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段不一
1
描述這片土地,我總恨不得把筆蘸上顏色。
因為新疆之美,最是以色取勝。那裏的景色,或是色彩之豐富,或是色度之濃烈,或是色調之厚重,都讓人有心跳加快的悸動。譬如説那黃色,不論是沙漠、戈壁,還是詩一般的白樺林和胡楊,黃色竟然可以如此渾厚、柔美、溫潤,又是那樣的張揚。再如那綠色,伊犁的草原可以綠得那樣俏然,猶如美麗的姑娘;天山的樹林則是如老夫子一般,綠得那般濃郁和肅然;而沙漠的綠洲又是如此淡然,或如沙礫中堅強的綠草,或如葡萄溝中飽和的綠蔭,綠竟可以可愛得這麼簡單。還如天山雪峰聖潔的白或是喀納斯湖水晶一般的藍……大自然像個大鬍子藝術家,在這片土地上率性地塗抹,依季節魔術的變幻添彩,隨地域起伏的曲線上色,於是,這片土地上的風景變得如此豐盈靈動,五彩斑斕。
地圖上看,新疆近乎一半的土地是沙漠。如果説山是脊梁,礫石是骨頭,那這大面積的沙漠,便是新疆黃澄澄的膚色。這種黃色的震撼,尤以塔克拉瑪幹沙漠的印象強烈。這片東西長約 1000公里,南北寬達400公里,面積有33.76萬平方公里的沙漠,是世界上僅次於撒哈拉大沙漠區的魯卜哈利沙漠的第二大流動性沙漠。它太過浩瀚、太過博大,且看那起伏的沙丘,動不動就跨度上百米,已經有了山的氣勢。這些巨大的沙丘鏈,在陽光下泛著誘人的金黃,從天際處延伸過來,又綿綿不絕,穿過你的視野,一直散漫到另一處天邊。沙丘雖是一色的金黃,可隆起或凹進的地勢,被陽光分割出漂亮的影調,而又因為風的恣意塗抹,使沙丘皺出細膩的紋路。
沙漠的風,是大自然裏頭最具分量的藝術大師。或吹砌成複合型的沙山和沙壟,宛若條條巨龍,線條分明,姿態靈動;或是匯聚出塔型沙丘群,蜂窩狀、羽毛狀、魚鱗狀……真是變幻莫測,精彩紛呈。除卻流沙,便是堅硬的岩石,它也要吹塑成型。譬如沙漠腹地有兩座紅白分明的高大沙丘,名為“聖墓山”,分別是由紅沙岩和白石膏組成的沉積岩形成,也被風蝕成朵朵碩大的蘑菇(高達5米,直徑數米),立於藍天下、荒漠間,煞是壯觀,煞是刺目。也正是因為大風的高超技藝,沙漠的景致才不顯得枯燥單一,黃色的流沙也呈現出豐富的肌理,甚至有了藝術家的氣質。
除卻沙丘,塔克拉瑪幹沙漠還有另一種誘人的黃,那就是胡楊。沙漠四週,沿葉爾羌河、塔裏木河、和田河和車爾臣河兩岸,都長有密集的胡楊林。而在沙漠深處也常有乾旱河床的遺跡,深藏地下的殘留水源,便滋養出一片片神奇的胡楊。
秋高氣爽之際,是欣賞胡楊的最好時節。或去看輪臺的胡楊林公園,藍天白雲下,胡楊林閃爍著燦爛的金黃,格外養眼,而在洼地水塘中,胡楊的倒影更是如夢似幻,天空湛藍,白雲如帆,波光鱗影中的胡楊,美成一地碎金,滿池璀璨。或去和田河畔吧,那裏的胡楊樹皆為次生林,因為年輕,所以枝茂葉盛,樹型也保持著青春的塔狀,於是,一到秋天,藍天映襯下的胡楊林,通體金黃,有一種剔透的亮,再以周圍起伏的沙丘線條為背景,便成了一幅幅優美的風景畫。而要體驗“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神奇,還是去看古老的胡楊。從輪臺出發,往南100公里,深入大漠的腹地,有大面積的原始胡楊林。這些直徑達1米以上的古老胡楊,乾枯龜裂,扭曲不堪,可依然頑強挺立,驕傲地炫耀著生命的金黃。它們靜靜地佇立於荒涼沙漠,不懼陽光暴曬,不懼暴風肆虐,便是變了型、折了骨,也無妨,它們求取的是不屈的壯美,展示的是生命的頑強。歲月滄桑就讓它繼續滄桑,世間寂寞就讓它一直寂寞,只要心不死,立著的,倒下的,都永遠是高貴的胡楊。
如果你不了解這片土地,你便無法懂得胡楊的頑強。塔克拉瑪幹被稱作死亡之海,西方的探險家斯文•赫定將它翻譯為“進得去出不來”,那是緣于對它的文化疏離和神秘敬畏。而在維吾爾語中,它的解釋是“古老的家園”,這才最接近沙漠的真實。因為這片沙漠,曾有過許多鮮活的生命跡象。不論是乾涸的河床,或是沉埋的遺跡,都曾表明這片土地曾是人類的天堂。胡楊苦苦等待,是否還有所盼望?它是在盼望時光倒流、歷史復蘇或是世間輪迴,再還它一個天堂麼?
