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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友倒在索南達傑前
5月23日,我們在格爾木見到了梁銀權
自然之友協會和國家愛護動物組織次日要向西部工委捐贈物資,梁銀權剛從西寧將他們接回來。這是個滿臉黝黑的中年漢子,言語不多,陜西人,眼中可以看出西北人那種特有的質樸,是這支30多人的隊伍中僅有的幾位漢族成員之一。我們還見到了自然之友協會的會長梁從誡教授,這是一位著名的環保人士,近年來一直在為可可西裏的野生動物保護事業大聲疾呼。
5月24日下午,烈日當頭,捐贈儀式在西部工委門前舉行,梁從誡將兩輛北京吉普車的鑰匙交到了梁銀權手中。兩位梁先生在儀式上都發表了講話,他們的講話讓我覺得中國的民間環保力量默默地為可可西裏的野生動物保護事業做了很多實事,而許多事並不為外界所知。
幾年來,西部工委在經費奇缺、條件極其惡劣的情況下與盜獵分子週旋、鬥爭,共破獲盜獵案件60多起,抓獲犯罪嫌疑人250多人,繳獲各類獸皮24000多張、車輛68輛、槍支70支、子彈10萬多發,被譽為可可西裏野生動物的保護神。
本來,在儀式後西部工委還要將最近繳獲的一批藏羚羊皮當場焚燬,但是由於行政隸屬等原因,銷毀儀式無法在這裡舉行。經過商量,大家決定去可可西裏東部、青藏公路旁的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
次日淩晨四點,我們再次踏上青藏公路,途中給進可可西裏的車加滿了油,還帶上了四大桶備用油。中午到達崑崙山口以南50公里處的索南達傑站。這是一排紅色的簡易房,房後有一座鋼結構的瞭望塔,野牦牛隊常年有隊員守衛在這裡。這個保護站也是由一批環保人士捐資興建的,儘管目前設備簡陋,但已經成為西部工委與盜獵者鬥爭的一個重要基地。
340張血跡斑斑的藏羚羊皮堆在門前,羊毛不時隨風飄起,令人為這矯健奔走的生靈感到悲哀。羊皮上一個個彈孔記下了一樁樁罪惡,有的羊皮才一尺多見方,顯然是未成年的小羊。梁教授注視著羊皮,長嘆了一口氣説,羊啊,你為什麼要長這麼好的皮呢!火把扔向了羊皮,大火沖天而起,濃煙飄向可可西裏的上空,仿佛是藏羚羊的冤魂在訴説著什麼。
我們拍攝了焚燬儀式,並作了現場報道。據説如果按非法貿易的價格,這些羊皮至少值20多萬元,我問梁書記為什麼不能將它們變賣充作經費。他告訴我們,我們國家就根本沒有加工藏羚羊皮的設備和技術,也從沒有過生産藏羚羊絨製品的計劃,焚燬羊皮正是為了表達打擊盜獵的決心,這跟非洲國家焚燬象牙是一個道理。儘管梁銀權的兩位前任都已經殉職,但是他依然執著地堅守在打擊盜獵的第一線,他要用行動來告慰索南達傑和扎巴多傑的在天之靈。
在採訪中,梁從誡教授激動地説:“他們是在替全中國、全世界的人保護藏羚羊,特別值得我們支持和幫助。”
梁教授呼籲更多的人來關心和支持他們,因為西部工委現在工作條件還非常差,每次進山巡邏都要面臨饑餓、寒冷甚至死亡的威脅。梁教授還呼籲動用直升機進行巡邏,這樣可以加強巡邏的效果,還能大大減少人員傷亡。他説:“我們能用直升機來保護森林,能投入那麼大的力量來保護大熊貓,為什麼不能更多地支持一下藏羚羊保護事業呢?”
