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電視指南 | 新聞頻道 | 財經頻道 | 文娛頻道 | 體育頻道 | 生活頻道 | 國家地理 | 西部頻道 | ENGLISH | 廣告頻道 | 視聽在線
搜索:  
返回主持人欄目
張虹首頁
個人簡歷
相關文章
  吃飯生涯
  鬼子來了
  思想彙報
  酸文假醋
  體育人間
  絮絮叨叨
照片集
互動區
主持欄目
  《五環夜話》

   主持人信箱
相關文章

票    

  在北京有一個跑飛機票的職業:票行。票行中人散佈在京城各個大小旅行社、國家機關和協會、學會中。票行中人從事的工作在外人看來是枯燥、無聊的雜役,然而在按部就班、循規蹈矩的表面之下,掩藏的詭秘之道是那些半夜跑到西直門火車站買臥鋪的人們想象不到的。這方寸票據的神奇魔力可以鬧鬼,也能出神。票行裏容不下平庸之輩,票行裏能出英雄。我們單位的小王就是一位。

  小王是我們全單位供著的“票爺”。離開了他和他身邊的一群哥們兒,我們每年迎來送往的中外客人都會像沒腿的螞蚱。整個中國就那麼幾架飛機,就那麼有數的一堆機票,甭管街上冒出多少民航機票代售處,機票該多少還是多少。而這些票,尤其是緊俏的熱線機票賣給誰不賣給誰,就看誰的本事大了。中國機票的一大部分每年都是賣給外國旅遊團。各個旅行社之間的競爭在很大程度上是對那些機票的爭奪戰。換句話説,就是各單位“票爺們”之間的較量。

  小王原來是政府機關裏的辦事員,那時他辦的最絕的一宗是憑政府的後臺把一群去老山前線慰問解放軍的大學生送上空軍的一架伊爾二型運輸機,讓他們和幾百噸軍用物資一起飛到雲南文山。

  小王剛調到我們單位就玩出一筆讓人拍案叫絕的機票。

  那大概是四、五年之前。我們單位接待了一個五十人的大團。在南苑機場包了一架飛機飛西安。這個團在城裏和領導喝完告別酒之後興衝衝開車到了機場,可是竟然發現機場沒有我們這個團的機票!那天去西安的飛機倒是真有一架,可是機票已經被另一家大旅行社訂走,機場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有我們這樣一個團今天要走。(我有很長時間都不相信這門事,直到有一次某民航團體售票處把我們整整一個旅遊團的票寫錯日期和航班號,讓我差點沒在飛機場上暈過去。到那天我才相信,一切不可能的事在中國機票的魔紙上都是可能的。)

  五十個日本人站在機場上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全陪。全陪火急火燎地打電話回單位。負責這筆票的人不在。其實找到他也沒用,這起事故的責任至今也沒理清。單位的領導只會著急,關鍵時刻除了讓全團撤回飯店之外也拿不出好主意,但是如果真的這樣,這個團就算砸了。

  正在這個時候小王出現了。

  那時他還是單位的新手,正好在南苑機場為另一宗票跑腿。誰也沒有想到,他在絕境下想出了一個“邪轍”。小王看了看手錶,對機場的人説:“按規定包租飛機起飛前一個小時還不辦理登機手續的團隊算作自動退票,現在距離那架飛機起飛還差65分鐘。如果5分鐘之內那家旅行社的團隊還沒有到,我們有權替代他們的訂票。”小王的主意等於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即使是現在,坐包機的團隊也很少能分秒不差地提前一個小時到機場。所以小王的主意儘管很“損”,但是誰也挑不出毛病,機場同意了。

