學的民辦教師遭遇丈夫提出離婚時的艱難選擇;也有勞改釋放犯們自發組織宣傳隊四處説唱的公益舉措。

  這些人身上沒有明星作秀時的光環,他們用帶著各式各樣方言痕跡的普通話講述自己的堅持與夢想,也講述魂魄中的隱痛、遺憾和迷茫。明代作家張岱説過:“人無癖不可與處,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能到《講述》裏來的嘉賓不僅有“癖”,而且有“疵”,單看哪一個人都不完美,但他們集合在一起,就是最真實最偉大的中國當代百姓。

  《講述》,是一種態度,作為電視欄目,它的形態選擇就是一種媒介理念。一個簡樸的現場,沒有樂隊,沒有大屏幕,甚至不帶觀眾,沒有掌聲與喝彩。這是電視洗盡鉛華之後所可能選擇的最洗練的形態之一,像是中國寫意山水畫的大片留白,流水行雲,煙生霞滅,觀眾的思緒隨時隨處可以和主講嘉賓做最直接的交流,而不至於被屏幕上種種繁複障礙所阻撓;這是一個安靜而簡單的形態,所以它可以承載最恢宏的人生百態,可以傳遞最悠遠的悲憫情懷。

  傾聽《講述》,用耳朵喚醒心靈;感知《講述》,用生命鑄就一種價值,把夢想釀就一個奇跡,讓流光演繹成一段華彩,去照亮別人,震撼自己。以最普通的溫情相互映襯並且鼓勵著最樸素的信念,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知哪一年的哪一天,你,或者我,就是《講述》那20分鐘的主人公。

(編輯:郭翠瀟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