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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故事

另類青春

發佈時間：2004年07月23日 08:47 作者：CCTV《今日説法》

    2003年10月18日淩晨1點，湖南省衡陽市的楊女士剛剛參加完聚會，高高興興的往家裏走。這時街上人煙稀少，大多數家庭已經進入夢鄉。當楊女士獨自一人走到一條寂靜無人的小巷子時，兩個黑影突然從背後向她襲來。一個人衝上去把她按倒在地，另一人伸手就要搶她的皮包。

    突如其來的驚嚇讓楊女士慌了手腳，想到自己隨身攜帶著從銀行提出的5000多元現金和一部剛買不久的手機，倒在地上的楊女士尖叫著本能地護住了自己的手提包拼命掙扎。這時候，一把鋒利的尖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在冰涼的疼痛中，楊女士無力地鬆開了手。兩個人趁機奪過皮包後飛奔逃跑，轉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楊女士報案後，湖南省衡陽市公安局立即展開調查。通過對楊女士被搶的手機號碼進行監控，第一個犯罪嫌疑人進入了警方的視線。讓人吃驚的是，這個原本想象中的兇悍劫匪竟然是一個年僅15歲的少年。被抓獲後，他向警方供出當時搶劫楊女士的是和他自己年齡相倣的兩個朋友，他自己沒有參與，只負責銷贓，把搶來的手機賣掉。作案的兩個同夥一個綽號叫“小胖子”，另一個綽號叫“250”。警方在審訊中發覺這個男孩很精明，他知道把自己的同夥供出來自己可以脫身，而且他很清楚自己沒滿16歲，又沒有直接參與搶劫，法律不會對他進行制裁。

    當天晚上，警方在衡陽市向群路的一個網吧裏，將犯罪嫌疑人之一綽號“小胖子”的16歲男孩抓獲歸案。然而，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第二天中午，10多個十幾歲的孩子一起來到了衡陽市公安局，他們自稱是來協助偵破這起搶劫案的。衡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七大隊中隊長廖勇説，這群少年自稱他們知道目前仍然在逃的另一名犯罪嫌疑人“250”的行蹤，並且還信誓旦旦地宣稱他們將盡全力協助破案。當時民警們十分高興，以為在這群孩子的幫助下，犯罪嫌疑人可以很快落網。

    可是，不久後警方發現事情不對勁了，這些孩子提供的竟然都是假線索，公安機關的幾次抓捕也都落了空。警方開始對這些孩子當初來公安局的目的産生了懷疑。公安機關對此案進一步調查後發現，那天來到市公安局的這10多個未滿18歲的孩子竟然與製造這起劫案的“小胖子”、“250”同屬一個犯罪團夥，那天他們來到市公安局竟是為了故意迷惑警方的抓捕視線，保護自己的同夥。

    案卷記錄顯示，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這10多個孩子結夥進行了包括搶劫楊女士在內的18起劫案以及4起故意傷害案，劫得財物共計6萬餘元。今年4月13日，湖南省衡陽市公安局將這其中16歲以上包括“小胖子”和“250”在內的7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獲歸案，並且在他們的家中搜出了大量用於作案的明晃晃的砍刀。

    在衡陽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的高墻裏，記者見到了這7個未滿18歲的孩子。他們都是衡陽市本地人，初中沒有畢業就都輟學在家了。隨著採訪的深入，我們漸漸接近了這些孩子的心。17歲的林林不但是這群孩子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也是他們的“老大”。小小年紀的他身上竟然有7處令人恐懼的刀疤，他説這都是自己和其它孩子在社會上“打拼”時，被別人用刀砍傷的。提起當時的情景，他仍心有餘悸地表示“很恐怖”，不過，他馬上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氣説：“現在在外面混的像我們這麼大的孩子多的是。”

    林林告訴我們，從4歲開始，自己就被父親送到體校去練體操，一練就是8年，12歲退役後進入初中讀書，由於原來的基礎差，學習成績一直都很不好，漸漸的，林林對學習失去了興趣，自己的注意力也被學校墻外燈紅酒綠的世界所吸引。他開始頻繁上網找女孩子聊天，或者就去迪廳開包房。

    和這些孩子談話後記者發現，這7名少年都是曾經的初中同學，或者是住在同一個街區的鄰居，並且他們都是因為成績太差而導致初中輟學的。其中16歲的小磊説，在他上課的時候，老師總是批評他不聽話，違反課堂紀律，這讓他逐漸産生了抵觸情緒，從而越發厭惡上學，最終選擇了輟學這條路。

