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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我們的新生活”徵文之一：照相 作者：飛虹
每次看到這張23年前的老照片總會忍不住發笑，照片中那個連嘴巴都笑歪的女孩就是我。從照片中你能看出我剛剛大哭過嗎？因為死活不願“上鏡”，我被爸媽結結實實揍了一頓,套用時下很流行的一句話“都是照相惹的禍”。
你也許會奇怪，在那個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都很貧乏的年代，別的孩子照張相如同過年一樣高興，而我為什麼不願照呢？
的確，那時候照相還極其奢侈，照相機更是難得一見，而每次照相都成為一件很隆重的事情。特別是在偏僻的農村，十年八年沒照過相的人有的是。偶爾哪一年春節前後，會有一個兩個的串鄉人抱著個大匣子來到村裏，招來裏三層外三層的大人孩子觀看，那就是搬著照相機的照相師傅。但爺爺奶奶卻不這麼認為，他們告訴我那大匣子能吸人的血，只要光一閃，人的魂便給攝走了一次。
爺爺奶奶幾乎從沒有離開過那個小村莊，年復一年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與世隔絕的生活。從小我是跟爺爺奶奶長大的，直到3歲才隨著媽媽到部隊找爸爸。對爺爺奶奶的話我一向深信不疑，所以在我幼小的心靈深處對照相有著很深的恐懼。
到部隊大院後，我上了幼兒園，雖説再也不能像個野丫頭似的到處亂跑，但那時的幼兒園也只是幾位老太太幫著看著孩子，只要不出事就行。而爸爸媽媽呢，整日為養活四個孩子奔忙。沒有人來關心我的內心世界，也沒有人告訴我有關照相的任何知識。儘管每次照相我都哭鬧不已，像殺豬一樣又踢又叫，家人們也只當我發神經，懶得去理我。
整個童年于我幾乎是空白一片，除了笑歪了嘴的這張照片。
7歲那年，爸爸要轉業了，必須照一張全家福，分發給他的戰友們作個紀念。聽到消息，我早早躲了起來，結果還是被姐姐們從床底下翻出來，揪著耳朵到了照相館。但我還是堅持著不照，撕來拉去了十幾分鐘，照相師傅都煩了，説：“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爸媽也急了，問我到底照不照。我還是倔強地搖頭。他們真火了，扯過我來衝著我的屁股就是一頓猛揍。我嚎啕大哭，涕淚並下，但懾于他們的拳頭無奈排到照相的隊伍中。
照相師傅鑽進蒙著黑布的照相機裏，説大家笑一笑，可我哪能笑得起來，哭喪著一張臉難看萬分。他又是講故事又是拿大蘋果引誘我，我就是不為之所動。最後，照相師傅不知怎麼從照相機上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皮囊，大聲説小朋友這個皮囊會叫，你看。一聽好玩的東西，我的精神勁馬上來了。而後他一捏皮囊，果然撲哧一聲，一道閃光，我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瞬間便永遠被留了下來。
二十幾年過去，有關童年的照片也只有這一張，所以我特別珍惜。當然我早就不再相信照相能攝走人的魂魄之説了。就連爺爺奶奶也隨著家鄉公路的暢通和電視機在小村莊的普及開始接受很多新鮮事物和思想，他們竟然喜歡上了照相，每年春節必然會叫爸爸帶了相機去，一家人高高興興照上張全家福。
而我爸手中的照相機，也從雙孔變成了單孔，又從單孔變成了彩色，前不久，家裏添了臺電腦，先生張羅著説趕緊得買臺數碼相機，這樣寶寶的照片就可以通過電腦傳給遠在外地的親友了。
一切是真的變了。那種帶皮囊的老式相機恐怕也早就被淘汰出歷史的舞臺，至於照相能攝走人的魂魄之説就像電影《黃飛鴻》裏那句著名臺詞“我愛老虎油”（I LOVE YOU）一樣成為人們的飯後笑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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