然而,黃沙的肆虐,無情地粉碎了一切可能的幻想。沙漠的風暴,太過野蠻,也太過可怕。正如大唐著名邊塞詩人岑參描述的一樣:“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這西北風就是如此的狂野,一旦颳起沙塵暴,便會以遮天蔽日的手段,呼嘯而來,咆哮而過,且不説斗大的石頭,便是體積龐大如山的沙丘,也會在一夜間被移除刮平。
它的狂暴,猶如魔鬼一樣恐怖。譬如烏爾禾雅丹,歷來有魔鬼城之稱,恐怖氣氛濃郁,神秘色彩頗重,俱是因為這大風的緣故。這片風蝕殘丘的地貌,正是因為岩性軟硬的不同,各異水平的岩層經風化、流水侵蝕而成。漫長的歲月裏,風也許太過孤獨,便開始琢磨以精巧的技法,以遊戲的姿態,吹琢出一座漂亮的風城。大自然從來不缺乏想象力,於是,日積月累,竟像模像樣地吹出了城墻、街道、塔樓和宮殿等,整個風城的地貌也漸漸酷似一座“從前有人居住而後廢棄的大城市遺址”!你若用心,你甚至可以看出這些建築的風格竟是裝飾了分檐和廊柱的亞洲式古建築。大自然就是如此地鬼斧神工,一場純粹的地理運動,竟可以如此奇幻地融入“人文”的因素。對此你不能不驚嘆天地的神奇和偉大,而自愧人類的弱小和自大。貪玩的大風好像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每逢夜晚,都會悄然光臨,吹著尖利的口哨,在街巷裏恣意玩耍,快速旋轉。於是,整座風城,滿是森森的鬼聲,陰氣重重,環繞四週。這本是大自然自娛自樂的遊戲,你若打擾它,它也不會刻意嚇你。你若害怕,説到底恐怕還是因為心裏有鬼的緣故。
風會造化,也能作孽。如果只是自娛自樂地吹雕它的魔鬼城也就罷了,可它偏偏要把魔爪伸向人類。曾經天堂般的綠洲,因為它的蹂躪,瞬間變成地獄。於是,這片金黃的沙漠,竟成了文明的墓地。如今從這片沙漠和盆地裏挖掘出的寶物,至少收藏在全世界十幾家國家博物館裏,見證著它的前世罪孽,但也客觀地為後世保留著一個湮沒文明的輝煌。
譬如樓蘭,想起這個夢幻般的古國,便不由得令人心疼。據史書記載,早在公元前77年,樓蘭已是西域地區經濟富足、人丁興旺的綠洲。唐時,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樓蘭成了大唐帝國和西域諸國之間貿易往來、文化交流的重要驛站。那時,也許地理位置和軍事價值太過重要,“樓蘭”也就成了唐代詩人筆下邊疆和沙場的代名詞。李白的《塞下曲》中就有“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的漂亮詩句,而王昌齡的《從軍行》也慷慨唱道:“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
雖然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樓蘭王國必然經過血與火的洗禮,可最終毀掉這座王國的不是戰爭,而是沙漠和風。然而,何時被吞噬,如何被吞噬,卻無據可考。大自然就是這樣的殘酷,毀滅一座城市,竟霸道得連個理由都不給。於是,千年過後,當我們再次發現這裡,挖掘出愈多的細節,便愈感到痛惜。