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儺面具

　　地處贛西的萍鄉市上栗縣赤山鎮豐泉村的石洞口是有名的儺鄉，堪稱古儺廟、古儺面具、儺舞儺戲“三寶”齊全的儺文化聖地。每年春節，古樸的儺祭、儺儀、儺樂等讓紅土地充滿了濃郁的民俗氣氛和鄉土氣息。探秘儺文化，解讀的是靈魂深處的古老。

　　儺廟　　鄉野上的“奧林匹斯山”

　　到上栗，就發現有儺必有廟，有廟必有儺，“五里一將軍(廟)，十里一儺神(廟)”之説絕非虛言。上栗遺存的大小儺廟共有40余處，石洞口儺廟只是其中的一座——看來在當地還較有名，我們一説，出租車司機便知。

　　石洞口儺廟始建於明洪武十一年(公元1329年)，而儺文化的歷史更為源遠，按當地杜氏家譜所記載的“儺自周始”推斷，儺文化在石洞口已薪火相傳了兩千多年。

　　司機告訴我們到了時，我們還幾乎沒反應過來。因為眼前的建築沒有雕梁畫棟的精美，也沒有富麗堂皇的莊重，跟村中其他民居沒有什麼區別，除了門前的雨亭有個香煙繚繞的香爐外，很難看出這是個供奉神祗的處所。

	問儺

　　推進半遮半掩畫著威武門神的大門，室內燈火幽暗，卻充斥著神秘、虔誠的宗教氣息。儺廟分內外兩室，內室一般並不開燈，裏面一團漆黑。我們請求守廟的老人打開燈，讓我們“參觀一下”。話一齣口，我們便意識到了不妥，儺廟在鄉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很重，不是可以隨便參觀的景點，便馬上改口説“拜祭一下”了。守廟老人並不見怪，對我們大老遠跑來看他們熟視無睹的儺廟，先是感到有些不解，繼而又很自豪。

　　燈一亮，我們霎時有如進入了一個奇幻的世界，儺光耀眼，仿佛耀出了一種超凡脫俗的境界。像萍鄉的其他儺廟一樣，內室無一例外地供奉著儺主神三元唐葛周將軍。三尊主神儺光耀眼，神威凜然，而兩側的墻壁、儺案上都擺滿了色彩濃烈卻不失古樸、造型誇張卻不失莊重的儺面具。正如供龕上的那幅“集千神神顯威，融眾教教皆靈”的對聯，儒教神、道教神、佛教神、天神、地神、冥神、歷史人物、傳説人物……諸多神祗濟濟於儺廟，不起眼的儺廟霎時間宛若古希臘神話中眾神居住的奧林匹斯山。

　　儺廟的外室擺著香案和蒲團，供人上香跪拜。我們也卜了一卦。老人解簽後問我們準不準？我們便回答説挺準的。因為我們喜歡看守廟老人的笑容，更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神”。

　　儺面具　　觸摸歷史的表情

　　儺文化帶給我們的衝擊，最直觀最形象的便來源於儺面具。石洞口的儺面具種類眾多，其風格古樸粗獷，雕刻細膩，造型誇張，形態兼備，惟妙惟肖。站在儺面前，便似乎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盎然古意。有些儺面雖然看起來猙獰怪異，但眉目間流露出的世俗化、人性化氣質，讓儺面具顯得很卡通，會覺得它們除了神的身份外，還有種身份是慈眉善目的老爺爺，抑或是頑皮的孩子。

　　廟內有今人用香樟木雕刻而成的主神唐、葛、周的超大型面具。問了幾位村民，他們並不十分清楚唐葛周將軍是何方神聖。在他們看來，只要靈驗的就是好神。後來，我們從一位儺面雕刻藝人那兒得知，唐葛周將軍是名為唐宏、葛雍、周武的三位儺神，這三人原為周幽王的諫官，因周幽王昏庸無道而辭官修道成仙，在民間鄉里有許多關於這三位儺神驅鬼逐疫的傳説。先民們製作儺面具表現出了很質樸很智慧的價值取向，凡是心存善良、庇祐黎民蒼生的皆可為神，皆要敬奉。每個時代都能為儺面具的行列裏添些新面具，而雕刻藝人的一雙巧手也受著民眾的喜怒哀樂、審美情趣和時代變遷的影響，他們雕刻的又何嘗不是時光呢？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從斑駁的古儺面上，我們會有觸及歷史表情的滄桑感。