    這些孩子中大部分曾是衡陽市第二中學的學生，因此，記者來到這所衡陽市的重點中學了解他們輟學的原因。在教師辦公室裏，記者見到了小磊和林林曾經的班主任資小柳。資老師説，這些孩子平時根本不聽課，經常在學校裏打架，甚至影響到其他學生正常的學習。談到他們的輟學，資老師顯得一臉無奈。她説，由於他們學習不好，學校就勸他們轉學，目的是想給這些問題學生換個環境重新開始。然而事實是這些孩子在轉學之後，也就漸漸輟學了。資老師説這主要是孩子家長的監管不力造成的，孩子的父母不是看不住孩子，就是對孩子過於溺愛，有的甚至乾脆放任不管。資老師還特別提到了林林的父親，她説這位父親對兒子十分放縱，認為管教孩子就不能太嚴厲。

    記者來到林林的家中，他的父親十分激動地將林林從小到大在體操上獲得的榮譽證書攤了一地。他堅持認為，自己的教育方式沒有問題，兒子林林是看了許多暴力電影后，在社會影響下變壞的。

    在看守所中，這些孩子們告訴記者，學校的不歡迎，家庭的放任讓他們在無奈中走向了社會。他們輟學之後沒有地方去，網吧便成了他們的聚集地。在網吧裏受到一些宣揚色情暴力的影視劇影響，這些孩子開始羨慕電影裏人物的生活方式，並且決定要像電影中演的一樣一起在社會上“出人頭地”。他們商量著在外面混到20歲，希望能當上電影中所謂的“老大”。

    於是，他們白天在家睡覺，傍晚5、 6點鐘的時候起床隨便吃點東西，然後就去上網上通宵或者去迪廳玩。

    記者在採訪中得知，這些孩子每天要在上網、吃喝、跳迪斯科上花掉很多錢，每天的開銷都在500元以上。讓人奇怪的是，這些沒有經濟來源的孩子是從哪弄到這麼多錢的呢？16歲的小磊説，家長給的零花錢根本不夠他們花，搶劫成了他們最主要的經濟來源，有了錢大家一起用。

    在案卷筆錄中記者發現，這些孩子實施搶劫之前並沒有預謀，一般都是在街上溜達，隨意尋找目標。而他們搶劫的對象基本鎖定為反抗能力較弱的單身女性。讓我們驚訝不已的是，這些半大的孩子竟然懂得以自己未成年人的身份來給自己壯膽，他們知道沒有滿18歲的話不會被判重刑。

    17歲的林林被其它孩子推舉為“老大”。小磊告訴我們，這是因為練過體操的林林身體十分強壯，打起架來可謂戰無不勝。更重要的是，年紀稍大的林林在社會上認識了一些30多歲的無業人員，能夠經常帶著他們出入高級的娛樂場所吃喝玩樂。

    可是這些社會上的成年人為什麼要替這些孩子的吃喝玩樂買單呢？原來，他們的目的竟然是要利用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為自己服務。小磊説，那些大人知道他們的生存狀態，知道他們需要什麼，所以經常會讓他們幫助處理一些“麻煩事”。小磊很老練的把這樣的事稱作“替人消災”，他説除了搶劫以外，這也是他們的一種“賺錢”方式。不久前，有兩個建築商在同一工地上施工，對各自建築材料的擺放範圍産生了糾紛，其中一個建築商就找來他們這些孩子替自己擺平爭端，然後給他們一些錢作為報酬。於是，這些拿了錢的孩子們將對方建築商的材料全部砸爛了。

    無論是搶劫還是“替人消災”，這些孩子都是借助暴力來達到他們的目的。在厚厚的刑事偵查筆錄中，記錄著他們對別人實施的4次嚴重故意傷害，其中最嚴重的一次造成一名13歲男孩重傷。16歲的小磊在這次鬥毆中由於用力過猛，竟然將刀刃砍出了缺口。小磊很有經驗地説，在打架的時候，如果不拼命，説不定受重傷的就是自己。

    其實，這幾起鬥毆都是因為一些小糾紛甚至是幾句口角引起的，但是在小磊他們看來，打架是解決糾紛的唯一方式。團夥當中不管是誰和別人有了過節，其他人都會打著“義氣”的旗號，倚仗人數的優勢，用暴力來替他出頭。

    當別的孩子在教室裏發出朗朗讀書聲的時候，林林、小磊他們卻過早的在社會上書寫著自己的另類人生。這個犯罪團夥中，16歲以上的7名少年已經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目前，他們正在等待著法院的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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