除卻那標誌性的樓蘭府衙三間房外,還有漂亮的羅馬柱、精緻的印度佛像、有翼天使的壁畫、繡有“五星出東方利中國”字樣的織錦等等,當然,還有那個長著一頭茂密金髮的樓蘭美女,都令我們産生無窮的渴望和聯想。當年,絲綢之路上熙熙攘攘,在此打尖長住的,除卻大唐,肯定還有來自波斯、印度、羅馬等各地的客商。那麼,想想集市上的琳瑯貨物、各色珍寶,想想樓蘭王的豪華宮殿、舞姬美酒,想想田野裏的美妙歌聲、樓蘭姑娘……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地方!然而,大自然並不在乎這些,它還是無情地吞噬了這片土地、這些美麗以及一切的傳奇和細節。惟有一些歷史的迴響,在考古隊或遊客的到訪時被瞬間激活,在烈烈風中無聲地膨脹。
這片沙漠帶來黃色的夢幻和壯美,全拜大自然藝術的靈感所賜,可若它激動得發了狂,那就變成一種可怕的災難。除卻樓蘭,被沙漠無情吞噬的還有泥雅、小河、米蘭、熱瓦克、丹丹烏裏克等古城以及不計其數的城鎮和村莊。據統計,歷史上新疆每年沙地面積都會增加170平方公里,便是經過整治,時至今天,每年也要增加50-85平方公里,如今,新疆荒漠化土地面積已佔新疆土地總面積的47.7%。也就是説,近乎一半的黃金土地,已經被黃沙覆蓋,這是多麼可怕的 “黃色禍災”!肆虐的黃沙,已經埋藏太多,對此,除卻反思人類的行為,還應警醒自然的威力,琢磨應對之策。畢竟,新疆不能有太多的樓蘭,那些淒美的故事也最好不要重演。
2
當你和自然真切相對,相看不厭時,你會欣喜發現,你對它的愛,與生俱來,它對你的愛,誘惑無邊,於是,兩情相悅,愛得沒有理由,沒有原則。
譬如説綠色。無論説綠色是大自然的顏色,或者説綠色是生命的顏色,都無法完全明述我們為何對綠色如此偏愛。特別是沙漠中的綠色,更是令人欣喜有加。在新疆遼闊的沙漠之間,大塊小塊的綠洲,方是人類最愛棲息的地方。譬如從天山北麓算起,依次排開的是昌吉、石河子、奎屯、博樂、伊犁。每塊綠洲之間橫亙著100多公里的戈壁灘,而伊犁與塔城、阿勒泰之間相隔的戈壁則有三四百公里,幾乎相當於內地一個省區那麼大。換句話説,新疆人就是生活在沙海之間的“島”民,汽車猶如舟船,所以新疆人最豪邁的職業是司機,油門一踩,便“一瀉千里”。在沙海間入穿梭徜徉,也許並非一件浪漫的事,可因為終是奔著一個希望的綠色目標,這些瘋狂的司機才會那般歡喜地在風沙中奔波。也許你只有在沙漠呆久了,才能體會這種緣自綠色的快樂衝動和微妙心理。
而生長在綠洲裏的城市,便因此顯得格外堅強和茂盛。因為這綠洲上的泥土,就像水一樣從沙石裏流淌出來,因此顯得格外珍貴,土壤也顯得格外有生命力,於是,無論是莊稼,還是林地,長勢只能用兇猛來形容,好像不如此便對不起這片土地。這綠洲生養的淺草綠樹或是羊馬牛群,包括這片土地上的西部漢子,也都顯得格外健康茁壯。生命在這裡回歸本色,綠色也一掃大多城市那種營養過剩或是嬌生慣養的成色,綠得乾淨從容。透露出一種樸素的清新之美。於是,便是綠洲裏的城市不繁華、不時尚,甚至談不上美麗,可沒關係,通透的藍天白雲下,清爽乾淨的空氣裏,在熱情的音樂和熱鬧的吆喝聲中,它已經完美地展現了它的生命節奏和韻律,這種美,獨一無二,不可替代。