  我想象得出當時千鈞一髮的五分鐘之內的情景,這經典的五分鐘後來在北京旅遊界裏傳揚很廣,而且被大家不知疲倦地攤牌回味那荒謬的一幕:幾十口子人瞪著眼睛盯著手表,企盼著那一隊人馬在路上多遇到一個紅燈,盼著那個團的全陪和司機千萬別是兩個遵守時間的模範。大家像火箭發射前的倒計時一樣渴望著那個眾望所歸的玩乎職守。小王把辦登機手續的表格放在桌上碼好,把鋼筆帽摘下,如同等待總攻命令的董存瑞。

  秒針越過了致命的臨界線,那個團的蹤影還沒有出現。

  十分鐘之後,當那個團不慌不忙地趕到機場時,飛機已經換了主人。機上剩下的座位只能容下他們一半團員。

  自從出了這件事之後,我們單位的領導才意識到票務工作的非同尋常,絕非辦公室或者總務處裏的兼職人員能勝任得了的。於是在接待處的編制裏特設了一個票務科,小王成了全單位職位最低,然而誰也不敢小看的“領導”。

  小王接手飛機票的時候,北京的機票幾乎統統被幾家大旅行社壟斷,除了中央大部委之外,沒有誰敢和那幾家大旅行社競爭。但是,從小王在南苑機場一鳴驚人之後,他把自己的全部天才都集中在方寸大小的票聯上,短短幾年之間就把我們的“票點”搞了起來。

  小王從他的前任繼承下來的遺産只有一份與民航的訂票全同。我們這個合同的號碼是第三百七十一號,可見當時有多少家單位都持有這種合同書。憑這份合同書,我們可以打電話到民航預訂機票,民航告訴我們一個記錄編號,(如PMQ35K),可以到起飛日的前幾天再去取票。然而這種合同只能在民航計算機裏有富餘機座的情況下才能管用,至於急票和大宗的機票就是這張闔同鞭長莫及的了。你和民航沒有特殊的關係。只憑一紙空文,只能是“沒票就是沒票,有票也是沒票”。

  小王必須從零開始,先和民航的人“套磁”。好在我們中國有自己的國情,在資本主義國家有錢有勢就能辦成一切,在中國管沒錢沒勢也能辦事,只要你有人,有點子。

  據説小王頭一次去民航買團體票時還讓售票員奚落了一頓。因為他把乘客人數15個大人和3個小孩沒有寫成民航規定的15:3。(小孩機票有半價優惠,故要區分)。然而功夫不負有心人。小王每次去售票處買票,除了搭售票員的話茬兒耍貧嘴逗人樂之外,夏天還要遞上幾聽可口可樂,而且要殷勤地問一句:“摸著涼不涼?”一來二去,和櫃臺後面的大姐,小姐混得爛熟,最後小王去買票時不是傻坐在櫃臺外面,而是能坐到裏面幫人家點票。讓人鬧不清他是賣票的還是買票的。

  然而,人情力量還是有限,就像小王向領導力陳的那樣:“我是憑一張老臉去和人家建立感情就差和人家同吃同住了,就靠這點感情基礎央告他給我找票。現在連夫妻倆人還講究互相送生日禮物呢,光有感情能辦事嗎?”

  領導給小王特殊政策,他有權在年底報銷五十本掛曆和十頓“工作餐”,這一切開銷都以公關費落賬,而且在“特殊情況”下,可以支付民航售票人員開出的“手續費。”

  所謂“特殊政策”,所謂“搞活”説到底往往只是會計在賬本上的一點功夫,這就是為什麼在助理會計師之上要有總會計師。把這一關過了之後,問題即使不是迎刃而解,也會容易得多。如果你舍得下本,比如:把十二個人的團隊故意分成六個人一個團分別買票,不要民航給十人以上團的10%的票價優惠,那麼電腦裏滿滿的票可能會突然“自動取消”,你的12個人可以順順噹噹地取而代之。這裡面的秘密很簡單:有這樣方便的人可以象囤積原始股一樣把熱線機票用假名字預訂起來,或者用訂票合同書在幾個月之前就佔上機座,象炒股票一樣炒飛機票。如果沒有足夠的冤大頭願意花足夠的價錢,那些實際上富餘的機票寧可閒棄,也不平價賣出去。(這道理很象資本主義國家經濟危機時,資本家寧可把牛奶倒進河裏也不低價出售)所以那在櫃臺買不到機票的人極有可能在機場飛機起飛一小時前等到富餘票,而且又極有可能在飛機上看到很多空閒的座位。你也不必驚訝地問:怎麼那麼多買好票的人都不坐飛機了?

