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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嘴”崔永元:這回要讓書市熱鬧一下
    早在白岩松的《痛,並快樂著》面世時,華藝出版社就説要約崔永元的稿,而小崔自己也説要“賺點稿費”,所以今天書完成了,要和讀者見面了,不意外——7月13日,崔永元的書全面上市。只是至今一直不願意接受媒體採訪、希望保持某種低調的小崔“躲”了起來,人們也沒有打聽出書名是什麼。責任編輯黎波只告訴記者:“書名會讓大家很冷靜。”
    冷靜?近來書市夠讓人冷靜了吧?崔永元能讓書市熱鬧一下嗎?這不能不讓我們都對這本書有所期盼了。
    從出版社獲得書中部分章節的內容,讀過之後感覺——花點時間看看這書,不會後悔。而完全不接受採訪是不可能的,崔永元也得罪不起那麼多朋友,所以記者獲得了他關於出書問題的一些陳述。在這裡,讓我們一併先驗驗貨色。
    
    寫作沒有太多規範
    這是我第一本書,而且我根本就不想寫。都是被人逼的。我沒考慮它的市場賣點是什麼。問我寫這本書的出發點,很簡單,它是寫給朋友和同事們的,也是寫給自己看的。我不是職業作家。朋友和同事都鼓勵我寫——他們説:寫吧,寫吧,千萬要把我們都寫進去。
    我個人最喜歡的三個作家是錢鐘書、阿城和劉震雲,我經常反復看他們的作品,肯定受他們的影響,很多地方是在模倣他們,書中的一些段落甚至是在“描紅模子”。
    我這本書沒有對語言進行任何設計,是特點也可能是缺點:沒有太多的規範。這跟我做主持人一樣,我沒有受過正規的主持人訓練。我的寫作訓練也全部來自於小學、中學作文,所以寫的時候很自然。我寫檢查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我寫的檢查領導特別愛看,所以領導老讓我寫檢查。
    我的書能歸到哪一類?我想乾脆就歸“其他”這一類吧。它不是小説、詩歌,也不是隨筆或評論,只能歸於“其他”。我沒有規範,也不知道規範,只是表達了一種真實的情感。寫所有東西都一樣,這大概是我的毛病。記得在評職稱的時候,我的論文被打回來了,評委説這根本就不是論文,因為沒人見過論文中還有人物、有情節。
    
    書裏寫的不都是實話
    
    這本書裏是不是都是實話?不是。我寫書的時候也有所保留,主要是出於對當事人的保護,不能因為寫書而傷害別人。直到最後定稿了,我還在刪去很多人名。
    這些年來,是節目在塑造我。在寫這本書時,它也在塑造我,讓我進行自我調整,原諒和放棄一些東西,從而多了些寬容。可以肯定這對我是在建設而不是破壞。
    以前我有一個固定概念:順耳的才是實話,後來逐漸改變,開始寬容。只要是內心的真實想法,就是實話。有些人的話聽上去像官話、套話,但這些的確就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這也應該算是實話,你可以不接受,但別人有表達的權力。實話並沒有公認的標準。
    
    書最好上廁所時能看
    
    我的朋友和同事都知道我要出書了,他們都希望我多出書、快出書、出好書。其實不就是一本書嘛,就像我的節目一樣,出了書也改變不了什麼。這本書肯定不會是圖書市場的一顆炸彈,再説圖書市場也根本沒有炸彈,都是人説出來的。它響不了,要是真能響,麻煩就大啦。
    我比較懶散,不會跟自己較勁,更不會擔心自己的書賣不過別人的,或者擔心能否超越別人的。我不想出書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很在乎別人的評價,怕惹麻煩。如果我的書成為各報刊批判的主要內容,那我老婆孩子怎麼辦?我喜歡過平靜的生活。
    還是低調一些好,不能吊人胃口,讓人的期望值太高,到頭來其實難看。一定要讓讀者自己去選擇。好不好,讀者説了算。我這本書要是讀者認為值得看,那就別客氣,19元不算多;如果不好,也不要給我面子。因為我自己買書也一樣,先站在書店翻著看,有時一本書都看了三分之一才決定買不買。因為家裏還有孩子呢,如果買了本壞書,還不把孩子耽誤了?
    我很欣賞所謂的“三上文章”,意思是供人在“馬上、枕上和廁上”看的東西。我家廁所裏就有一大堆書,因為我喜歡上廁所時看書,而且很專注。但是能在廁所裏看下去的書不算多,比如哲學書,上廁所的時候沒有辦法做筆記。我希望我的書能讓人在上廁所的時候看看。
    
