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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幕後

當我的妻子戰鬥在防治非典前線

發佈時間：2004年05月18日 13:37 作者：李柯勇

    我的妻子就在治療非典型肺炎的第一線工作。對這一點至今我都難以置信，因為我沒料到這麼可怕的巧合竟會落到自己頭上。

    當時消息來得很突然，早上她還像往常一樣洗漱、吃飯，然後騎自行車上班，下午就打電話來説，她接管的一個病人疑似非典，醫院安排她隔離。我的醫生妻子被隔離時，我也正要出差。作為一名記者，出差自然是家常便飯，但這次離京我心情很複雜。

    “我們醫院有5個護士發燒了。”這是她4月9日晚給我發的一條手機短信。有生以來，我還從沒覺得“發燒”兩個字是那樣可怕，因為它們不再代表平常的頭疼腦熱，而是意味著有可能臥床不起，有可能被切開氣管，有可能……我不敢多想。接到這條短信後，我每天都對手機提心吊膽，生怕這兩個字再出現在屏幕上。10日，她説：“醫院裏不接觸非典的人都不住宿舍了，整個樓都快空了。”這條短信讓我心裏一陣酸楚。他們那棟宿舍樓有6層，每層三十多個房間，原來每間房住三四個人，而現在她卻孤零零地走在空蕩蕩的樓道裏，我能體會她的心情。她父母都在外地，被隔離以後，她遲遲沒有如實告訴家裏，怕老人擔心。而我又不在北京，所有的擔子都得她一個人挑了。11日，是她最艱難的時候。那天是週五，有確切消息説下週一他們醫院將把她所在的急診內科病房改為非典專用病區，她面臨一個選擇：要麼申請調到其他科室，要麼留下來每天和非典患者接觸。“我怎麼辦？”她問我。其實她有理由離開，因為她並非呼吸和傳染病的專業醫生，這麼重要的工作應該讓專家來做。而我，自然盼著她儘早遠離傳染源。可是她十分猶豫，説：“我就這麼走？這就是臨陣脫逃，那多丟人！”

    我承認當時我很自私，我對她説：“這種時候害怕丟人？我可不希望沒有老婆。”她勉強笑笑説：“還有，原來我管的那個懷疑是非典的老太太已經確診了，而且就快不行了，我實在不忍心丟下她不管。她家裏人對她特別好，她兒子真是孝順，每天都在那兒守著，現在也被傳染了。”我説換了別的大夫一樣會照顧她，可她還是拿不定主意。最後我都急了：“這件事有什麼好猶豫的？要麼走，要麼留，你決定就是了！”她在電話那頭哭起來，責問我：“你怎麼這種態度？”然後就挂了電話。

    我很內疚。過了一會兒，又打過去向她道歉，然後説：“要我決定，我還是首選讓你離開。但是情況究竟怎樣你比我清楚，你怎麼選擇我都支持。走了當然好，但是你要想留下我也同意，因為我感到驕傲，我老婆很勇敢，那你就不僅是我老婆，而是英雄了！”

    她笑了，説週末兩天再考慮一下。14日，她正式成為北京大學人民醫院五名專治非典型肺炎的醫生之一。

    不光我擔心她，她也對我放心不下，因為我這次出差恰好是去被認為是非典發源地的廣東省。臨走前，她堅持讓我戴上板藍根和阿奇黴素。“不是説板藍根不管用嗎？”我問。“管它管不管用，你先吃著吧。”她説。人民醫院並非治療傳染病的專業醫院，連傳染科都不設，所以我妻子剛接手非典時，也沒什麼好的治療方法，給我出的主意比社會上流傳的法子高明不到哪兒去。

    當初得知我娶了一個醫生，不少人意味深長地祝賀我：“你很幸福呀！”其實情況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有一個醫生妻子，我不僅日常生活受到許多限制而且沒有享受到“全天候保健”的待遇。她是個柔弱的人，平時對待病人似乎很堅定，一旦我出點問題就沒了主意，常在我是否需要吃藥、改吃哪種藥之間猶豫不決。她説：“要是將來你得了什麼大病，我一定讓別人治，我可不敢上手。”木匠家裏常有拉不開的抽屜，拳擊手看見自己的兒子流鼻血就驚慌失措，相聲演員一到台下便拙嘴笨腮，我的醫生妻子也是這樣。你看，和醫生結婚有啥好處？

    我想説的是，僅僅是出於對她的愛和尊重，她的非典預防建議我才都照辦了，明知道可能沒用。

    事實證明，我並沒有被傳染，妻子也未出現異常，但她還身處於險境之中。昨天晚上，她在電話裏又哭了，當然除了累也沒有更多緣由。“就是想哭。”我無話可説，只能告訴她，這兩天北京又涼了，要多穿點衣服。我知道，我是她的精神支柱，同時她也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想，只要有像她這樣的一群人戰鬥在第一線，我們戰勝非典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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