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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感死亡

發佈時間:2005年06月13日 11:05 作者:靜在深秋



    天氣一天天轉暖。可我感覺身體更差了。周身的骨關節痛把我折磨得死去活來。

    腿關節漸漸腫得不能正常屈伸。吃飯時,感覺自己簡直在受罪,手持飯碗三五分鐘顯得那麼力不從心……一邊無奈而惶恐地暗暗觀察着自己身體的變化,一邊恨恨地想:“動不了也得動,還活着就得自己把食扒進去,總不能讓人來喂!……”

    可兒子還是發現了異樣:“媽媽,你拿筷拿碗的手怎麼都在抖呀?你怎麼了?”心情正極度沮喪的我忽然動了肝火:“你能不能一門心思吃飯!別看我別管我!啊?”

    我的無理之怒,使埋頭吃飯的老公詫異地抬起頭,與兒子一起不解地看著我。我的情緒越來越難自禁。欲放下碗筷站起身離開餐桌,卻像被人使了定身術,肘關節僵成持碗的姿勢一時放不下來,人陷在椅子裏一時也站不起來。

    老公看我這架勢,飛快的放下自己手裏的碗筷,把我從椅子上拽起來,接過我手裏的碗。

    隨着拇指和食指的松開,二支筷子無力地墜向桌面發出“啪”、“啪”的嘆息聲。我不看老公和兒子,眼盯着地面,拖着如鉛的雙腿向衞生間挪去……

    “對你媽説話小聲點,她這幾天病情加重心情不好,你別惹她煩!……”身後,老公壓低聲音警告兒子。

    我關好衞生間的門。對着鏡子,望著鏡中憔悴不堪的自己,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這種不死不活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第二天,終至臥床不起。身子莫名的乏,渾身疼得找不到確切的痛點,想掙扎着爬起來,卻眩暈得厲害,幽靈似的黑影在眼前亂飛……

    老公看出我的意思,扶我在床角坐好。我明顯上氣不接下氣地直喘氣,努力地向床沿挪去,他很自然地攙扶着我,把我從床上扶了起來。

    一切如墜入夢境般恍惚。

    “怎會這麼累啊?”話一齣口我自己嚇了一跳,懷疑説話人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虛弱、飄渺、顫抖的聲音。

    驀然感到呼吸不暢,胸腔憋得難受,似要裂開一樣,禁不住咳嗽起來……咳嗽似乎拼盡了我的全身力氣。頭痛欲裂。……倏地,眼前一抹黑,空氣裏各種生的氣息很神秘地悄悄遠逝。

    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我醒來時,仰面是慘白的墻,和吊在半空中正緩緩下滴的吊瓶。窗外是白晃晃的陽光,室內被陽光映照得很亮很靜寂。

    我的意識漸漸清醒,知道自己又一次住進了醫院。

    床邊,正焦急地守護着我的老公見我醒來,居然有些動氣地説:“你別嚇唬我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病了沒辦法我照顧你,可你那樣子多嚇人啊,我真擔心你醒不來了,真那樣了,我和孩子該咋辦?……”我怔怔地看著他的淚在眼眶裏迅速積溢。心裏也悄悄地想,如果我沒醒過來,他會怎樣,孩子該怎樣……

    忽然,他轉過頭去,對着窗的方向似乎調整了一下情緒,説:“沒事了!醫生馬上會來做檢查的……”

    護士小姐急匆匆地走進來,告之馬上抽血送檢。特別關照病人體弱不能空腹抽血。老公急切地問我想吃什麼。我本無食欲,但看到他一臉的希冀,還是略想了一下,“麵包”,我費了很大勁吐出二個字。

    老公一陣風地出去了。我的思維開始復活,想起了我的孩子。

    孩子現在正上第二節課吧,能想像到他課堂上的專心致志。他不止一次地對我説:“媽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將來我要考上最好的大學……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你要堅強要堅持住,我們不怕你病了,可是你千萬不能死掉,我們一定會有辦法治好你的。……”以往,我聽到他這些癡言傻話總是一笑了之。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心裏卻辛酸得要落淚。

