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藝術人生》的獨特構思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23日 09:35
孟秋
編者按:作為一檔談話節目,《藝術人生》的成功之道並不僅因為擁有優秀主持人和嘉賓的感人故事,還在於它善於調動其它藝術手段,如運用戲劇元素———分幕、佈局、道具等,深入挖掘藝術家身上的閃光點和矛盾衝突,使整個節目層次分明,高潮迭起。大眾傳媒若想使自己的談話節目具有較高的水準和感人的傳播效果,《藝術人生》的成功經驗值得借鑒。
中央電視臺《藝術人生》欄目開辦已經兩年了。其間,謝晉、秦怡、那英、劉歡、陳凱歌、馮小剛、余秋雨等文藝界知名人士,紛紛在該欄目中出現。節目以他們個人的切實情感、切身經歷,使向來被光環所籠罩的文藝名人回歸生活的真實。目前,這個閃爍著藝術光芒、折射出人生哲理的欄目,在全國範圍內産生了巨大影響。
《藝術人生》是一個談話性欄目,帶有濃厚的紀實性質。每期節目全長50分鐘,相當於半部電影的長度,節目不僅能夠清晰地敘述人物經歷,還能突出個性品格,深入感染眾多觀眾。《藝術人生》欄目的構思非常獨特,尤其是戲劇元素的大膽使用,使這樣一個談話類節目的精彩程度大大增加了。節目能夠在有限的篇幅內“直呈人像、直擊主題”,加強了懸念,集中了衝突,提煉了美感,由此對觀眾産生了強烈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原則———人物性格在矛盾衝突中表現
在節目構思過程中,首要的問題就是素材選擇。藝術大師的生活千頭萬緒。可我們的節目時間是有限的。
那麼,面對一個人物,我們究竟要談些什麼?為什麼面對劉歡要提到他的妻子,面對秦怡要提到她的兒子?這就是素材選擇的問題。《藝術人生》在素材選擇方面遵循的原則是什麼?是“人物性格原則”和“矛盾衝突原則”。
所謂“人物性格原則”,就是面對一個人物一定要明確他的性格特點。這個人就是這個人,目標對準了他就必須單刀直入挖掘出他的與眾不同之處,而在他若干的性格特徵中又要著重展開某個最為突出的點。例如:秦怡,堅強柔韌;劉歡,灑脫深情;李玟,熱情活潑;方超,苦悶徬徨……人物的性格確定了,但不可能依靠人物自己直接描述,只能依靠我們的敘述來間接表現。什麼樣的敘述對表現人物性格最有效?那就是“有矛盾衝突的敘述”。
怎樣理解“矛盾衝突”?“矛盾衝突”不是指表面的爭鬥,更不能狹義理解為關於人物的道德爭議。“矛盾衝突”就是指一種“對立性”,任何事物本身或事物之間都存在著某種對立性。脆弱與堅強、願望與現實、苦難與歡樂……它們雖然未必訴諸表面的爭鬥,但必須能夠形成暗藏的張力,談話節目就需要這樣一種張力。
在《藝術人生》中曾經有過種種衝突的精彩展示。最為突出的是2002年的“六一專輯”。這一期節目選擇了3個人物:祝興運、方超、金銘。其中,方超的訪談最為動人。究其原因,就是他身上的衝突最為激烈:童年的輝煌與現在的困境,個人的願望與社會的規則,理想的遠大和努力的有限,內心的倔強和情感的脆弱……此外,祝興運現在生活的平淡、心態的平和,還有金銘內心的自信和現在考入北大的再度輝煌,又與方超的性格命運區別開來。這種區別雖然還構不成矛盾衝突,但也具有一定的對立性。此外又如“秦怡專輯”,編導撇開秦怡的舞臺形象不談,將視角對準秦怡的個人生活,尤其集中談秦怡與患精神分裂症的兒子之間的關係。因為編導事先找準了秦怡這個人物身上最大的矛盾衝突,那就是“驚人的美麗”與“驚人的苦難”之間的對立。外貌的美麗是有目共睹的,內心的忍辱負重、堅強柔韌只有通過對苦難的揭示才能展現。節目一開頭就擺出了發生在一個美麗女人身上的“愛情空白、家庭不幸”的人生遺憾,實際上就擺出了人物身上最大的衝突點。衝突點的定位,決定了整個節目素材的選擇。正是在這些衝突、對立當中,節目深入刻畫了人物的性格。“準確把握人物身上的矛盾衝突”正是《藝術人生》在選材上的獨到之處。
分幕———層層遞進的結構方式
《藝術人生》在節目結構上體現出對於戲劇元素的借用。首先,節目中的談話是“分幕”的。這種類似舞臺戲劇的分幕結構方式,保證了敘述的集中和流暢。
在《藝術人生》錄製現場,談話是不間斷的。主持人朱軍按照事先構思對現場話題進行引領,將話題自然過渡。在後期製作中,編導圍繞人物表現的重點進行剪輯。有時,這種剪輯會完全顛倒現場的起承轉合關係。經過剪輯,談話被分成若干“幕”,幕間以字幕、片花間隔。基本構成矛盾衝突的“展開、發展、高潮、結局”的總體結構,而在每一幕內又有自身的起承轉合。