  小王經常會得到內行人的指點,當然不是無償。比如有一次,民航去西安的飛機(以CA打頭的航班)確實沒有座位了,有人偷偷告訴小王去地方航空公司與中國民航“不對付”,雖説各航空公司聯網,可以互相訂票,但是一些“脾氣大”的地方航空公司不承認中國民航經手預訂的本公司航班。所以你在民航找不著票,卻能找那架航班所屬的公司取消民航的訂票乘虛而入。各航空公司之間互相拆臺的做法在一段時間很讓我們這些夾縫中求生存的小單位鑽了空子。

  不管怎樣小王畢竟給我們單位趟出了一條路子。以前我們沒有外國人來著急,外國人來了買不著票更著急。我們剛為小王的初開局面暗中松了一口氣,小王卻琢磨著更大的想法:辦自己的機票代售點。

  機票代辦處可以説是無本萬利。一些憑一本訂票合同書起家的“野點”就是用事先套購,事後倒賣的辦法從事名副其實的“倒票”。機票的緊張往往就是這些“雜牌軍人”所造成的。在民航總部買不到的票可能會在一家不起眼的代售點買到。這些代售點裏最貴重的家當只是一台與民航聯網的電腦,他們每出一張票就能從民航得到10%甚至更高的回扣。這些優惠票價本來是民航給大宗團體票的,可架不住票點化整為零,化零為整地變戲法,代售處從民航那裏吃到回扣還不算,還要從買票人手裏收取手續費。他從中只是一倒手,卻能裏外賺錢。

  小王看準了這個秘密之後向領導進言:如果我們有自己的售票點,不但可以絕對保證本單位團隊的機票,而且可以“活用”手中的棄權票合同書,把一紙文字和那個371號的棄權票密碼的力量發揮到極至,為本單位創收。

  當我初來這個單位時,小王已經千辛萬苦在我們單位圍墻外的一個菜站旁邊樹起了“民航機票代售點”的招牌。我被分配到小王手下,在那一間15平米的臨街房裏,在那臺電腦後開始了“倒票”生涯。我上班後接手的第一筆票就是一宗“鬼票。”

  我們接待的七個美國人到北京後,我去給他們確認返程機票。我前前後後把他們的票翻了三遍也沒有找到由北京出境的那一聯票。他們的票是美國聯航出的,航程是洛杉磯-北京-東京-洛杉磯。我只找到東京至洛杉磯的票聯,而北京到東京的一聯票卻不翼而飛!

  我找到小王,他數了數票根,説:北京到東京的那一聯票肯定在洛杉磯就被檢票員撕了,與洛杉磯到北京的那一聯票一起撕掉了。“這美國人辦事也這麼二百五。”

  “那咱們怎麼辦?沒票上不了飛機,難道讓這幾個老美掏錢重新買這段票?

  老美才他媽不幹呢。你找聯航去,讓他們重開七張票,這七個人在電腦裏肯定有記錄。”

  聯航的二老闆是個美籍華人,看了機票後説:”第一,美國聯航的機場人員不可能有這樣的失誤。第二,為了旅客旅行順利,我們立刻與洛杉磯機場聯絡,看他們能不能找到丟失的票聯。“

  我第二次去聯航辦事處,二老闆説:”對不起,洛杉磯機場沒有找到丟掉的Coupon,我們不能確認他們的票是在那裏被撕的。票根不説明問題,七名乘客在電腦中的記錄也不説明問題,我們只看票聯本身。我們正在與聯航芝加哥總部聯絡,沒有找到票之前我不能給你們重新出票。“