    這二天,我真的懷疑過自己闖不過鬼門關。他不知道他的媽媽又一次與死神擦身而過,真的差點不辭而別……假若媽媽沒有信守諾言去了另一個世界,我那一向樂觀、開朗、懂事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死死不予接受?他會不會因此怨恨媽媽的狠心撒手?……

    還有那被我折磨得灰頭土臉的傻老公,假若我驟然離世,他會不會真的如失去生活的支柱般一蹶不振……

    我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他被病妻折磨得苦不堪言。當我不會穿衣不會洗澡,甚至不能起床時,我總是一遍遍地喚他幫忙,心情陷入谷底時還按捺不住拿他撒氣,……在我傷感絕望的日子裏,我不止一次地想放棄自己,慫恿他放棄我,可他在諸多次的沉默後,卻憂傷地對我説:“你不能逼我!我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只要你在,不管你病到什麼程度,再苦再累,畢竟有個完整的家,你和孩子每天會等我回家,那是我的精神動力和支柱,……你已病了好多年,好多年我們都熬過來了,你不能逼我!……”

    神思飄忽不定地四處馳騁,心靈的觸角更顯敏銳,一不小心就碰觸到滿腔的酸楚。病魔導演的無奈生活在眼前如沉渣泛起,觸目驚心而且令我不知所措……思緒一時找不到衝出悲傷絕望的突破口,怔忡之際,淚水不可遏止地奪眶而出……

    老公一路小跑地回到病房,放下麵包和鮮牛奶,對淚流滿面的我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忍不住顫聲問:“我感覺很不好,是不是快……”他斷然地搖搖頭説“沒事了,別想得太多,既來之則安之,醫生會有辦法的,你得相信醫生……你首先得吃點東西。”

    他拿起麵包掰下豆大的一塊,喂入我的嘴裏。我試圖用牙齒去磨碎那小小的麵包渣,卻覺得牙床抵觸得生疼。麵包渣好似變成了一粒砂石,顯得那麼幹澀那麼硬,終不能下咽。“太硬了!”我無可奈何地用舌尖把它送出唇外。

    老公急得團團轉,唉聲嘆氣地直搓手。

    “不能吃,那就喝點!”他看著牛奶像撈着救命稻草似的。迫不急待地在鮮牛奶杯上插好吸管。然後,扶起爛泥一般東倒西歪的我,用前胸抵着我的後背,左手扣住我的肩,右手拿着牛奶杯從背後環過來,讓我斜倚在他的懷裏,使我很輕易地觸到了那根吸管。我努力把牛奶吸咽下去。牛奶總算穿腸入肚。老公竟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只要你能進食,我就不怕了。”他頗感欣慰似的説。

    牛奶喝至一半,似乎消磨了我所有的力氣,我又累又乏。老公扶我躺下。頂上的吊瓶還是不緊不慢有節奏地滴落着。

    恍惚中,困意襲來,眼皮不停打架,我終於沉沉睡去。

    ……

    醒來,已是夕陽西下時。落日的余暉把室內的一切染上了一層金色。吊瓶不知何時已撤除。兒子背着書包戴着紅領巾,正伸長脖子審視着我,見我突然睜開眼看他,對我咧開嘴笑了笑。“媽媽,我都放學好半天了,家裏沒人,爸爸把我帶這兒來了。……你會回家嗎?”老公狠狠地乜他一眼:“説什麼呢?咋不會回家?你媽只住幾天醫院就會沒事的。”

    “會!怎麼不會?”我也衝孩子笑笑。

    現在,我真的感覺已輕鬆多了。

    脆弱的生命有時是多麼頑強啊!經歷了那麼多次與病魔的較量,我居然屢次逃脫死神的魔掌,劫後復生。看著兒子關切地對我撲閃着天真無邪的大眼睛,以及老公臉上不易覺察的輕輕舒展的笑容,突然覺得還能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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