    寫書這事兒不是人幹的
    
    河南的一家報紙説:崔永元在南京簽名售書,簽了一半站起來就走了,把讀者扔在一邊兒。我打電話問總編:是誰採訪的?他説是駐南京的記者。我問他看清楚了沒有?他説完全看清楚了。我説我為那本書根本就沒去過南京,結果他道了歉。
    我喜歡學術討論,不喜歡人身攻擊。如果有人説這本書不是人寫的,那我肯定不幹,這就是人身攻擊。當然我自己説可以——寫書這事兒真不是人幹的。其實我這人記仇記得厲害,小時候誰得罪我的事兒,現在還沒忘記呢。
    前一陣兒,網上瘋傳我要退下來,在找接班人。一個朋友也忍不住問我是不是真的?我只好反問:網上的東西你也信?
    總的來説,媒體對我還是很寬容。
    我現在風調雨順,節目很好,收視率很高。最近又另增加了一個演播室。一切都挺好。
    
    在崔永元的文字中總看到一些看似平淡無奇的生活橫斷面,隨手翻來,總能讓你會心一笑,然後想點什麼。
    
    《海邊交流》中他這樣説——
    平民心態,大家不要對它有表面的理解:説平民心態就是窮人心態,騎自行車都不行,最好是走著上班。平民心態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一個人沒有平民心態,他就是去要飯,也會顯得與眾不同。如果你有平民心態,你腰纏萬貫也不耽誤你是平民;你開奔馳、寶馬,你也是平民。那麼,平民的特徵是什麼?我覺得是善良、真誠、與人溝通、與人為善,得饒人處且饒人,退一步海闊天空,這都是平民最本質的特色,而不是穿打補丁的衣服就是平民。大家對平民化的心態有一些格式化的理解,這跟我的理解是不一樣的。我一直説我是“隔壁大媽的兒子”,我説我是一個平民化的主持人。我現在從來不開車,我有一個司機專門給我開車。
    
    《一地雞毛》中他這樣寫——
    我對所有罵我的來信採取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態度,用“罵你是因為關心你”來給自己寬心。
    有一次是例外,清華大學的一位先生在電子信件上罵我是日本人的三孫子,原因是我採訪東史郎時過於友善。他可能沒想到,我的家鄉在冀中平原,我想想我在日本碰到同學朱弘時,他説,都罵我是漢奸,可我的家在南京呀!我一刻也沒猶豫,抄起電話打到清華,我對那個罵我的人説,除非你向我道歉,否則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完結這件事。
    結果,他道歉了。
    
    讀崔永元的文字和讀白岩松的,絕對不是一種感覺,雖然他們挺哥們兒。大約語言總能反映人的本真,即使是同樣的經歷,在人頭腦中形成信息符號,它的樣式會變得完全不同。
    
    崔永元這樣記述他的大學、他的生活片段——
    
    關於採訪實習
    萬里長征第一步,從長城飯店開始……
    對採訪課,老師是“甩手療法”,一人發一張介紹信,自己聯絡採訪對象。再看同學們,外地的找老鄉,本地的找爹娘,八仙過海,各顯其能。
     像往常一樣,我和宋健依然確定了聯手的原則,他去聯絡採訪單位,我在宿舍琢磨採訪提綱。傍晚,宋健回到宿舍,輕描淡寫地説,聯絡好了,明天採訪長城飯店。同學們眼睛瞪得燈泡似的。長城飯店?那可是五星級啊?巴頓將軍才三星。八三年去那兒採訪,相當於今天説,今晚上我把長城飯店包了。看看宋健一臉的土,就知道他今天拐彎抹角沒少跑路。燈還沒關,就睡著了。
    第二天黎明即起,洗漱換衣,還特意拿了新本以備採訪專用。換了三趟公共汽車,來到長城飯店門前。我放慢腳步,讓宋健超過。門衛攔住問明情況,打了個電話,公關部經理“西服革履大皮鞋”迎了出來。
    一進大廳,就一個字:暈。
    那大理石就像不要錢一樣,撒開了鋪。要緊處都包著不銹鋼,光可鑒人。
    我有些暈場,顧不上提問題,只能抓緊記住公關部經理冒出的一串串數字和新鮮的詞彙:1007間客房,12個宴會廳,9個餐廳,還有室內游泳池,屋頂網球場,健身房、彈子房、芬蘭浴室、蒸氣浴室、美容室……
    忽然,公共部經理問,你們寫了稿子在哪兒發?
    這一問宋健蒙了,我的準備就派上了用場。是這樣,我説,職業記者只能給本單位發稿,而我們新聞系學生寫的稿是想在哪兒發在哪兒發。
    公關部經理被我説得激動:那我能不能提個冒昧的要求,發在《北京日報》上。
    這要求相當冒昧。比我們聯絡採訪長城飯店還難。
    我記得全班同學折騰了4年,只有河南來的辛如計在《北京日報》上發過一篇《透視大學門前送新生的小轎車》。其他同學長期和退稿信結緣。
    我對自己,還是有清醒認識的。作品創作完畢,《十月》、《當代》沒希望,投給《萌芽》。分析一下刊名,大概是扶植文學新人,應該是有點意思就行。被《萌芽》退回來是我沒想到的,於是轉而投給了《醜小鴨》,我覺得這是底線了。《醜小鴨》退稿時,寫著“暫不採用,望繼續賜稿”。我悲憤交加,創作旋即進入低谷。
    再説晚上回來,和宋健拉開架式,把採訪筆記和對方送的材料鋪了一桌,高聲商議思路,同宿舍同學看不慣,都撤了出去。
    吸引和打動我們的有以下素材:第一,門不用你開,有專人負責。第二,總臺用電腦管理,這套系統世界不多見。宋健還從側面了解到,五星級飯店全世界不超過10家。第三,床上用品是進口的,躺在上面的人也該是進口的。果然,後來美國總統來時,就住在那兒。第四,水龍頭不用擰,一按就行,不可思議。第五,最重要的一點,飯店是中美合建,總投資7500萬美元,中方佔了51%。那天分析到這兒,我一身冷汗:差一點就讓美國人佔了大頭,公共部經理説,那叫控股,誰控股誰説了算。我問宋健,中方佔4000萬美元呢,你説是在哪兒換的?按1比幾換的?
    用了半宿的時間,給文章定下令人振奮的題目:第二長城。宋健英語好,説這與英文説明契合。長城飯店至今屹立在北京東郊亮馬河旁,是一座不錯的飯店,但説它是第二長城,確實有點過。
    