  這一天已經是星期五上午,美國當地的人眼看就要週末休息。那七個美國人下禮拜一早晨就要去日本。這七個老外連自己的返程票都看不住,可在北京卻玩得特別踏實,把事情全摧給我們。我們的頭兒也只會著急,可我們的路子再野也沒有野到美國去,只能“硬磕”了。

  我和小王在聯航櫃臺外等了一個小時,那個二老闆還沒有出來。我們週轉聚集著幾十人人在辦理    ,這些人都是下禮拜一坐聯航班機的乘客。中方僱員告訴我們,老闆在談業務 。

  2我們一天的票務量有幾百張,哪有工夫在這裡閒耗。小王罵道:“這美國人耍起官僚來比中國人還孫子!”説完起身就往櫃臺後的辦公室裏闖,邊走邊喊著:“你們聯航自己捅的婁子,我還想告你們呢,他丫的倒裝起蒜來了!”

  鬧著鬧著,那二老闆迎了出來,把我和小王截在門口,對小王説:“我們正和   總部聯絡,一找到票底就給你們補票。”

  “等你找到票底我的客人早誤機了,貴公司能承擔他們延誤在北京造成的損失嗎?”

  “我建議你們的客人先購買去東京的機票,電腦裏有他們的訂座。一旦我們找到票底,會把票款如數退還給他們。”

  “告訴你,沒戲,你們退錢一等就是半年一年,誰那麼傻,把那點錢存銀行裏好不好?”

  “您這麼説我就沒有辦法了,我們公司有嚴格的規定。”

  “您沒辦法,我可有辦法。這位先生,您聽清楚,不是我坐這趟飛機,坐飛機的是美國人。我是在為您的同胞排憂解難,既然你們美國人不幫助美國人,我就只能借助中國社會的正義力量替這七位美國乘客撐腰了。”

  小王一指墻上挂的廣告畫,大聲對櫃臺外面排隊的人高聲叫道:“大家都聽一聽,美國聯航的廣告您們都看見了,是一把雨傘撐在一架飛機上,那詞寫的是:安全第一,顧客至上。可我手裏的票卻正好相反,只能説明他們玩忽職守,麻痹大意,官僚作風,思想僵化,知錯不改。這不是我造謠,我可是實事求是。”

  小王也不管那二老闆懂不懂,就跟説相聲似的一口氣説下去。這時,從後面走出一個膀大腰圓的美國小夥子,拍了拍小王的肩膀,用中國話説:“請你坐下來等一下。”然後把那個二老闆叫進去。看樣子這年輕人是這裡的大老闆。

  過了大概十五分鐘,那個美國小夥子又走出來,繃著臉説:“你明天上午來,我給你補票。”我與小王共事的過程中漸漸發現他身上有一股奇特的氣質。他打電話時的口氣(“明在去煙臺的票?明告訴你,沒戲”),他查看電腦裏的航班數據敲擊鍵盤的手法,他把一大堆訂單放進手提箱後猛地一合箱蓋的動作,都讓我覺得他玩票就像玩麻將牌。一張張各色不同的機票在他眼裏只是“三筒”與“七條”的區別,“票爺”如同賭家一樣在牌桌上,在方寸票聯中間把玩乾坤。

  小王的天才在票行裏真是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創造了一條制度:凡是在我們這裡買票的人,如果每張票交納二十元手續費,我們開給他二十元的收據供他報銷,同時返回給他十塊錢現金。如果每張票交納四十元手續費,則返回給他二十塊現金。小王奔波于京城各種客戶之中,用自己的優惠政策廣招客源。憑這一招我們真的在售票點林立的北京城裏搶得了一塊地盤。那些負責具體事的訂票人也樂得把大宗的機票弄到我們這裡來買,只要他們單位報賬沒問題,多高的手續費我們也敢收。