拍完焚皮儀式,我們回到崑崙山口,在這裡樹立著索南達傑的紀念碑,野牦牛隊的隊員們向烈士獻上了青稞酒和哈達,他們肅立在碑前,向烈士三鞠躬,烈士的遺像嵌在碑中,目視前方,遠處是積雪的崑崙山。編導李偉來回跑動,做著調度,還不時扛起攝像機拍攝。按照他的構思,我在這裡又出了一段鏡,朱曉威找了許多機位,忙著拍攝。忙碌完後,大家雖然覺得有些累,但由於感覺拍攝效果不錯,我們都很欣慰。
返回索南達傑站的路上,李偉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説,快給我氧氣。我們將氧氣包給了他,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我想他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駛出不到10公里,李偉呼吸開始急促,臉色發灰,嘴唇發紫,突然腦袋一歪,人事不省了,我們也急了。
四十分鐘後回到索南達傑站,李偉已經昏迷不醒。大家七手八腳把他抬下車,安置在地鋪上。朱曉威在一邊照料他,我急忙找出衛星電話與外界聯絡,將電話對準西南方,好不容易終於撥通了前方最近的五道梁兵站,不巧軍醫不在。大家一商量,看來只有馬上送回格爾木搶救了。梁書記也讓我們趕緊返回,隊員們會在這裡等我們回來,這時候是下午五點多鐘。
越野車調頭往回,司機老陳臉色緊張,將車開得飛快。隨身帶的氧氣很快就用完了,李偉雖然已經甦醒,躺在朱曉威的懷裏,但從表情上可以看出他顯然非常痛苦,儘管他沒有説出來。兩個小時後,到達西大灘,我們發現路邊有一座兵營,趕緊進去找人。原來這是負責給運送進藏物資的軍車供應油料的泵站,和兵站一樣都隸屬總後青藏兵站部。泵站和站長立刻安排軍醫搶救。輸了半瓶液,吸了半小時的氧氣,李偉終於緩了過來,但還是顯得十分虛弱。軍醫説這是急性高山反應,需要儘快進醫院診斷搶救。將氧氣灌滿,我們離開了泵站。
幾個小時後,氧氣又用完了,李偉還是顯得很痛苦。在納赤臺兵站,我們又進去灌了一次氧氣,解放軍的助人為樂讓我們為之感動。天很快黑了,我們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馳,心中為“戰友”的安危忐忑。夜裏11點多,終於回到格爾木,我們將李偉送進解放軍22醫院的急救室。
庫賽湖畔
兩天以後,李偉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但是右耳耳膜已經穿孔,醫生説他至少還得靜養一週,李偉躺在病床上顯得很無奈,我們為這位敬業的同事感到遺憾,看來他是不能進可可西裏了。
這期間,北京方面多次來電表示慰問,總導演劉旭建議我們也不要深入可可西裏了,儘快根據已經拍攝的素材和掌握的資料把節目做出來。一則時間緊迫,5月28日第二梯隊的人馬就要上來,按計劃信號連通後6月1日要回傳節目,中間還得留出編輯、製作的時間;二則也不能再讓我們去冒險了。但是就這樣與可可西裏失之交臂,實在是不甘心,我們和梁書記一合計,決定進到下公路90公里的庫賽湖畔為止,這樣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了。
5月27日下午,我和朱曉威告別李偉,第三次向可可西裏進發。快到索南達傑站時,我們忽然發現路右側的遠處有一群動物在走動,會不會是藏羚羊?下車用望遠鏡一看,高高長長的羊角,果不其然!朱曉威趕緊架好機器拍了起來。
羊群距公路大約1000多米,約有三四十隻,有的在低頭覓食,有的在悠閒的走動,還有的在互相追逐,速度很快,夕陽照射下煞是好看,我想拍出來的畫面一定很美。拍完趕到索南達傑站,天已經黑了,五名野牦牛隊的隊員在這裡已經等了我們兩天。
當晚住在索南達傑站,我們在簡易房裏打好地鋪,點上了蠟燭——保護站受風力破壞,供電系統已經失靈。一位藏族隊員給我們沏了磚茶,室內燭光搖曳,窗外狂風大作,房子搖晃動著,風力足有八九級。出門解手時舉步艱難,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風中。夜裏躺在地鋪上我想,隊員們長期堅守在可可西裏,在這兒還算有個木房遮風擋雨。而在可可西裏深處巡邏的時候,他們只能住在帳篷或者車裏,夜裏氣溫低至零下40度,披風瀝雪,忍饑挨餓,還得與盜獵分子作殊死搏鬥,真是不容易。
第二天不到六點就醒了,我和朱曉威登上了瞭望塔,二十多米高的塔上去後累得氣喘吁吁,這裡海拔將近5000米,看來和平原上的感覺的確不同。
