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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故事

周璇：花樣紅顏

發佈時間：2005年05月20日 10:41 作者：《人物》

    主持人：各位觀眾大家好，歡迎收看今天的《人物》節目。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年，一部叫做《花樣年華》的電影在全球公映，這部與三十年代一首流行歌曲同名的影片，讓世紀末的影院裏瀰漫著濃濃的懷舊意味。而那首叫做《花樣年華》的歌曲也以幽柔婉約的旋律，將人們的記憶帶回老上海的繁華洋場和斑駁的里弄。那時候正值中國電影自誕生以來的第一個繁榮期上海也成為當時的電影之都，一批光彩照人的電影明星，以上海為舞臺將他們的身影投射到永遠的世紀銀幕之上。在從今天開始的《人物》欄目春節特別節目裏，我們將和您一起重拾那些褪色的影像，去追憶老電影明星們的花樣年華。今天與我們相遇的正是《花樣年華》的演唱者，紅透上海灘的金嗓子周璇。

    配音：這是一首當年在每一個老上海人心間的旋律，使他們馬上能回憶起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情調，旅美台灣作家白先勇在《上海童年》一文中寫道：當時霞飛路上的霓紅燈通宵不滅，上海灘到處都在播放周璇的歌，家家月圓花好，戶戶鳳凰語飛。

    王家衛：該片的中文名是《花樣年華》　，並不單説片中的這個女孩，正處於她的最佳時期。我想片中的中文名説的是這時期是一個花樣年華般的時代。

    配音：四十年代末上海的商人和海派文化開始南移香港，各大電影公司演員開始南遷，蝴蝶、舒適、周璇等人受到了香港公眾空前熱烈的歡迎，1947年香港電影界成立了周璇年，到1948年年底周璇參加了九部影片的拍攝，插曲竟達到了40幾首，唱片佔銷售的榜首，風姿到陶醉了幾代人，單唱片版稅一人就達到了兩千萬，一部電影的片酬竟能達到一百兩黃金。

    配音：1950年新的政府開始抓文藝，更希望有影響力的演員從香港回到內地，首當其衝就是蝴蝶、周璇等人，多次派好友勸她們回來。同年七月周璇懷著八個月的身孕回到了上海，重歸故里物是人非，周璇深居簡出並聲明不會再拍電影。當時已成為上海宣傳部長的夏衍對周璇、張愛玲這兩個舊上海灘的絕代雙驕，一直在熱心的管理，領導著她們。但個性十足的張愛玲內心不服管理，後來找到藉口一走了之，天性老實的周璇服從了領導，到後來想走卻沒有走掉。

    周璇從上海發給香港友人的信，蔣雯麗讀

    蔣雯麗：你會來上海嗎？港地情況好嗎？我大概在今年冬天可能來港，一方面私事要料理，一定要來港的。有一點要告訴你，關於去南洋唱歌之事暫時要守秘密，上海知道他們會對我不滿，切記！切記！最近我的情緒仍舊很壞，心境不能舒暢，總是想要哭，要大哭一場才好，想想自己的事真是傷心，暫時也不會工作，不過他們總不會放過我，將來給誰家拍免不了要得罪人。

    配音：但周璇沒有想到的是，她在醫院一呆就是六年，六年後中央新聞電影製片廠拍攝了一期新聞簡報，説周璇身體恢復，已經復出。

    常常和老朋友們聚會在一起。

    周璇朋友：小璇子，唱個歌給我們聽聽吧。

    蔣雯麗讀：我首先要告訴諸位的是我的身世，我是一個淒零的女子，我不知道我的誕生之地，不知道我的父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姓氏。

    錢千里：首先一個了解周璇過去的身世啊，比較苦的，第一個。第二個呢，她很單純很樸素，她過去的身世很苦很苦的

    梁惠芳：她是養女，父親好像抽鴉片，就老想把這個女孩兒賣掉

    蔣雯麗讀：是誰家的女孩子我不知道，這已經成為永遠不能知道的渺茫的事了，當然我的原姓絕不會姓周。

    配音：1932年的一個冬天，12歲的周小紅站在乾果攤前，在寒風中跟著留聲機唱歌，那清脆稚氣的歌聲吸引了他的鄰居，民樂歌舞社的鋼琴師章錦文。

    梁惠芳：章錦文這個人很好的，她覺得這個孩子怪可憐的哦。她就跟黎錦暉説有這麼一個女孩兒，你看把她收進來好不好。

    嚴斐：周璇來的時候穿了一個小布褂子，小小的，挺瘦。説話麼，寧波上海話，國語也説不好。黎錦暉一看這小孩兒可以培養，就把她留下了，不留下也不行，她沒有家可歸，那麼就交給嚴華教她説普通話，那麼章錦文呢教鋼琴

