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相關文章 |
關於失蹤的我 有如提示
冰封的水面,已經在白雪的覆蓋下分不清岸與水,四下皆白,請你尋找那株醒目的枯樹。
枯樹的枝桿被人砍過,露出的白茬在棕黑的冬林中格外醒目,原木的顏色如同冬雲中的暮日。
那白木茬象一隻眼,直楞楞地望著我去的方向:在那木茬裸露的年輪的瞳孔中有一座冰島。
如果你帶著一隻警犬,就請他在林中的草叢中嗅,一泡發黃的尿,在我的小學檔案裏記載著我有隨地小便的習慣,在我走向自由的路上,我肯定會興奮地以尿的方式紀念。你的狗會分辨出我的氣味與別人不同,你也會發現我用尿水在地上畫出由種種圓圈組成的行蹤圖,要知道,那張圖也是我描摹雪中雜草而揮灑出的速寫,從那張圖裏,你會明白我已經陶醉,但沒有瘋狂。
你一定會辨出我的腳印,你辨不出,你的狗也會比你聰明。你會看出,我在向冰上走,我有意踩著別人的腳印,故意地竄行、回轉、跳躍,腳印在雪上的印跡。有如狐狸在林莽中的迷步,向前看吧,我的腳印指向的地方多麼美麗。不管我看怎樣偽裝,西邊美麗的冰島就是我去的方向,但願你會如我一樣被那裏吸引。
別人都説我失蹤了,最後一個見到的我的熟人是我家的保姆,我對他説:我要去朋友家串門,他要我順便帶回一斤包子,晚飯裏吃。他是到開飯的時候,仍然不見包子而想到我為什麼不回來,他又是在到吃完饅頭之後而仍不見我而想到報警找人。
我失蹤了,我就是在一齣家門後,就開始了失蹤的前兆。樓群外的老者見我下了大壩的臺階,在水邊的雪地上站了一會兒。然後,他們仍然聊屋裏的暖氣管是否漏水。
冰邊上玩足球的孩子遠遠地看見象我的人影在樹前撒尿,並且不以為然。他們把那棵樹當作球門,不然他們根本看不到我。
一位在岸上獨行的女人會看見我在雪地上寫字,我用腳劃破雪面,讓黑綠的冰面顯出表達字意,如果搜尋我的人注意查找會看懂其中的提示。哦,大概是我失蹤之後,又下了一場小雪,雪會把我的字掩埋,人們畢竟沒有耐心象發掘文物那樣,發掘新雪下的舊雪上的印記。
我失蹤了,象舊雪已經融化,融化到野地中,融化到野草尖,從草叢的露水中是分辨不出一個季節前的雪的樣子的。
我失蹤了。
連自己都記不清是為什麼在去冰島的路上腳印會在我的身後消失。當我踏上冰島的時候,我能清清楚楚地聽到岸上拖拉機的馬達聲,和冰面裂縫的爆裂聲。但是,我腳下的不足幾十平方米的冰島肅穆、冷峻如極地,南邊的陽光(如果是家鄉的湖水、陽光應該在西邊)也真地如極地一樣遙遠、蒼涼、冬日陽光(不是極地陽光)把天上的雲映照成極想攀登的山。但是,肅穆的冬日已以使我走不出這小小的冰島。
我失蹤了,確切地説,是我發現我所來的世界失蹤了。
我必須重新回想我在來路上的每一個印記,但我只記得用尿水畫的那幅“圖”、棕色枯樹上的那個刀疤,那個如冬日顏色的以原木為木色的刀疤。
希望我能夠回去,回去繼續去買晚飯時要吃的包子,或者,我以蒸包子時從屜中升起的氣體的形式回去,回到我的世界,或者我會變成一棵野菜,以一種被別人作包子餡的形式回到我的世界。
我會在我的世界裏繼續做詳細的筆記,記下我的行蹤,留下每一個細節與方向參數,以供我與別人去尋找那失蹤的冰島。(97.1.10 臆想成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