《藝術人生》的“劉歡專輯”就充分利用了分幕的結構方式來進行後期剪輯,並獲得了流暢的效果。誰能想到,這期節目的錄製過程中,發生了近兩個小時的停電。但是,合理的談話分幕,使節目的情緒沒有間斷,一直處於層層連貫的“上升和前進”狀態。直到節目最後幾幕達到情緒的高潮。而當節目在精彩鏡頭的回放中結束時,一個更加立體的劉歡形象展現在觀眾面前,觀眾的情緒仍然無法平靜。我們不能不説,是後期的合理分幕加強了電視觀眾情緒的推進,並且還彌補了錄製現場的缺憾。
道具———引發動作、參與結構
上邊提到,《藝術人生》的錄製現場已經具備了“劇場性”。其實,從嘉賓入座舞臺起,我們就必須對他(她)進行“動作”的刺激。不論是朱軍的問話,還是大屏幕上其他人物的出現,還有現場觀眾的參與,其實都是為了對嘉賓形成現場的刺激,使他(她)産生相應的“動作”(這個“動作”不是指簡單的肢體運動,而是指多方面的“反應”)。
在談話節目當中,人物的動作不可能事先規定,必須是真實的現場反應。刺激動作的目的是為了表現人物形象,表達我們的主題。既然舞臺表演可以借道具來規定動作,談話節目為什麼就不能夠使用道具呢?因此,使用道具成為《藝術人生》進行節目構思的重要方式之一。
就拿《藝術人生》的“陳凱歌專輯”來説。面對這樣一個“享譽全國,進軍好萊塢”的著名電影導演,話題從哪開始又如何繼續?怎樣才能拉開他生活的帷幕,激發他談話的熱情,展示他人生的哲學?按照普通的思維方式,話題可以從他現在正在進行的工作開始,或者談他已有的成就,然後回溯他成長的經歷。可是這樣一來,談話就會始終停留在簡單敘述的層面,要進入人物內心是十分困難的。而要談出深度、談出內容,就必須截取人物生活的一個斷面。為了迅速切入陳凱歌的生活斷面,編導想到了使用“道具”。
什麼樣的道具能夠引領話題:當然必須是與陳凱歌的生活密切相關的事物。編導選擇了藍天牌牙膏、父親的錄像帶、《格林童話》、《唐詩300首》、來自陜西的一把黃土等。這些對於陳凱歌具有特殊意義的物品,必然會在現場引發他豐富的聯想,從而自然進入編導期待的話題。當然,道具本身未必是一件真實的歷史藏品,它只是象徵著某種意義。那管藍天牌牙膏並不是陳凱歌當年插隊時用剩下的那一管;而那把由熱心觀眾郵寄來的黃土,也只是隱喻了陳凱歌的成功所植根的文化。事實證明,這些道具果然引出了陳凱歌滔滔不絕的話語。
道具在現場的出現必須合情合理。於是,陳凱歌專訪中準備使用的道具有了它們合理的出場方式———那就是裝在電影膠片盒當中。一來,作為一個現場裝飾物,與本期人物的身份十分吻合。第二,開啟關閉的膠片盒,給談話加入了一種偶然性,製造了節目的懸念———從第一個膠片盒打開起,觀眾的興趣就調動上來了,由此對下一個膠片盒充滿期待,直到所有的膠片盒全都打開為止。第三,膠片盒的形象不斷重復,為發散開的話語構建了一個統一的外殼,使節目的結構趨於完整。這時,我們不僅看到了道具能夠激發人物動作,而且還看到了道具具有“結構篇章”的功能。
以上做法在《藝術人生》中已經不止一次地出現過。每次都有新意,每一次都造成了很好的現場效果。比如“劉歡專輯”中,開場就是朱軍拿出一瓶“玉泉山”牌啤酒,與劉歡對飲。這瓶酒不僅鬆弛了現場氣氛,而且由這個80年代的“玉泉山”品牌,迅速切入了劉歡的大學時代———他音樂生涯的起點。節目播出後大家才知道,這個“玉泉山”的商標是節目組工作人員精心製作的。不管怎樣,它為我們引出了一段生動、真實的敘述,這就足夠了。其實,道具的真假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們的談話節目在利用戲劇的創作手法,而又不失其“真”。當我們人為加入的“道具”改變著現場談話的內容和氣氛時,我們也就為節目加入了戲劇性的元素。
在“藝術真實”與“生活真實”之間
其實,《藝術人生》對戲劇元素的運用還有很多。比如利用巧合、偶遇等等。限于篇幅,這裡無法一一詳述。不過,我們能夠感受到:正是這些戲劇性的元素將藝術的光環和生活的實在融成了一體,將觀眾放到了超越現實的精緻和完全真實的生活之間。
最後要提出的是,戲劇元素在談話節目中的使用必須恰當,不可氾濫。否則容易産生作假、作秀的嫌疑。但只要戲劇元素不妨礙談話的真誠,我們就可以大膽使用它。《藝術人生》以它獨有的方式區別於《魯豫有約》、《楊瀾訪談錄》等等眾多人物訪談節目———既然生活中既需要有一隅私語,也需要有團聚的儀式,那麼《藝術人生》這樣具有戲劇元素的談話節目就有它存在的價值。畢竟,戲劇並不僅僅意味著編造,它還為我們提供了關於結構的集中、懸念的製造、道具的使用等等創作方法上的啟示。戲劇元素能夠幫助我們深入話題、精練結構、提煉美感、吸引觀眾。用一用,何樂而不為?(《新聞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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