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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我們的新生活”徵文（61）
 
十年後的相見

發佈時間：2002年11月10日 09:51 作者：路生



    在歲月的車輪不緊不慢的轉動聲裏，時間來到2002年，蝸居於邊疆多年的我忽然就收到了遠在北京的朋友的一封信。這位朋友便是我的小學同學招弟，她説：“來北京看看吧，吃住行姐們全給你包了！”

    我與招弟已多年不曾聯絡，天知道她怎麼弄到了我的地址。如今的招弟應該是個什麼樣的呢？於是，我不由想起了那個遙遙遠遠的女孩兒來。

    我與招弟都出生於上世紀70年代，我們的家鄉同在甘肅中部一個小縣城的偏僻山村裏，那裏很窮，80年代初才通上電。可以這麼説，我們童年的夜晚都是在煤油燈的滋滋聲響裏度過的，以至於我現在想起那些夜晚來，仍然覺得安靜和漆黑讓我在內心深處有些心慌與沉悶。

    招弟家距我家不足百米，在那樣的夜晚我們兩家的雞犬不僅可以相聞，兩家人甚至可以“無線”對話。我與招弟在我們村那所破舊不堪的小學裏做過5年的同學，還同過2年的桌。記憶中的招弟那時總是拖著長長的鼻涕，穿在身上的衣服也似乎在閃閃發亮中帶著一股鼻涕味。那時，我們坐的是土塊壘起的板凳，用的是土塊壘起的桌子，渾身上下也都沾滿了土，完全是個地地道道的土孩子……

    後來，我們上了中學，學校的條件略微好了一些，但我卻和招弟接觸的機會少了許多。最令我難忘的是我離開故鄉的那一天，招弟晚上來到了我家，趁沒人的那會她悄悄對我説：“能不能出去走走？我有話要對你説。”

    那時候我們村子裏雖然通上了電，但整個村子仍然是黑乎乎的。在黑暗中，招弟遞給了我一個蘋果：“帶到路上吃吧，是我舅舅從天水帶來的，就剩下這最後一個了……”

    我默默地接過了蘋果，不覺有些心酸——那蘋果的上面分明帶著招弟的體溫。

    “出去了就別再回來，我期待著你成功的消息……”

    就這樣，我和招弟一別就是十多年，十多年來我沒有收到關於她的任何消息，為了心中的夢想我一直苦苦奮鬥，奔波于大西北。需要説明的是，這些年除了大西北，我再沒有去過任何地方。

    在接到招弟來信的那一刻，我似乎有些神經質的發瘋了起來——我們村的人怎麼也生活在北京了！朋友們都勸我去北京看看，他們説，這麼多年我之所以不成功的原因可能就在這兒吧——應該多到“外面”去看看，正所謂開闊眼界。這成為我應邀去北京的一個理由。

    那天，招弟早早地就在西客站等我了，但當她真正走向我的那一刻，我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30歲的她已經具備了一個成熟女人的風範，身上充滿了典雅與華貴的氣質。

    坐在車上，我似乎做夢一般：“這車是你的？”

    招弟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笑了笑對我説：“還記得那時候咱們一起放羊的情景吧。”

    我再也不好説什麼了。

    沉默了一段時間，她忽然對我説：“我帶你去看看天安門吧！”

    走在金水橋上，面對天安門，我忍不住流下了激動的眼淚。記得上世紀80年代中期，我們村裏有了第一台黑白電視機，全村人搬著大小方凳擠坐在電視機前，當看到天安門的那一刻，村裏年齡最大的趙大爺忍不住衝到電視機前去摸，但電視裏的天安門一閃即過，趙大爺淚水漣漣：“這就是天安門，我以前在電影上看見過，我這麼大歲數的人了，要能到天安門去一趟多好啊！”後來，趙大爺去世了，臨死前他對天安門仍然唸唸不忘，我們那些大孩子也因為趙大爺而牢牢地記住了天安門。

    坐在招弟的車裏，望著華燈初上的北京，我又一次想起了故鄉，想起了故鄉在1984年10月通上電的那一刻，有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在狂喜中從院子裏跑進了屋裏，對著明晃晃的燈泡連磕了三個響頭：“老天爺，這東西怎麼這麼亮啊！”這個女孩正是現在的招弟。

    “還記得你小學時丟掉的那支鋼筆嗎？”在車輪滾動的聲響裏，招弟忽然問我。

    我説：“記得，那是我父親參軍時用過的，可是我把它丟了……”

    “你好像為那支筆哭過好幾天是嗎？”

    “……”

    “知道我這次邀你來北京的原因嗎？”

    “不知道。”

    “我要還給你那支鋼筆……”

    “……”

    “我當時是因為覺得它好才……這麼多年，我一直都不敢去用它，但卻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可以這麼説，我因為它才找到了一個不斷學習和不斷向前的理由……但這也讓我感到很不安……現在，我在北京有了房子，也有了車，我覺得，該到把它還給你的時候了……”

    我看見招弟的眼裏有淚光閃爍：“其實，沒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了……”

    “過去讓我們更加珍惜今天對嗎？”招弟微微一笑説。

    “那麼，就讓我們為我們的祖國祝福吧！”我説。

    就這樣，我真正走進了我心中的北京，但卻念起了我生活和工作的大西北——我的故鄉想必會在西部大開發的號角裏，徹底告別貧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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