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


		版權聲明

央視國際“線上故事”欄目的獨家專訪文章，版權歸央視國際網絡所有，任何網站、報刊、電臺、電視臺未經許可，不得部分或全部轉載。

聯絡電話：
010-68508764轉309
010-68508381轉616

網友.原創

天使的淚

發佈時間：2005年05月30日 09:18 作者：w紫w丁w香

    淡藍色的炊煙輕盈地牽引著一縷結著愁怨的目光。雖然炊煙紮根于火熱的生活，但是掠過瓦屋的阻攔，與風一擁抱，它就只顧著炫耀它的無拘無束了，又生怕小孩調皮的神密的目光追隨它們的蹤跡，便變戲法似的一下子在寧靜、窮苦的山村的高空消失了。

    小妹就出生在這個小山村裏：四圍傍著秀氣的小山，小山的外面，再遠一些，又圍著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大山，是墨綠色的，跟天相接。遇上睛朗的天氣，那些遠山就會變得跟空氣一樣透明，染上天空一樣的藍色，美得讓人覺得驚訝。小山的懷抱中，是一片肥沃的田野。卷著褲腳的父老鄉親用犁與吆喝梳理著上一個季節沉睡過的夢囈，把沉靜的土地的寂寞搬開，放出嘩嘩流淌的綠，在浪濤中聆聽春天的歌謠，然後又用自己的汗水、血水灌溉這一片希望的綠，聽禾苗撥節的聲音，幻想著一夜醒來，穗花壓彎壯實的桿子，悄悄胞脹。等了許久，一片蛙聲將深綠的綢緞叫得金黃，那些直立的身影被風吹彎，一低頭就觸動了沉睡在綢緞上的稻香，豐收的喜悅響徹整個田野。

    但這個山村總是很貧窮，原因誰也不願意去追究，一代又一代就這樣子過著。

    小妹生長在這裡，希望這裡美麗的風景能給她一點美的滋養。可是讓小妹難過的是，她連一個好聽的名字都沒有。山裏人的名字仿佛都被山圍住了一樣，都跳不出祖輩或父輩們憨實、虔誠的心願，差不多一看名字就能知道其名字所包含的意思，什麼“輝”、“龍”、“花”、“美”、“麗”之類的名字就出現了，而且還有同名的，鄉村裏，還流傳著較為嚴重的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所以就有人叫“愛弟”，父母期望下一個生是便是男孩。小妹想擁有一個動聽的名字，讓人一聽就留下美好的印象，可是小妹沒有，因為她是三姐妹中最小的，大家都習慣稱她“小傢伙”，帶著鄉村泥土的氣息和樸實的親情。還因為她是超生的，一生下來，家裏罰了不少錢，鄰里鄉親的就喜歡叫她“錢妹子”。有一天小妹上學了，老師問她叫什麼名字，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把大家稱呼她的“小傢伙”、“錢妹子”説出來，惹得在場的老師和家長笑出了眼淚。老師：“你上幼兒園嗎？”小妹搖搖頭，不知道上幼兒園是怎麼回事。因為家裏窮，母親又去世得早，那時她還只有十個月大，還正吃奶呢，後又因為兩個姐姐讀書，她自然就沒有讀幼兒園的機會了。那時候，許多父母認為讀幼兒園只是讓孩子每天花幾個小時去與一幫同樣喜歡玩的小孩玩得更有花樣，家裏沒錢的一般不會花錢讓小孩讀幼兒園。但沒有讀幼兒園的小孩去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老師總會不太情願收這樣的弟子。因為小妹的家境老師也知道一些，而且小妹的大姐在她那裏讀過書，同樣是沒有上過幼兒園，但大姐一下子就竄到班上第一名去了。老師用細膩的目光看了看小妹，默默地收下了，並在報名冊上給小妹取了一個名字，在她姐姐的名字上改了一個字。