    配音：12歲的周小紅加入了由現代著名音樂家有"中國流行音樂之父"之稱的黎錦暉創辦的民樂歌舞劇社，同年加入的還有一位明叫聶耳的小夥子，這時的歌舞社裏已經涌現出了像王人美、黎麗麗、嚴華、嚴斐、白紅等一大批歌星、影星，黎錦暉就把周小紅的名字改成了周璇。

    嚴斐：這個練功房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鋼琴，但是那個地是上海叫水門汀，咱們叫洋灰地，很涼啊。給我印象最用功的（是）周璇，別人都在睡覺呢，她輕輕地小巧玲瓏地慢慢地走下樓去練劈腿、練舞蹈，沒人彈琴的時候她偷著練琴。

    陳蝶衣：她怎麼會唱歌的呢，以前有一種水果攤啊，一種留聲機啊，家裏大概走出來，時常經過水果攤，聽到留聲機唱歌，聽聽聽聽她自己就學會了，也沒有老師的，就是天才，她就這樣自個兒學會了唱歌

    配音：教周璇普通話的嚴華曾以一曲《桃花江上》被稱為"桃花太子"，一米七八的大個子風度翩翩。這個講義氣的重情義的北京小夥，使從小缺乏關愛的周璇內心深受感動，15歲的少女無以回報，唯有以情相許，相差九歲的他們相愛了。1934年春，14歲的周璇在上海歌星評選活動中，僅位於老牌歌星白紅之後，上27票，位居第二，獲得"金嗓子"稱號，紅遍了上海灘。

    蔣雯麗讀：冗長的歲月仿佛在我頭頂上掠過，每天早晨我面對著這架piano，試練我的歌喉時，太陽、飛鳥、流雲，它們都飛躍在我眼簾前，叫做我看了這大自然的景物每次會增加無窮的樂趣。

    舒適：哪兒都聽得到，店裏面什麼，賣（東西）的都是放這些東西，都是放周璇的唱歌。那個時候放了以後就越放越大，越放越大了嘛，影響越來越大

    鳳凰：我那個時候還小，但是我印象當中周璇在當時在上海是很紅很紅的，你只要翻開報紙，《李三娘》的廣告吧，周璇兩個字有那麼大，周璇、舒適。那在下面呢是我們的名字了

    姚莉：從小九歲我就聽收音機，我一直迷周璇，她是我的惟一的偶像，我曉得她要到電臺來，我開心得不得了，要見到周璇了

    配音：周璇在演唱上的知名度引起了電影界的關注，1935年5月，受片于意華影業公司的周璇參與拍攝了她的第一部電影《風雲兒女》，在影片裏的字幕上我們看到了導演許幸之，編劇田漢，主演袁牧之、王人美，後面我們終於看到了周璇的名字，是舞女甲。

    蔣雯麗讀：一次布景已經搭好了，許多同事等候我上場，我眼看著這嚴肅的空氣使我更加不安起來，我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事了，可是內心有些動搖，我想逃避，不可能，結果終於拿了劇本，躲在布景背後嗚咽起來。

    配音：在周璇從影的第二年，一口氣拍了五部電影，成為了影壇和歌壇的兩息明星，更成為了意華的臺柱子。1937年的春天來得比晚年似乎要早，上海明星影業公司決定拍攝小人物命運的影片《馬路天使》，該片由著名影人袁牧人導演，男主演是趙丹，而在當初設計劇本時女主角歌女小紅就被定為周璇，無論是角色定位、演唱才能、票房價值等多方面考慮也非她莫屬。

    《馬路天使》人物臺詞：小紅，過來！幹什麼去了你？這麼大的姑娘，心這樣野。

    嚴斐：周璇一切，嘴、鼻子、牙、輪廓都好看，就是這眼睛，但是這宋小江他不願意動手，她害怕，周璇膽小。他想拉一刀，她害怕，那宋小江就拿那個竹籤兒啊，一條一條給她劃深了，再加上黑的眉筆劃出來，劃出來她那粧化得真好，周璇這輪廓太好了

    舒適：平常你看看她一個小毛丫頭一樣的，單眼皮，也沒什麼好看，上了粧以後，打上雙眼皮以後，加上她的演技以後覺得非常好，大家都很喜歡她。

    鳳凰：這個人比較內向，但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沒覺得她很內向，很活潑的，性格也是很開朗很開心的，她跟外人接觸得不多，話也不多，在組裏頭她也不大説話的