也許正是西域大漠的貧瘠,才使得呈現生命的綠色如此頑強,而且是一種難得的大氣象。這裡生長的植物,都有著極其發達的根係,利用一切的可能,汲取營養的水分,求得生命的張揚。譬如胡楊、梭梭或是駱駝刺,密集茂盛的根係像一張大網,穿過堅硬的沙礫,鑽入大地的深處,一點點汲取水分,匯聚生命的能量;而有些駱駝刺因為生長在無水旱地,竟會因地制宜,換用葉子吸取空氣裏的水分,以求生長。而在崑崙山下與塔克拉瑪幹沙漠相接的地方,還有一種偉大的植物,雖然它的生命週期只有短短的幾小時,但它依然會抓緊時間,先發完芽,然後痛快地省略了長葉抽莖開花的過程,直接去結果。是的,既然活過,就一定要有個結果。有時候,對於生命的領悟,這些小小的植物竟比我們強得多。
而吐魯番的綠色,則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生命綻放。譬如説那條有名的葡萄溝,溝外是礫石千里,乾涸荒涼,可是溝底下的石縫裏,卻汩汩地冒出清泉,於是,葡萄藤就隨著清水四處漫延,快樂生長,用鬱鬱的綠色,抵擋太陽火辣辣的瘋狂,遮掩一片希望,滿地清涼。
當綠色過渡到北疆的天山牧場,四處潛伏的可都是野性的力量。這種力量,可以引發地火奔流,也能夠經得起野火的反復衝殺。於是,伊犁草原的草如瘋了一般,帶著哨音滋長。那野草竟可以長得那樣舒展和挺拔,而且如此油亮。放牧的牛羊,安詳地生活在這片天堂,享受生命的喜悅和純凈。而草原上的野花,那是野草嬌艷的情人,像火焰一般熱情奔放,映襯著野草男人一般的旺盛精力和雄性力量。
再如那連結西域,綿延近2000公里的河西走廊,潮潤的綠色,蓬勃著一種生命的律動和激情的歡暢。當年,疾風勁草,金戈鐵馬,激蕩過多少英雄的豪邁和歷史的迴響。不論漢時霍去病的驃騎出擊,或是唐時薛仁貴的西域征戰,或是元時成吉思汗的鐵騎西征,或是清時左宗棠的重整山河,這片綠色的走廊,都以母性的力量滋潤過時代的英雄,收藏著民族的記憶。
是的,這綠色裏,有民族的驕傲,也有難堪的記憶。當年,那個“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的左宗棠,帶一具棺材,拚一條老命,領著大軍東征西戰,嘔心瀝血,力伐阿古柏,痛斥英國佬,智對俄羅斯,終收復我神聖疆土,保住我大好河山。然而,老將軍還是有遺憾的,因為朝廷無能,後援無力,大軍終只收復了半個伊犁,我們也就永遠失去了老伊犁、安集延、費爾幹納、海押立、熱海、哈薩克大草原等大片的綠色國土。老將軍的“左公柳”,也只能栽到烏孫山下、伊犁河畔,紀念一段“綠色”的征程,守望一段遺憾的歷史。
也許,關於綠色的記憶,我們還應記住那個在伊犁修水渠的林則徐,那個跑遍天山南北寫出巨著《西域水道記》的徐松,還有研究西北邊疆史的王國維,以及幾乎把一生泡在敦煌的常書鴻等等,正是這些大人先生的執著和努力,新疆才有了更豐富、更充盈、更美麗的綠色希望,民族復興的大旗也終有了延續性地接力。
3
面對強悍的大自然,我們常常被它的力量和神秘所震撼。
譬如新疆的雪山,便令你有想跪拜的衝動。因為它太過強大,太過廣博,無法輕易征服,更談不上深入了解。因此,你只能感嘆自然的廣袤無窮,並不由地産生強烈的好奇心和神秘感。