    小妹終於上學了，但成績沒有老師想象中的那麼好，老師經常踱著方步，背著雙手，鎖著眉頭自言自語：“怎麼就不和她姐一個樣呢？真是奇怪。”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小妹生性就是坐不住的那种女孩，儘管生活的苦難把家人的肩壓得生疼，但她是最小的，吃得苦自然也最少，她在含淚的目光中生活得自由自在，一般小孩會犯的錯誤她一樣會犯，像一個男孩子一樣調皮，爬樹、摸魚……小妹不沉靜，惹了禍時，她的祖母就會拿她兩個聽話的姐姐來數落她，當時她會掉幾滴眼淚，過一會兒就忘了自己做錯了什麼，還和以前一個樣。

    小妹小學快畢業的時候，家裏清苦得讓人心疼，面對著三個孩子上學的費用，她的父親在煙圈裏數著艱難的日子，憂鬱的情緒爬上墻角，長成了綠苔，濃濃的一片，可是這個農村的硬漢子，為生活堅強了那麼久，被重擔壓了那麼久，還是有流淚的時候。一個黃昏，他就背著家人默默地流淚了，不巧被小妹看到了，從那一刻起，小妹仿佛長大了許多。那時候，她的大姐初中畢業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師範，當她父親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臉上跳躍著的喜悅感染了全家人，這是一個多麼有盼頭的消息啊！總算是沒有白忙活！喜悅是真誠的認真的，但卻是短暫的。學費呢？學費從哪來？沒有一個人把心中的問號説出來，卻又在每個人的心裏擱著，小妹的姐姐其實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當別人把這個消息告訴她的時候，她平靜得以為是在打聽別人的事，因為她知道，這將給貧困的家一個雪上加霜啊。

    儘管這樣，日子還是得過。姐姐是一定要去讀書的，她是全家人的希望。小妹突然想：我成績一點都不好，不如不讀了吧，考不上城裏的中學，鄉村中學不讀也罷。在那個鄉村裏，許多的父母許多的小孩都是那麼想的。因為鄉村中學的學風很不好，學生到了那裏很容易學壞。小妹就這樣放棄了進校園讀書的機會，因為家裏的境況，就順著她了。小妹那時一點都不覺得不讀書有什麼可惜和難過，鄰居的哥哥姐姐們也從小就不讀書，到外面打工，年底回家一趟，人變漂亮了，也長高了，而且還會帶回來許多在鄉村裏見都沒見過的美味糖果。小妹想：山的那一邊不一定就是山，應該是個更加美好的世界，那是一個放飛夢想的地方。

    小妹不讀書了，日子仍然過得緊巴巴的。因為年紀小，小妹只能把那個外出打工美麗夢想暫時藏在心底。為了賺點零花錢維持家裏平時的費用以及姐姐的生活費，祖母求人教小妹三姐妹學習織鞭炮，大姐在城裏讀師範，休息日也常回來，回來以後仍然特別勤快，織鞭炮的活做得又快又好。這是個賺死錢的活，很廉價很辛苦，剛開始織的時候，指頭會脫一層皮，紅嫩的生肉被石灰、火藥一粘，那般疼痛是會讓人掉眼淚的，有時沒有讓它掉下來，吞進了肚裏。三姐妹中，只有大姐整整一天的時間才能賺個兩塊多一點，小妹就沒有那麼快，而且還是忍不住要偷點懶，為了這個，祖母時常要嘮叨著。不過，小妹一點也不怨大姐，因為一直以來，她的確都是那麼優秀、聽話、文靜、懂事、做事紮實不偷懶，讀書又那麼優秀，其實她身邊有一個多麼好的榜樣啊，可惜自己管不住自己，對姐姐，她是佩服的。所以在姐姐的光環下，同時她體會到了成長的疼痛和歡愉。