太陽從遠處的雪山後面升起,遼闊的大地上頓時鋪滿了陽光,這生命的禁區此刻竟也充滿了祥和。我們拍下了可可西裏的日出。
八點鐘我們離開保護站,開始挺進可可西裏。西部工委有五個隊員、一輛吉普車和一輛卡車與我們同行。從格爾木起就一直與我們同行的司機老陳酷愛野牦牛,一路上都在尋找“野牛”的蹤跡,可惜沒發現。“進去要是能看見野牛就不算白來了。”老陳激動地説。
可可西裏的路實在難走,確切地説根本沒有路,只不過是隊員們以前進山時留下的車轍。我們以每小時二十公路左右的速度前進,車裏已經顛得不行,感覺五臟六腑都快出來了。
走了一個多小時,卡車拋錨了。折騰了半個小時,終於把車修好繼續前進。
“野驢!”老陳叫道。我們馬上下車,前方2000多米處果然有大群的動物,從望遠鏡裏看,黑褐色的背,白色的肚子,跟普通的驢長的很像。大約30多只驢正排成一行,整齊地小跑著,很壯觀,可能是發現了我們的車,驢群突然快速奔跑了起來。
拍攝完後繼續前進,發現前方又有一隻藏野驢,汽車一靠近,那只驢驚慌地跑了,而且是與車平行,一直向前跑,也不知道改變方向,老陳笑著説:“笨驢,我們是來保護你的,跑什麼。”可惜驢並不能辨別盜獵者和保護者,據説只要車在後面跟著,它就會一直跑,直到精力衰竭,倒地而死,可憐的驢。
之後一路前行,我們沒有再發現其他的動物,只是看到了一些動物的足跡和糞便。陽光炙烤著戈壁,可可西裏的氣溫漸漸升高了。茫茫荒野,一望無際,一路上,我們沒有發現盜獵者的蹤跡。我想,長期工作在這裡,真需要一份忍耐寂寞的定力。
中午,汽車漸漸靠近了庫賽湖,地面變得潮濕起來,走著走著,大卡車陷在路上動彈不得了,一群漢子又撬又墊,連拉帶拽,忙活半天總算把車給弄了出來,我們把這些都拍了下來。一路走,一路拍,中午一點鐘,終於到達庫賽湖畔。
走到湖邊,已是泥濘不堪,庫賽湖是鹹水湖,這片濕地鹽鹼含量較高,一棵水草也不長。湖水呈湛藍色,遠處一側與天相接,水天一色,另一側是綿延的山脈,山頂的雪還沒有化盡,偶爾有水鳥從湖上飛過。湖水清可見底,冰涼冰涼的。蹲在湖邊,我驚嘆于造化的神奇,竟把這樣的美景安排在這個“生命的禁區”。像這樣的湖在可可西裏有大小一百多個,領隊的呂長征告訴我們,這裡和太陽湖很像,我想他是不是又想起了舊人。
呂長征是西部工委中惟一的一名土族成員,又瘦又黑,個兒不高,顯得很精悍。在採訪中,他回憶起有一次隨扎巴多傑進山巡邏,在西金烏蘭湖邊截獲一個盜獵團夥和一批藏羚羊皮。後來汽油耗盡,他們被困在可可西裏深處,彈盡糧絕,靠喝雪水、嚼草根,苦苦支撐了七天七夜才被營救出來。
我們了解到,像呂長征這樣的老隊員每個月的工資才700元,這在隊中算高的,新隊員的工資才300元。而且每次進山巡邏的食品都得他們自己負擔,山中不方便做飯,經常只能啃乾糧。據説前兩年有關方面又成立了可可西裏國家自然保護區,保護區管委會的工作條件要比西部工委好。我想要是能把這兩個組織結合在一起,發揮西部工委的反盜獵經驗,利用保護區的實力優勢,那該多好。
我問老呂為什麼不換個工作,他説:“兩位領導都去世了,我們要繼續幹下去,現在看著羊群慢慢多了起來,心裏很高興,也捨不得走。”老呂説這話時很誠懇,沒有在城市中採訪時常見的那種做作。
大家席地而坐,一塊兒吃我們帶來的速熱式盒飯,菜是土豆燒牛肉。一位小隊員也就十八九歲,他興奮地説,今天吃的不錯,平時沒這麼好。面對這些質樸的人們,我突然覺得很慚愧。
在湖邊拍完,我們調頭往回。我們始終沒有發現野牦牛,老陳很失望。由於路實在太顛,越野車的鋼板斷了三塊。我感覺很累,在車上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五臟六腑跳出來也顧不得了。
回到索南達傑站,天已經快黑了。稍事休整,我們告別了野牦牛隊的隊員們,驅車前往我們的下一個“戰場”——沱沱河沿。夜幕沉沉,汽車飛馳在青藏公路上,茫茫的可可西裏大地漸漸地留在了身後。
再見了,我的可可西裏。
回到索南達傑站,天已經快黑了。稍事休整,我們告別了野牦牛隊的隊員們,驅車前往我們的下一個“戰場”——沱沱河沿。夜幕沉沉,汽車飛馳在青藏公路上,茫茫的可可西裏大地漸漸地留在了身後。
再見了,我的可可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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