  小王私下裏叮囑我,對這些衝著回扣來的人千萬別客氣。買票時收他一遍手續費,他如果退票,改票就再收一遍手續費,他如果買往返票就收他兩倍的手續費!小五還拉來一家保險公司,硬性規定每張機票必須附帶買一張保險機票,一張十塊錢。我們和保險公司達成協定:每張保險票我們提成3塊錢。

  前些年,飛機票的價錢一漲再漲,一直漲到中國人與外國人的票價持平(本來中國人有優惠票價)。弄得乘客怨聲載道。但是票價越高,我們的收益就越大,我們小票點的生意就越紅火。

  當中國機票的買賣火得要命時,外國航空客運業卻遇到了空前的低潮。各大公司競相壓低票價來爭取客源。越來越多的外航也紛紛跑到中國,寄希望哪怕是十萬分之一的中國人能坐他們的飛機出國。千載難逢的時機為中國票爺走向世界提供絕好的施展場所。在國人與洋人談判屢屢吃虧的當時,票行大概是為數不多的幾個佔便宜的部門之一。我們票點以前給中國顧客(因公出國)辦國際票都是一絲不茍地遵照民航的規定,到外匯局批出額度,憑三聯單買票。我們知道國際票裏很有“貓膩”,卻苦於沒有門路。有意思的是,主動上門與我們合作的竟然是我和 小王為七張不見的票聯和他們打破頭的美國聯航。

  聯航的那個小夥子老闆很常識小王,兩“票爺”談得很投機,真是不打不相識。他許諾給我們百分之五的回扣,以換取我們為他們公司拉客源。但是中國民航有明文規定,中國公民出入境必須乘坐本國航空公司的航班。我們也很難有力量動員我們的國外客戶去坐聯航,更何況小王摸清情況後發覺聯航“太黑”,沒法和他合作。

  我們最後終於通過本單位的外聯渠道在國外找到合夥人,於是,我們票點小屋裏也挂出了一張北京向全球各地輻射的國際航班圖,當起了“國際倒爺”。

  這裡賺錢的奧秘要歸功於中國民航政策裏的一個疏漏:票價的雙軌制。中國人出國在國內買機票必須按民航的明碼標價付款。比如北京至洛杉磯單程票價是1068美元左右。中國民航駐國外的機構為了招攬外國顧客會把票價壓低三成至四成,民航給國外旅行社的優惠會更大。這樣形成一個很有趣的情況。中國人在國外買票比在國內買票能便宜三分之一到一半。如果是外國航空公司,票價優惠更是可觀。比如有一種為假期回大陸探親的留美學生提供的優惠票價僅為為五百至六百美元。所以,很多出國的人托在國外的朋友買好好票寄回國內,這樣無形之中節省了一大筆開支。

  我們票點找到的就是這樣一家國外的夥伴。他們把我們要的票從國外寄來,但是,票面上的價格是國內的正常高價。其中的一大筆差額由我們兩家按比例分成。當然,我們還要把一定比例的回扣返還給國內的訂票人,即使給訂票人百分之十,我們還有可觀的賺頭。所以,美國聯航只給我們5%,確實“太黑了。”

  幹上這事之後,我們一張國際票的收入等於十幾張國內票,我們以前在手續費裏做的手腳簡直就是小玩鬧。小王整天提著他的手提箱叫“面的”拉著四處活動,除了拉客源之外,還要和各鏀航空公司的駐京辦去“侃價”。小王不但要為中國人千里迢迢地到外國去買票,還要為不遠萬里來中國的外國人在北京買票。我們之所以這樣千里大搬運,就是要找最高的回扣,最大限度地賺取同胞與洋人的錢。