　　對我們來説，更喜歡把儺面具當成獨特的民間木雕工藝品來欣賞。經儺班班主介紹，我們結識了一位陳姓雕匠。儺面具的雕刻也充滿了宗教色彩，據陳師傅介紹，面具都是嚴格按照祖傳儺神譜雕刻而成，儺神譜一般秘不示人，要看的話得提前三天凈身、凈口、凈心，雕刻完，還需以三牲酒禮舉行開光儀式打醮，此後，這塊雕刻過的木頭便成了超越自然屬性的神。陳師傅家中藏有七代祖傳的古儺面，他還展示了他的儺面作品在中國民間藝術一絕大展中獲獎的證書。在十里八鄉陳師傅算得上是有名的儺面藝人，可他的手藝也後繼乏人。

　　“做儺面具費工耗時，難以保障生活，年輕人不願意學，更樂意外出打工。”陳師傅説這話時有些傷感。但願他的表情不會成為凝固在儺面具上的表情。

	行走在鄉野的儺班

　　儺舞　　戲劇舞蹈“活化石”

　　原生態的儺舞古拙且粗獷，保留著遠祖口傳身授的文化基因，被專家譽為戲劇舞蹈“活化石”。來石洞口之前，也曾在電視、畫報等媒體上看過儺舞。但直到來到石洞口，在鄉野現場感受到比屏幕上更富有感染力的儺舞，才知道根植于鄉土的文化是很難用舞臺複製的。

　　石洞口也有儺班，以前是家族管理，現在改為村委管理。經儺班肖團長同意，我們跟著他們走村串戶，感受到了原汁原味的儺舞。在儺班的藝人看來，儺舞沒有多少藝術成分，更多的是項慈悲為懷的宗教儀式。他們挨門到戶去跳儺舞，更多是為了滿足終年勞作的鄉親們祈福消災、驅鬼逐疫、酬神還願的願望。儺班所到之處，家家戶戶都要焚香鳴炮歡迎，對儺舞藝人來説這無疑是種神聖的體驗。跳起儺舞，他們剎那間便超越了平日的凡庸，完成了從人到“神”的變化。那一刻，他們是用靈魂來演繹舞蹈的，而不僅僅藝術化了的肢體語言。

　　跟儺班的年輕人混熟了，才知他們都是業餘的，平時各有各的事情，或在市內打工或在鄉下種田。跳儺舞是興趣，也有責任，畢竟儺舞是祖宗傳下來的，不能丟，但以此為生又不夠，出儺主要集中在春節期間，況且一行十余人跳上半個多小時，也只能收到個四五十塊錢的紅包，有的甚至更少。很多人都相信，抹去籠罩在儺文化頭上的迷信成分和歷史糟粕，他們將更有前途。

　　越來越多的旅遊者衝著儺舞而來，讓儺班的年輕人有繼續跳下去的信心和動力。

	儺舞表演

　　旅遊攻略

　　交通：到達江西省會南昌後，可以坐列車或長途客車到萍鄉。萍鄉有班車發赤石鎮，但豐泉村離赤石鎮還有一段路，建議在市內乘出租車到直接到豐泉村石洞口儺廟。

　　住宿：萍鄉的賓館較多，高中低檔都有。豐泉村沒有住宿點，只能向村民借宿。

　　門票：無。儺廟不是旅遊景點，一般不對外人開放，但當地人很熱情好客，只要好言相求看守儺廟的，表達自己千里迢迢來拜儺廟的崇敬之意，守廟人一般會通融的，有的還能給你講解不少關於儺的知識。

　　儺班表演：春節期間可跟隨出儺的儺班免費觀看。如果其他時間段，要看儺舞就得專門請儺班表演了。儺班表演價格根據表演節目的多少有所差別，一般每場100元至200元不等。

　　提醒：1.觀儺期間，如果受邀在村民家就餐，最好包個數額適中的紅包以示謝意。2.除石洞口儺廟，萍鄉還有不少儺廟保存較好，如湘東區的下埠儺廟、院前儺廟、毛園儺廟、德化庵儺廟、荷堯儺廟等；上栗縣的石洞口、小枧、小埠、戰山、山灣等地的儺神廟。（文/圖　李繼勇　賀澤勁）

責編：青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