    悄悄地，歲月走了。小妹也漸漸長大，連她的姐姐都沒有察覺出小妹是怎麼長大的。16歲，一個年輕的讓人羨慕懷揣著夢想的年齡，把小妹帶到了外面的世界，坐了一天一夜的汽車，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啊：高樓聳立著，不是木的，不是磚的，那是用從來就沒有見過的材料做成的；開了那麼多的窗，陽光照射下像無數閃爍的眼睛；那麼多橫豎交錯的路，車為什麼還會行如流水？那麼多匆忙的身影，從哪來又要到哪去？還有那些商店，琳瑯滿目，裏面有沒有鄰家哥哥姐姐買的那些糖果？還有這路，多平坦啊！只是這裡的天空沒有家鄉的高也沒有家鄉的藍，空氣也沒有鄉村的清新……一下子，小妹的腦海裏裝得滿滿的，只是覺得這個世界與自己的家鄉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心裏有點害怕和驚慌：我就要成為這行人當中的一員了嗎？我就要在這個繁忙的城市實現自己的夢想了嗎？

    沒有太多時間容得小妹去細想了，儘管同行的人也有熟人，但小妹突然覺得有點孤獨，把握不住自己的步伐，小心翼翼出一身冷汗才能穿過馬路，在鄉村，那些泥濘的狹窄的小路也不曾使她流過汗呢。第一次覺得生命的弦被繃緊了，小妹一步也不敢落下，怕一停下，就迷失在茫茫人海中。從此，打工一族中多了一名16歲的農村女孩。

    小妹進了工廠，做著不需要文化的苦工。因為小妹不知道剝削的本質，不知道她早出晚歸的辛勞換得一個月幾張薄薄的帶著汗臭味的鈔票是多麼的廉價，她只知道這些錢可以減輕家裏一些負擔，可以給讀書的姐姐一點希望和支持，可以拿著一些零花錢買一點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個知足的女孩就這樣過著她的打工生活，痛，她感覺不到；累，因為一份青春與激情支撐著，也沒有多大的感覺；樂，好像有那麼一點，因為來自五湖四海的打工妹，從內心裏流露出的真情讓她們的心緊緊擁抱在一起，成為好姐妹。她們是真誠的，樸實的，笑裏、罵裏都帶著一份別人無法給予的關愛。

    小妹把在外面的見聞寫信給讀書的姐姐。因為優秀，姐姐又被保送上了大學，只是錢要得更多了。小妹把姐姐當成心中唯一的驕傲，自己什麼話都願意與姐姐訴説。姐姐是細心人，她從小妹的信可以讀出另一個懂事、堅強、能幹、體貼、聰明的小妹來。只讀過小學的她，居然能把信寫得那麼生動、那麼流暢、那麼真實，姐姐流淚了，許多次都忍不住哭出了聲，惹得她的同學以為出了什麼事，“沒事，只是感動。”姐姐的回信會認真地寫上幾頁，而且從不寫草字，怕小妹認不得。小妹把姐姐的信當飯一樣，像熱戀中的人等待戀人的情書那樣急切，天天盼望著。小妹覺得那些日子是她最快樂的日子。

    繁忙的城市，也有繁忙城市的無窮魅力。小妹漸漸融入了這個城市。匆忙的腳步、流動的車輛、富足的商店，這些都是鄉村沒有的，而且這裡的馬路很平很寬敞，現在她不會再為過馬路出一身冷汗了，她已成為茫茫為海中的一員，也用同樣匆忙的腳步走自己的路，個子長高了些，也學會使自己變得更漂亮些。不過，手中握著那幾張帶著一點誘惑的錢，小妹還是捨不得多花一點，她知道這些錢的重要性。

    因為走近了現實，走進了生活，小妹越來越覺得沒有文化是多麼苦惱的一件事。她仿佛也聞到了剝削的味道，感覺到了疼痛，青春的身體被榨得臘黃，沒有了水分。給姐姐的信裏面，很明顯地透著一股辛酸、無奈與沉甸。小妹想家的念頭越來越濃，臉朝著家鄉的方向淚流滿面，在霓虹燈閃爍的街頭尋覓鄉音。