  此時的小王如同是牌運正旺的“麻星”,縱橫千里,左右逢源,玩票幾乎成了精。那時正趕上我們單位的領導要出國,小王前後張羅著有意要在領導面前露一手。

  領導很怕行李超重被罰款。小王就找到他在民航的老關係,民航招飛辦公室的前主任。機場上上下下的年輕人,從飛行員到安檢員差不多都是這位主任在位時過目才被招進航校的。在小王和這位主任的護送下,我們領導的行李沒有經過檢查就順順噹噹地上了飛機。這位主任還找到了那架國際航班上的帶班空姐。在她的安排下,我們領導用公務艙的機票坐進了頭等艙。舒舒服服地渡過了十幾個小時的旅程。回國後,領導把發給頭等艙乘客的一塊送給了小王。

  小王成名成在票上,栽也栽在票上。

  那又是一宗鬼。

  一家市級外事單位公費邀請了一個歐洲國家的經貿代表團。團中有以私人名義參加的該國議會議長。這些外國領導不知道中國鬼票的存在,到北京之後隨意改變去外地的日程。這家單位求助於小王。小王得知團中有一位相當於全國人大委員長的大領導之後,就告訴他們:中國民航的要客服務部即使犧牲別人的票也會保證夠級別的中外貴賓按時出發。那家單位到了要客部,票可以保證,卻沒有外匯券付票款。(中國民航明文規定:只有省,軍級單位公費邀請的外賓才有資格用人民幣支付票款。)那家市級單位又找小王,求他通融一下在我們的票點有人民幣買機票,哪怕多交一點手續費。小王説:票可以用人民幣買,但只能買和老百姓一樣的普通機票。而“大領導”的特殊機票按説要由民航要客部負責,並由要客部通知機場給予要客禮遇。那家單位為了給議長一些面子,便決定給議長買一張頭等艙。小王按要求把票搞到,那家單位也千恩萬謝的把票拿走。可誰知,就是這宗票惹出一起鬨動一時的大事。

  這個經貿團因為有議長在團裏,在北京應酬極多,到機場時就已經遲到了。因為他們買的是普通機票,機場的人不知道有這麼一位堂堂議長駕到。議長的頭等艙機票能讓他去貴賓室候機,卻不能不讓他和普通乘客一樣過安檢、托運行李,驗護照,領登機牌。議長走遍全球都是海關免檢放行,從來沒有受到過如此冷遇。他掏出自己的公務護照向中國安檢警察揮舞著大聲抗議。因為飛機眼看就要起飛,中國陪同也急了,和機場的人爭執起來。然而機場認票不認人,再大的官只要拿出普通機票也要走普通乘客的手續。在雙方的爭執僵持過程中,飛機的起飛的時間已到。這時,機場的負責人被驚動,他看這位大人確有些來頭,就下令已經滑進跑道的飛機推遲起飛。整飛機的人等這批貴賓磨磨蹭蹭的辦手續。鬧了一個小時之後,這位議長大人才登上飛機。

  因為這架飛機延誤,鄰近的好幾個班機時間都被迫變更起降時間,跑道安排被打亂。據事後人們添油加醋地形容是,首都機場出現了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一片大亂。

  這起嚴重的“涉外事件”引起民航新上任總裁的重視,責任層層追究到小王身上。罪責是:明明知道外賓是要客,卻不講原則開出普通票,引起嚴重後果,影響了中國民航的國際聲譽。

  我們的機票代售處被民航勒令取締,小王被我們單位“勸退”。就是因為這起事故,誘發了民航下令“整頓”北京的各色機票代售點,並且訂票合同的發放範圍縮小了四分之三,我們的第371號合同自然也屬於被作廢的範圍,這樣,連小王起家時的“三條驢腿”,也丟盡了。

  幾個月以後,我奉命去武漢出差。我在機場領的登機牌是15排A座,一個靠窗口的座位。可是我上了飛機之後卻在15排唯獨找不到A座。B座的裏面有一張坐椅大小的空地,所謂A座的位置就是機翼上方的緊急出口!

  我看著那一小片空間,心裏一震,這就是我的位置。

  此時,我想到了小王。 (寫于199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