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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02年11月01日 10:04 作者：張爽
“小姐，請投幣！”——當我像往常一樣以百分百的自信踏上公交車，熟練地在感應器前晃過皮夾，向一個無人的座位疾步走去，並慶倖車上乘客是如此之少，自己排隊的位置竟如此之巧的時候，司機先生近乎嚴厲的聲音讓我不得不回頭核實一下是不是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小姐，請投幣！”哇噻！果然，反光鏡裏司機莫大的眼睛正盯著我看，甚至有些厭惡和鄙夷的味道。“先生，我劃過卡了！”我也有些惱。“這裡沒有顯示，重劃！”司機顯然失去了耐心。重劃就重劃，我也懶得和他理論。
可是，我那驕傲的皮夾被連續在感應器前晃了四次而感應器卻始終如少女般矜持。我終於成了眾矢之的。我後面等著劃卡的乘客也失去了耐心。“哦，你們先來，你們先來！”我知趣地讓出這一夫當關的位置。由於有逃票的嫌疑，我只能堅守在車門附近這一塊勉強能暫保清白的地盤。更殘忍的是，我要眼睜睜看著那個“幸運座”被真正的幸運兒享用著。皮夾被我徹徹底底地掃蕩了數遍後，那個讓我出盡洋相的罪魁——公交卡仍然在逃。
卡不在，可以付錢。要是在幾年前，出門預備零錢坐車我是從來沒含糊過。可是這年頭兒，吃飯用飯卡，打電話買充值卡，上車刷公交卡，消費有信譽卡……別説零錢，就是整錢身上也沒帶幾張。我充滿期待地摸了摸衣兜，——就憑我上車遇座的運氣（雖然座已名花有主，可是能與之有個一面之緣也屬不易啊！），零錢也應該給我這點面子吧！誰知，一向和我頗有交情的零錢兄弟們幾天也裝起了大家閨秀，死活不肯露臉。唉，這回可糗大了！
這是我對自己的魅力最有自信的時候，因為沉浸在讀報之樂的乘客們也把關注毫不吝嗇地給了我。我能感到乘客們的目光中更多的是同情。同是天涯持卡人，相逢何必曾被“卡”；況且，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我的眾多同情者中，與我有類似經歷的也肯定不在少數。“絕不能給持卡族丟臉！”——懷著對現代文明的捍衛感，我對衣兜、皮夾進行了又一次全面慎重的考察，最後選出當時的最佳“錢選”：一張半新的五元紙幣，在司機面前示意了一下。
我沒有立即把錢塞進投幣箱，一來想僥倖地試探一下司機先生能不能枉開一面，看我實在可憐放我一馬；二來也給乘客們一點幫我的時間，萬一誰有零錢好幫我把錢打散。任憑我的動作像白天鵝一樣優雅舒緩，結果仍沒有一點點轉機。我理解司機先生的執法如山，更理解我的乘客夥伴們的愛莫能助……
車箱裏早擠滿了人，那五元紙幣理所當然地以“一元錢車票”的待遇沉入了不設找贖的投幣箱底，大家對我的關注也隨之而去。我倒是十分感激這種無聲的共鳴。
就是因為太平常了吧！在這個每個角落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卡的年代，在這個幾乎每個人都持有各種各樣的卡的群體中，這種被卡所“卡”的事實在是太平常了。有人説，現代人全身是卡、滿腦子密碼；有人説，辦卡已過時，丟卡是時尚……儘管嘻皮，倒也有理。所以，沮喪之餘，我反倒為自己已躋身現代人的行列並且不折不扣地領導著時尚而竊喜起來。
沒錯，這幾年有卡的生活的確與從前不一樣。有了飯卡，我可以在學校的食堂裏打一元兩毛四分的西紅柿而免去交換大把零錢的麻煩；有了200、201 電話卡，寢室話費再無紛爭，其促進安定團結的作用不可忽視；有了信譽卡，逛街購物簡直輕鬆得一塌糊塗，不給樑上兄弟半點可乘之機……
就連一向對高科技産品懷有抵觸情緒的老媽都説：“卡好啊，開退休金不用大老遠地往廠裏跑；咱姑娘的學費也不用擔驚受怕地往褲腰裏縫啦！”去年暑假，一年不上幾次街的奶奶非讓我給她買一張小額的公用電話IC卡，理由是鄰居李奶奶和趙奶奶都有……
唉，卡非聖賢，孰能無過！“卡”一回就“卡”一回吧，念在公交卡和我多年交情的份上，況且這次作糗責任在我，下車後再補辦一張就是了。
我正準備憑吊一下蒙冤而去的公交卡，又是一個似乎嚴厲的聲音：“小姐，錢！”——司機先生捏著四張從剛剛上車的乘客們手中接過的一元紙幣，手臂伸向我的方向；反光鏡中，他的眼睛卻依然專著地了望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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