    小妹流淚了。打工，沒有讓小妹的夢想騰飛起來，卻燃燒了自己的青春與激情，然而小妹骨子裏的堅強與不服輸，驅使她拼命去學一點有關電腦的知識，她不想再做苦工，她要做一個還算體面的文員，儘管也是被剝削。小妹的時間排得滿滿的，緊緊的，學電腦，對一個只讀過小學的女孩來説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小妹用了心，竟然也學得像模像樣，一般的辦公軟體都會了，打字也能打上下80字一分鐘，小妹創造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奇跡。

    找文員的工作需要文憑，小妹偷偷帶上了姐姐放在家裏那個已經不用的中專文憑和讀書時的身份證，把自己當成了姐姐，把自己悄悄遺忘，讓一個自己熟悉的聲音從別人口裏喊出來，回答的不是姐姐而是她。開始她一點也反應不過來，人家覺得怪怪的：這個人對自己的名字怎麼這麼不敏感。小妹知道了沒有文憑就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的時候，仿佛被什麼東西嗆了一下。

    終於找了一份文員的工作。試用期工資只有600百，比打苦工還低，不過要比做苦工輕鬆，不用加晚班，每天只上八個小時的班就可以了。閒了，小妹反而不適應，覺得還是打苦工可以多賺一點錢。不過，人總是有辨別能力的，操作電腦是多麼體面工作！小妹安下心來，好好工作，也能把事情做得妥妥貼貼，誰會相信她僅僅只讀過小學呢。

    不知從哪一天起，小妹開始牽掛一個人。從16歲到20歲，歷經四年飽滿的打工生涯，讓小妹變得成熟了許多，她把這個心動的秘密藏在心裏，把打工這個詞苦苦握了四年後，小妹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甜蜜和喜悅。不過，等小妹鼓起勇氣要把丘比特之箭射向他時，卻得知他的名字已經跟另外一個女孩的名字緊緊綁在一起了。小妹的心滴下血來，一滴一朵凋謝的玫瑰，乾枯在打工的歲月裏。傷心痛楚的小妹為了遠離這份最深的疼痛，在明明知道自己工資很快就要漲到一千多的情況下辭職了。

    沒有愛情；

    沒有鈔票；

    沒有歡笑；

    心開始流浪，卻不想帶著這顆失望的心回家；

    小妹堅強地想再為自己開闢另一個天地，可她接連遇到了挫折，命運仿佛只給她一次做文員的機會……

    流浪著的小妹終於想到了那個山村，還是回家吧，家是遊子最貼切的歸宿。

    仿佛又看到了幾縷炊煙升起，小妹的眼角濕濕的，憂傷的瞳孔裏一滴又大又亮的東西又要落下來……

    （她，我最親愛的親人，妹妹，在我這篇文章寫完還不到兩個月時間就永遠的離開了，曾經我是多麼驕傲能擁有這樣一個好妹妹，也是多麼幸福能與她生活在共同的苦難中。她離去了，我只覺得像是做夢一樣，到現在我都在懷疑是不是真的。可我知道我的心痛得很厲害……）

    她選擇在三月最後一天飄落

    在綠色的懷抱中

    她的眼裏卻沁滿了絕望的紫蘭和濃郁的暗香

    她選擇飛翔的方式告別

    沒有翅膀

    也沒有蝴蝶那般輕盈

    浪漫的思想撞擊生命的那一剎那

    她的心靈在血泊中抵達了天堂

    她去尋找王子送給她的玫瑰海

    她去尋找一盞永不溟滅的溫情燈

    她去尋找一個執著完美卻又跌落了的信念

    她離去是為了早早去等候下輩子屬於她的愛情

    她忘了紫丁香是她的姐姐

    姐姐可以讓她在四瓣丁香花蕾中尋找到新的希望

    姐姐可以剝落掉所有的花瓣為她鋪展遠行的旅程

    姐姐可以用柔軟的目光為她披上絢麗的嫁衣

    姐姐可以為她尋找五瓣的紫丁香並讓她實現最柔情的夢想

    可是

    她忘了紫丁香是最愛她的姐姐

<<返回

>>我要投票 >>我要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