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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我們的新生活（96）
 
尋找搖錢樹

發佈時間：2002年12月13日 11:22 作者：蔣志軍



    我自小就有一個極其成熟的想法：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什麼搖錢樹、聚寶盆之類的東西存在。然而我哥哥相信，還夢想自己也能弄到一個。

    哥哥初中沒畢業便退了學，主要原因是家裏窮，不是窮怕了，誰會對那些毫無意義的東西倍感興趣呢？

    告別學堂，哥哥迅速成為社會大家庭的一員，用嬌嫩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負。他首先選擇了賣冰糕這個行當，當時賣冰糕不象現在這麼簡單，擺個冰箱路邊一放了事，而是要全方位武裝自己，首先是精於木工的父親給做了一個結實的木箱，其次是母親用白布縫了一個乾淨的小被子。就這樣，哥哥每天天不亮就來到冰糕廠，一邊排著長長的隊伍，一邊吃著隨身帶的乾糧，把自己那小小的木箱擺滿花花綠綠的冰糕，騎上破舊的自行車開始了一天的征程。偏僻農村的田間地頭，人來人往的街道車站，書聲朗朗的學校，機器轟鳴的工廠，無不留下他消瘦的背影。腳讓麥茬扎出過血，腿讓惡狗撕開過口，背讓太陽烤破過皮。就在那個熱浪滾滾的夏季，他不屈不撓，無怨無悔的數著沾滿了各種氣息的分錢、毛票。

    然而夏天總是要過去的，賣冰糕這個行業也逐漸失去了其存在的價值。而生存僅靠吃苦是不夠的，主要還是要持之以恒。分析了幾種不受時令限制的營生，看著稍稍強壯的胳膊，哥哥毅然參加了地下挖煤的大軍，那年他才十六歲。在那個礦燈閃爍的神秘空間，人的生死不斷遭受考驗，哥哥在這個如今還令我萬分感動的環境中由一個稚氣未脫的男孩兒變成了嘴上有毛的男人。期間孤寂無聲的恐懼，頂塌地陷的慘烈，生死之選擇，世態之炎涼，他都經歷過了。用他自己的話説叫做出的牛馬力，掙的血汗錢。

    儘管煤礦這個工作不受時令限制，而作為農民，時令總是毫不留情地限制著你。特別是對於一家之主，焦麥炸豆、春播秋收是一定要回家幹活的。看著天天在地裏忙，而手裏又無絲毫收入，哥哥猶如掉了魂兒般難受，為了農活賺錢兩不誤，在他二十二歲那年的麥收季節，在家弄了個小賣部，主營業務是油鹽醬醋，當起了小老闆的角色。儘管崎嶇的山路給進貨帶來了無窮困難，但盤算著其中的利潤，他渾身上下又充滿了力量。農忙過後，哥哥把商店交給嫂子，既貼補了家用，又完成了全家掙錢的願望。

    時間猶如海綿裏的水，只要擠總是有的。為了幹出點名堂，哥哥還利用休息時間給人做小工，整個人就象上滿了發條的鐘錶，連軸轉，他的二層小樓就是這樣換來的。如果能吃苦耐勞是憨厚，那麼及時抓住致富信息，則是哥哥極其精明的手段了。當時報紙上有一則“自己組裝火機賺大錢”的消息，乘著對老闆拖欠工資的不滿，他毅然辭掉幹了八九年的煤礦工作，開始了所謂的“高科技”營生。他整天守著那台機器把一堆堆散件組裝起來，從早上五六點幹到晚上十一二點，連吃飯都是在工作臺上完成的，成了不折不扣的幹活機器，每個星期他都能給老闆交上數目驚人的成品，高峰時他甚至放棄了睡覺，累了就趴在桌子上休息片刻。這種快節奏的生活一直伴隨著他，直到組裝火機的隊伍空前火爆，他科學的遇見到這條路已經走到盡頭，果斷的低價處理了那台機器為止。

    手裏的鈔票日漸增多，哥哥並沒有滿足，投資成為他的新理論。他用三寸不爛之舌説服了嫂子，終止了她添置大件傢具的計劃，準備做一筆小小的投資，這在當時被認為是極傻的。他四處打聽，廣泛收集材料，了解各家的産品質量和信譽程度，幾天后開回一台“東方紅”小拖拉機，僅僅有四匹馬力，然而這已經是哥哥最大的投資了，面對這只乖巧的鐵牛，他的眼瞇成了一條縫，以後的生活就要圍繞它展開了！

    耕田是哥哥利用機動車包攬的第一筆生意，在那個農耕季節，他和嫂子兩個人進行了嚴密的分工，首先是哥哥晚上八九點出發，嫂子在家裏護理兒子睡覺，早上嫂子吃過飯接班，哥哥回家吃飯睡覺，下午則把孩子帶到地裏二人共同操勞，每天人停車不停。看到夫妻倆兩腿發軟，眼圈發紅，母親心疼得直流淚。哥哥説：時間不等人，不就農忙這幾天嘛！在農民播下種子的同時，他們也播下了對美好生活的嚮往。隨後，哥哥又接下了多項業務，每天早出晚歸的拖拉機轟鳴聲成為鄉村一曲必不可少的樂曲。

    哥哥在生活的道路上前進，對問題的看法也在日漸成熟，他不再滿足於人云亦云，不再沉迷于報紙廣告，而是開始用自己的頭腦思考，進行必要的市場調研。就是這樣的一個青年，不屈不撓的穿行在縣城的大街小巷，和買茶葉蛋的老太太侃大山，同修鞋的老翁拉家常，向成功的個體戶取經。看遍了縣城的各種信息，走遍了每一寸可以帶來希望的土地，哥哥的心裏有了充分的打算，這就是他何以能夠擔任給一個做面板的商店買杏木的行當，繼而從容得到幾千元的收入；這就是他何以能夠果斷購進一台膨化食品機，用小拖拉機帶動，把一桿“蔣氏酥”的大旗，插遍大街小巷、機關學校、車站及其他公共場所，包括附近的農村地帶……。

    這就是哥哥敢於吃苦的精神，這就是哥哥直面人生的態度，他這種閃光的精神一度成為全村同齡人學習的榜樣，以至於後來他自己包工搞建築，自己辦養殖場，乃至帶領全村人共同致富，成為日進鬥金，名副其實的大老闆，我絲毫都沒有感到奇怪。

    就在昨天，我還撥通了他的電話，祝賀他找到了搖錢樹，當問及以後的打算時，他神秘的告訴我：“二弟，我還能找到一顆更大的搖錢樹，你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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