就説説那座喬戈裏峰吧。在塔吉克語中,喬戈裏是“高大雄偉”的意思,其海拔8611米,居世界第二,自然配得上這樣的名字。不過,在國際上它流行的稱號是K2,這是一個帶有某種心理暗示的符號,甚至説是一個魔咒。你可以理解成世界第二大高峰,也可以理解成世界上第二個難以征服的山峰。於是,人類的虛榮心和征服欲就被這樣一個簡單的數字符號激發起來,興奮起來。多少年來,各國的登山隊,便爭先恐後,欲求一個證明,要爭一個高下。據統計,自1954年以來,成功登項的有164人,死亡49人,在8000米以上的山峰中,死亡率排在第三。面對這樣的數字,不知是該慶倖那些成功人的幸運,還是感嘆那些死去人的英勇。這樣的死亡遊戲,也許人類世界,各有各的看法,但雪山無語,她只是以沉默表達一種不可知的情緒,以及一種無窮變的可能。無論如何,山還是那座山,峰還是那座峰,人類便是在上面踩幾個腳印,也終會很快被大雪覆蓋,留不下半點痕跡。
很多時候,保持距離,美才更容易、也更值得欣賞。而對於美的欣賞,終歸還是人的角度和態度。如果我們依然癡迷于近距離觀察、非要親自體驗觸摸,那麼我們會褻瀆許多美麗。也許,對於大自然的許多美麗,發乎情而止于“理”才是最好的欣賞辦法。這個理,是自然道理的明示,是人類理性的回歸。若真是這樣,那雪山冰川的白,定會更加聖潔,更加從容。
新疆的另一種白色風景,便是大雪。岑參在《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詩中讚到:“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詩人筆力雄健,用敏銳的觀察力和奇妙的想象,生動地描述出自然美景、邊塞奇觀。詩的意境雄偉大氣,卻又清新誘人,也惟有北疆的雪,才能激起詩人這樣的才思。遙想當年,天山浩渺,塞外峭拔,八月飛雪,萬樹梨花,軍營裏,好男兒頂盔貫甲,大丈夫雄姿英發,鐵琵琶壯軍威,葡萄酒暖心腸,便是伴胡琴醉舞,便是聽羌笛思鄉,可因為有著保家衛國的浩然底氣,也有著忠孝難全的兒女情長,情感才能夠這樣坦然和奔放,生命也可以如此澎湃和激昂。
然而今天,除卻戍守邊防的戰士,我們已經很少有機會和勇氣直面茫茫的大雪。稀少豪情和膽略的我們,也難以體察大雪的詩情和韻意。我們已經不能像古人一樣深入自然的內核,求取純粹的感動。除卻從電視上知曉大雪封山、阻塞交通、地方受災外,大雪之美好像已經離我們越來越疏遠。我們已經矯情得只能在院子裏打打雪仗,到人工滑雪場玩玩滑雪。白色的誘惑,也只剩下電視裏的安全畫面和圖片上抽象的雪花符號。而大雪,也樂意遠離我們,享受寂寞,在天山河谷,在戈壁腹地,在雪峰之巔,恣意綻放它的美麗、坦蕩它的容顏。
4
其實,新疆還有更多誘人的顏色。
譬如説那美麗的喀納斯湖,它簡直就是一個魔幻般的五彩湖泊。四季時節,水色變幻,或在水清時為明快的藍綠色,或在冰川融水注入時為可愛的淡綠色,或在薄雲夕照下為誘人的粉紅色,或在陰雲密布時則為憂鬱的藍灰色。而在豆莢形湖的四週,是漫山遍野的原始針葉林和白樺林,渲染出一派恍如仙境的瑰麗景色。
如果還要尋找顏色的誘惑,且從這湖區延伸開去,僅2000平方公里的原始河谷山林地帶,生存著1000多種植物,300多種獸類和100多種野禽,那裏每一個個體,都濃聚著太過豐富多變的顏色。
只要用心,你還會在這片土地上的其他地方,甚至説任何地方,都能發現更多關於顏色的美麗和細節。如果説這片土地太過美麗,皆是緣于好色(好的顏色),那麼,你因此想做一次 “好”色之徒,我想也在情理之中。
責編:青樸