    配音：大影星趙丹在一篇回憶錄中寫道：導演袁牧之講劇情時，周璇總是縮在角落裏，瞪著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就像五六歲的弄唐小女孩貪婪著聽大人在講故事。有一次場內在布光，我偶然看見景片後有兩個小孩在地下打把菠蘿彈子，仔細一看不是旁人，正是周璇和那個小沈，在那兒十分較真的決勝負呢！這個拍攝中的花絮，許多年後還被上海影人傳為笑談，但是大家更看到的是一位17歲的少女在大明星雲集的劇組裏顯示出從容不迫、舉重若輕、完全放鬆的表演狀態

    錢千里：有些鏡頭很有意思，不告訴她的，拿兩個杯子，不是趙丹給她變魔術嗎？完了去親親她的嘴巴，導演不告訴她就拍了，拿好了杯子。那麼這個時候趙丹就上去了，親了，哎呀！這是真的，她拍完了之後，要死啊！罵趙丹。

    配音：一進片場周璇馬上進入了角色，是和她演對手戲的大明星趙丹、魏賀林、錢千里等人驚嘆不已，袁牧之也認為周璇把他戲裏設計的人物歌女小紅完全演活了，方寸把握得相當準確，表演自然、鬆弛、質樸，沒有絲毫的刻意雕琢，把歌女小紅和自己融為一體，演繹到了極致。17歲的周璇隨戀人嚴華跨洋過海，遠赴香港、菲律賓等地巡迴演出，獲得巨大成功。出了名的周璇的收入是嚴華的四倍，這也使嚴華自感不安，再加上嚴華的猜疑和忌妒，最終讓相戀九年的戀人牢燕分飛。

    配音：此時周璇也已經紅透了中國的大城市，不僅僅是她的唱片發行量巨大，而且各家電影公司也為了追求票房，專門量身定做了一些電影，讓她在熒幕上大展歌喉，形成了周璇影片每影必歌的現象

    鳳凰：她每一部戲裏頭都有她的唱歌，甚至於這個戲都是為她編的，一個歌一個歌，整個好像用歌來串起來的，看一部戲人家是主要是聽周璇去唱

    嚴斐：《清宮秘史》她演那個珍妃嘛，那個時候金條，我想不起來，反正至少五條以上，一條是十兩，尤其是香港都是金條，她很多，她的金條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少。

    舒適：周璇是一個很普通的一個人很隨便的一個人，也沒有什麼架子，也不好打扮，平常出來就穿一件藍布的旗袍，也不擦胭脂也不抹粉的，在馬路上走人家絕對不知道她就是周璇。鳳凰：在家裏頭我就去玩兒的時候就是説她在練琴，練完琴，生活很簡單的，不是説很複雜的，比如説到外頭去玩兒，也從來不去玩兒的，那時候上海，你説上海的歌舞廳呀、跳舞廳呀都是很多的，她從來不去

    顧也魯：我們在香港拍戲的時候，後來我們到攝影棚去坐汽車，她一看汽車這個計程表跳了，她説我們快到了，我們下車吧，再下去又要跳出來了，又要有新的價錢，她就付了錢拉著我走起來。她説到攝影廠也不過是二百多米嘛，我們遛達遛達就去了嘛。

    徐風：我跟周璇好像合作兩年多，這六部戲吧，我這個人也是挺老實的，所以我跟她兩個人關係啊覺得從來，我後來回憶了一下沒什麼打打鬧鬧、開開玩笑什麼的，不太多。

    顧也魯：我也常常想念她，可是現在想念她有什麼呢？就是看看她過去我們一道拍的戲啊作為紀念吧！看看錄像，看看vcd

    蔣雯麗讀：這次也是給他們逼上梁山，本來誰也拖我不動，就是這樣喜歡悶在家裏，對於酬勞極少，不能與香港比，當然也是幫忙性質，希望的是戲要好，其它的也就不管，你説對嗎？

    王家衛：我們在片中拍攝的有關上海社會的情況，雖然像我的朋友李貝卡，她是傷害人。但我們都知道不再處於傳統的上海了，即使是先的上海人，他們也不了解當時的社會，他們是某個特殊的群體，這樣整個社會像夢一樣消失了

    主持人：1995年在紀念電影誕生100週年及中國電影90週年，頒發世紀獎的隆重慶典上由周璇擔任女主角的電影《馬路天使》被列為二十世紀中國十部經典作品之一，周璇本人也被評為中國影壇最優秀的女演員，如果周璇在世她會不會帶著笑説她那句最有名的口頭禪：滑稽來。

    那句最有名的口頭禪：滑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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