    關於失眠
    母親説,她的失眠是從姥姥那兒遺傳的。
    我進入電視臺,開始癡迷于科學的時候,從心理學上明確了一個原理,叫心理暗示。簡單講,就是都説你有病,你就真覺得有病了。
    如果母親知道這個道理,完全可以把家族的不睡之風輕描淡寫,恰恰是她在我面前的一次次重復,讓我成了真的失眠者,這便是暗示的威力。
    所以,我對我4歲女兒的不睡採用了科學的對策。淩晨一點,我發現她握著床欄佇立著眺望,她説:“爸爸,我可喜歡吃酸奶呢。”我從不驚訝,用最平和的語氣説:“是嗎,睡覺吧,明天去吃。”我在黑暗中監控著她,先是躺下,然後嘴裏無限嚮往地吮吸一下,接下來輕輕地睡著了。這多好,不用舒樂安定、美樂托寧、褪黑素、腦白金、咔哇,什麼都不用。
    我的失眠很大程度上是讓自己慣的。我不厭其煩地告訴所有人我就是失眠者,大家千百次地重復讓我堅信自己睡不著,躺下就能睡著就不是我了。
    所以,我的老朋友一見我,問候語總是,最近睡得怎麼樣?失眠的人是挂相的,面上多有愁苦,眉頭多半不能舒展,脫髮,情緒大起大落。
    失眠的人心眼小,不太好接觸。
    失眠的人有時表現出雙重人格,當著人春風撲面,獨自時形影相弔。
    失眠的人屬於社會上那種渴望關懷的弱勢群體,共同特徵是愛往高處找補。比如愛説“好多偉人就睡不著覺”。其實,偉人睡不著覺也挺難受。毛主席就因為別人攪了他的覺大發雷霆,一點風度沒有。
    失眠的人不知為什麼愛撒同一種謊,即睡不著的時候,腦子裏並沒想什麼或者説心裏沒想什麼事。其實,睡不著的時候就是一腦子事。乾脆説,就是因為有一腦子事才睡不踏實的。問題的癥結在於,事不算大,因為睡不著,把事想大了……
    
    我們似乎沒有理由懷疑小崔的書的紅火前景,畢竟因《實話實説》而異軍突起的崔永元,已經是姥姥疼舅舅愛的寵兒。人們就是喜歡這傢伙,就算愛屋及烏,那書也一定賣得不錯。書的序言裏作家阿城(另有劉震雲作序)這樣寫到:“世界上最難辦到的事之一即實話實説。所以看小崔主持《實話實説》,有時候心裏很難過,多好的一個小夥子,為什麼非要做天下最難的事呢?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那是孔子,也就是聖人才做的事啊。實話實説不容易,跳脫文藝腔不容易,也因此小崔在這本書裏寫的許多東西,是我們不容易在同類書裏看到的。”  
    據了解,首印30萬冊的數字,在社科類圖書(除教材外)中已經達到最高,但書未見時,定數早已遠遠突破。“痛,並快樂著”曾在一時之間成為一種流行語式,不知崔永元的書又會形成怎樣的“風”。(《北京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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